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杨嬷嬷回了觅尘轩。
“小姐,老奴问出来了。那宁姨娘确实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她哭得可怜,求老奴跟三夫人求个情,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魏安然听了这话,吃惊地抬起头来。
杨嬷嬷低声说:“宁姨娘哭诉,她刚进府时,楚三爷经常去她院里歇着,刘姨娘担心她生下孩子,就往她的吃食里下了寒凉的药物,久食会造成小产,甚至害人性命。宁姨娘这是怕了她了。”
魏安然抬眼看她,“杨嬷嬷觉得,宁姨娘这事,咱们是帮还是不帮呢?”
“这宁姨娘跟咱们非亲非故,平日里也不走动,此事袖手旁观也不无不可,况且还能给刘姨娘添堵;但宁氏确实是个可怜人,被亲爹卖了换功名,辗转到楚家,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该掺和进楚家的破事里。”
这也正是魏安然心中所想。
魏安然轻声吩咐道:“嬷嬷,此事就由我来替母亲这个三夫人做主了。咱们就帮她一把,她的吃食上面,就拜托嬷嬷多费些心思了。这消息瞒得越好,她越安全,你提点着她些,让她能多瞒一会是一会,其他地方也得提防着,你让她多注意一点。”
杨嬷嬷去安排事务,房里就剩下魏安然一个人,她瞧着窗外出神。
人活一世,都有些念想,有点执念,只是个人选择不同,结果便不同。
刘姨娘想把楚家三夫人和主母之位坐稳,便选择把觅尘轩除掉;
宁氏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安稳出生,便选择觅尘轩作为投靠;
楚老夫人想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只盼着自己的嫡儿孙成才成家,考取功名;
楚安洁想求个安稳前程,嫁个好人家,于是听话服帖,把大夫人伺候的十分舒心;
……
只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使些不入流的诡计,早晚有一日要自食恶果。谁都是在艰难地过日子,靠谁都不能长久,能把你拉出深渊的,只有你自己。
——
定王夜非辰不日离京,奉旨再往江南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消息甚至飘到了魏安然耳朵里。
原是因为有人弹劾江南地区乡试作假,其中牵涉诸位地方官员。如今各方任职文书早就下达,大部分的进士早已领了差事,如今爆出这种消息,足以令天家蒙羞。
弘顺帝勃然大怒,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不查。
江南地区颇有才名,文人墨客众多,朝廷上下皆为称赞,对其秋闱也是重视非常。如今传出这种丑闻,不仅说明江南官场上的风气歪斜,更说明恐怕全国上下的官场都有这种风气了。
弘顺帝思来想去,还是把定王夜非辰诏进了宫。
科举考试本就归礼部来管,各地春闱秋闱的官员任派,流程,也都有礼部官员把控,出了事,自然要找礼部的人。
虽说夜非辰是春闱结束后才走马上任,此事应该与他没有关系,但一来他是王爷,权力地位本就高于礼部众人,此去查案能给江南地区的各路官员一些震慑。
再者说,弘顺帝还想借机收拾一下官场碌碌营营的沉疴旧疾,正是需要夜非辰这般新鲜血液,以强硬手腕去整治。
父子二人商谈一夜,便有了定王二次南下之行。
定王南下,也吩咐了段廷父子前去江南,打算趁此机会让他们把南边铺子的事务收拾一番。
段廷他们离京之前,魏安然在段府给他们置了一桌酒席,席上未分主仆之位,几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团圆饭。
魏安然觉得放心不下,还是与他们细细叮嘱一番,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吃完。
魏安然伴着月色回了觅尘轩,碧月、雪云替她卸了钗环,换了衣裳,正打算上床睡觉时,就听见窗外有动静,影影绰绰地站了个人似的。
众人骇了一跳。
雪云年纪小,胆子却大些,自告奋勇的开了门往外一探,刚好瞧见外面站的那蒙面黑衣人,一双眼睛倒是亮得紧。
“来……”
雪云见来人神神秘秘,心里忐忑,便打算喊人来帮忙。谁知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人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
魏安然见雪云突然噤声,就知道大事不好,银针在指尖闪着冷冽的寒光。
她走进了些,刚要起势,就听见门外那人低沉着声音,有些耳熟,“三小姐,是我,玄若。”
魏安然松了口气,收了银针,厉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我这有何贵干?”
玄若听到她这语气登时苦了脸,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三小姐,小的来是想帮我家王爷求个人。”
魏安然一脸的莫名其妙,“人?堂堂定王要来我这求什么人?”
“王爷离京前想请秀秀姑娘去做几道菜给他吃。”
魏安然深吸一口气,问道:“什么菜?”
“香菇烧肉,土豆炖牛腩,宫保鸡丁,三鲜丸子汤。”
玄若从身后提起一个篮子,谄媚的笑着说:“小姐,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借用一下您的小厨房,还有秀秀姑娘。”
魏安然听到熟悉的菜名,心里一动,旧时记忆涌上脑海。
这几道菜,正是夜非辰治好眼睛后,亲自点的几道菜。当时她还觉得稀奇,一直以来,师兄就像是个不染凡尘的矜贵谪仙,如今点了些家常吃食,倒显得有些人气,或者说是烟火气,自此之后,她才觉得师兄可以亲近。
如今,他早就不再是身中剧毒,委身乡间草屋的师兄,已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难为他心里还能记得这几道菜。
魏安然嗤笑一声,“王爷这些年尝过多少山珍海味,何必贪恋这一口家常菜。再者说,我们秀秀恐怕是比不上王府的大厨,实在不行还有京里各大酒家的名厨,何必来我府上求个小丫鬟?”
玄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大人来的不巧,秀秀已经睡下了,请回吧。”
“三小姐,我家王爷说……”
玄若想起定王那张冷脸,打了个寒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