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楚三爷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再大的火气都灭了个干净。
他不是不想给啊,这不是宫里还坐着一位在乎魏氏后人的吗,他这边痛快的给了休书休了妻,等那位知道了,怕是连他的官职和楚家上下的人头都给“休”了。
魏氏见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嗤笑。她堂堂正正的站在那儿,满身傲骨。
“打进了楚府这个门,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在觅尘轩那个小院子里本分过活。若你想拿这劳什子情书定我得罪,就是打错算盘了。我和这位梓隆已经十几年互不闻音讯了,若不是今天这事,我都要忘了世上还有这么号人物。别说他还记不记得我,‘真的’给我写了这封信,就算他没带脑子,莽撞的把这信放到门房,也是他自己做的,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刘姨娘!”
刘姨娘被她这番话打乱了计划,突然被喊到名字,吓了一跳,还没想好对策,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痛。
原来魏氏早就走到她面前,狠狠地给她来了一巴掌。
这巴掌声响彻东鹤居,众人都呆愣住了。
“这三夫人的位子,我不稀罕,你也不用大费周章的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只要三爷把休书给我,我立马拱手让给你。但是,你要是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坏我名声,那你这算盘是打错了。”
“三夫人……三夫人我从没有过这种念想,你怎么能红口白牙凭空污蔑别人呢?”刘姨娘捂着被打肿的那边脸,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依我看,不如把这封信送去京兆府尹,或是求四叔去送到陛下眼前。正巧他许久没再提起咱们魏家,借这个机会也能让他看看,先皇后托梦要他照顾的魏家人,如今过得是什么日子。”
魏安然说完,朝着置身事外的楚家大爷笑了一下,问道:“大伯,您觉得这主意怎么样呢?”
楚家大爷正喝着茶呢,被她这一句话,吓得呛到,咳嗽个不停。一边咳一边摆手,“咳咳……别……别冲动,都是一家人。”
刘姨娘见情况不利于她,立刻往地下一跪,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老太爷,老夫人,妾身真是被冤枉的,请您明鉴啊!我怎么敢拿这种事设计陷害三夫人呢,求您明察,还妾身一个清白啊!”
“哦,刘姨娘一身清白,怎么不敢对天发誓呢?”魏安然冷眼瞧着她,对她说得一个字都不信。
刘姨娘泪眼朦胧地瞧着她,一脸恨意,口不择言的放狠话:“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什么不敢!”
“那就请刘姨娘跟我念一下这段话吧,”魏安然勾唇走到她身边,一字一句地说:“我刘氏对天发誓,此事绝不是我为陷害三夫人而做,若有谎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断子绝孙,祸及子女,一双儿女死无葬身之地!”
刘姨娘被她这毒誓惊得半天回不了神,这……这也太毒了,她听着都心惊肉跳,又怎么敢真的发誓呢?
“闭嘴!”
楚老夫人吼了一句,恶狠狠地剜了魏安然一眼,又嘲讽似的朝魏氏一笑。
“三丫头,你也别在那疑神疑鬼了,照我看,这多半是跟魏家有仇的外人,拿来恶心魏氏的。起初上京魏家被灭了满门,京里跟他有仇的报不了仇,如今魏氏进了京,这不就是个活靶子吗。今儿你受了委屈,可别怨别人了,怨就怨你们魏家人作恶多端,才给你惹了祸端。”
楚老夫人这话,说得不可不谓杀人诛心。
魏氏听到她话里话外的诋讽,如万箭穿心般疼痛难忍,那是她的噩梦。
魏氏简直要站不住,原本高傲的神情垮了下来,连眼圈都红了。
魏安然急忙上前扶住她,看着母亲颓然的样子,心疼不说,也是见识到楚老夫人的厉害了。
杀人诛心!
这招不动声色,却有蚀骨之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脆弱之处,而母亲最放不下的心结,就是魏家灭门,魏家人惨死。
别说这般揭她伤疤,就是不小心提起一句,也够她恍惚一阵,心中泛起苦涩和剧痛。
楚老夫人见人被她这句话击倒,得意地笑笑,又摇摇头对楚老太爷说:“老太爷,如今看来不过误会一场,让孩子们都散了吧。”
楚老太爷见魏氏一脸的失魂落魄,冷哼一声,理理袖子就进了后面。
楚家大爷本想着再说几句,起码缓和下气氛,还没等张开嘴,就被秦氏拧了一下,拉着他就往外走。
楚三爷忙从地上扶起刘姨娘,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复又瞧着魏氏,冷眼打量着,声音低沉地说:“魏氏,你一个贱人,我想休便休了。”
魏氏缓缓抬起头,目光不含半点温度,冷冷地瞧过去,“那你快休。”
“哼!我能这么便宜了你?”
楚三爷得意地笑笑,“你不是不想当这个三夫人,不想待在楚府吗?我就不休你,让你一辈子都困在觅尘轩那个小院子里,一辈子被人提起来都是我楚怀进的夫人,就是死,也得葬在我们楚家的坟里,我们楚家人,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便带着刘姨娘离开了。
魏安然眼睛通红的看着他的背影,却不是以前在南漳村受了委屈的那种红了眼眶。
而是嗜血般的恨意。
她目光阴狠地盯着楚怀进和刘姨娘的背影,手里的银针寒光乍现。
总有一天,她总有一天要杀了他!
偌大的东鹤居里,走得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魏氏还是那个姿态,只是脸上早就泪流满面。
魏安然只是静静地陪母亲站在那里,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上前安慰她。
她就那么平静的,沉稳的站在那里,注视着魏氏。
因为她知道,魏家人从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痛吧,痛过了,擦干了泪,就能继续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