魏安然觉得师兄今天有什么变化,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他的眼神温柔,就像穿过薄雾,洒在地上的破晓晨曦。
之后,魏安然凑上去,摆着手,在夜非辰脸前晃。
“师兄,你能看见光了吗?”
“魏安然,你头上的簪子和衣服不配。”
魏安然被他惊得往后一退,接着,她眼底凝了一层水汽,眼神烁烁,粲然如星。
“师兄,你眼睛好了!”
夜非辰突然凑近,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魏安然,你睡觉流的口水没擦干净。”
魏安然忙用手去擦,根本没有!
她杏眼圆睁,掐着腰,恶狠狠地对夜非辰说,“师兄,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说谎骗人。”
夜非辰被她逗得开怀大笑,又毫不知羞的说,“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魏安然看着他的笑,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那个孤寂清冷的师兄哪去了,眼前这个师兄是被她扎傻了吗?
许是眼睛恢复了,就轻松了吧。
但是……
大清早碰见谪仙似的人,心情都更好了。
“魏安然,今天做了什么菜?”
魏安然:“……”
这真的是换了人吧,她那么大一个不染凡尘的矜贵师兄去哪儿了?
“你想吃什么?”
“香菇烧肉,土豆炖牛腩,宫保鸡丁,三鲜丸子汤。”
魏安然记下,觉得这样也不错。不染凡尘的时候她只能站远处看看,还是现在的师兄好,有烟火气。
“我记下了,待会让秀秀去准备。”
刚说完,赵秀秀就推门从后厨出来了,看着站在魏安然面前的男子,呆愣住,腿却哆哆嗦嗦,软得快要站不稳。
“秀秀别怕,这是师傅的外甥。”
赵秀秀这才定住心神,捂住脸,从指缝偷偷看他。
“天娘嘞,怎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是大罗神仙下凡尘吗?”
下凡尘的夜非辰在外面呆了不多时,就转身回了里间,在掀开帘子之前,他回头对魏安然说。
“饭摆在外面吧,我出来吃。”
——
“安然姐,这竹虚神医怎么能有谪仙一样的外甥?”
魏安然也很是思考了一会,说,“或许不是亲的吧。”
赵秀秀点点头,“我觉得也是,都说外甥似舅,他俩也不怎么像。”
“对了,刚才我说的那几道菜,是师兄点的,好好做。”
赵秀秀探头往后厨看,清点食材,“咱家有前几天摘的香菇,我回去拿。”
魏安然看着赵秀秀拿着篮子出了门,走到院子的石桌旁。
“师兄,还要再来点粥吗?”
夜非辰放下勺子,说,“不用了。”
此刻夜非辰坐着,魏安然站着。
魏安然盯着他脸上被睫毛投出的小小一片阴影,微微愣了愣。
察觉到自己的不礼貌,魏安然不自然的转开视线,“这祛毒针,还需要再施吗?”
视力恢复,就说明他身上的七煞已经快消除完全,其实不必施针就行,只是竹虚临走前吩咐过,她也不敢自作主张。
夜非辰懒懒看她一眼,眼尾狭长,下三白冷峻,不过下眼睑的一抹血色,倒是平添一分暖意。
“今晚施最后一次,最近辛苦了。”
魏安然受宠若惊,但觉得他语气不寻常,像是在道别。
她摇摇头,这几日心神不宁,许是自己听错了。
夜非辰起身,“我去外面逛逛,你在家看门。”
“师兄,你确定要这样出去吗?”
“哪样?”
“就是师兄这副模样,怕是一出门就被乡里乡亲团团围住,秀秀那反应还算轻的。”魏安然一脸尴尬。
“倒是机灵,那便晚上再去。”
魏安然不觉得这是好话,没有搭茬,只挂着副笑脸。
——
中午,桌上是夜非辰点的菜。
魏安然敢一屁股坐在竹虚旁边,却不敢在夜非辰面前如此不懂规矩。
虽然眼前这人穿的寻常衣服,这周身的气派却不是常人,真像秀秀说的,谪仙一般的人物。
在他面前,魏安然不敢高声言语,甚至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只好埋头吃饭,连筷子都不敢伸出去夹菜。
夜非辰不紧不慢地吃着,眼神都没分给魏安然。
直到放下筷子,他才看了一眼魏安然。
“原来你是只吃饭不吃菜的。”
魏安然:“……”这都多亏了你啊!
“师兄,要不要再来碗汤?”
“不必,不要贪心。”
不用就不用,多加的那句像是在指桑骂槐,但她没有证据。
魏安然气闷地想,要不是我,你还瞎着呢,更别说走出来吃饭了。不就是气质好点,脸好看些吗,哼。
想到这,魏安然坐正了身子,也不再管夜非辰会怎么看她,把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净。
夜非辰没再说话,只是深沉的看她一眼,转身回了里间。
晚上,最后一针。
魏安然一套针法行云流水,等她把银针擦拭完,夜非辰指了指八仙桌上的锦盒。
“答应你的那半份诊金。”
估摸着是什么奇珍异宝,要么就是银钱,并不是魏安然的兴趣所在,甚至还告诉夜非辰,“上次的银票就足够了。”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却被盒中之物惊呆了。
竟然是绝世孤本——《九宫深草勘论》
这本书是毒医九宫真人所传,经弟子整理编纂,属于九宫派的独门秘笈,但九宫一派早在百年前被灭,连老巢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九宫深草勘论,记录的都是些难寻的毒草药草,她在竹虚喝醉时听他唠叨过。
魏安然惊喜万分,抱着锦盒问他,“你怎么找到的?”
“小点声,可别拿给你师傅,不然他又要唠叨了。”
魏安然点点头,“多谢师兄。”
夜非辰睨她一眼,“我叫夜非辰,字元呈。”
“原来师兄你姓夜啊,我还以为你姓陈呢。”魏安然怀抱着孤本典籍,随口说道。
夜非辰笑笑,“针施完了,你快些回去,路上小心。”
“多谢夜师兄。”
魏安然给他鞠了个躬,正式的道谢。
然后抱着她的宝贝书,给夜非辰剪了灯烛,才阖上门离开。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夜非辰坐在床上,像快被黑暗吞噬,孤寂得像一尊无人跪拜的佛。
烛焰跃动,那抹暖黄却照不进他眼底。
魏安然觉得离他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