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然掏出那个镯子,在灯下细细打量上面的花纹,“我们在扬州等了他三年,也不见人影。段廷,你去让咱们的琢玉师傅照着上面的纹样多做几个类似的,纹路要相同,用料挑寻常的就行。”
段廷骇然,“小姐,你这是打算放到铺子上吗?”
“每个铺子都要有,就放到显眼位置,开价比普通玉料高些,就那么卖。”
二叔留下的嘱托像块巨石,压的她每晚都睡不好。与其她夜不能寐的等那人偶然找来,不如就利用如蛛网般遍布多地的铺面。
一来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示信物,二来,店面多,那人既然有这么大的产业,逛个首饰铺子岂不是常态。
她得主动出击,把心上这块石头给搬开才行。
只是,她又想起上辈子听到的,定王谋反失败,畏罪自杀的消息,心里惶惑。
夜非辰,会是你吗?
段廷看着心事重重的小姐,心里叹了口气。
自打二爷走后,十几岁的小姐就把珍奇斋的担子和寻人这件事担到自己身上。这三年,除了自己和段东外,她到底有多辛苦,怕是夫人也说不清。
珍奇斋由南到北一百七十四间铺子,每间铺子都需要考虑原料、工匠、账房、铺面、庄子、伙计等等,每间铺子有每间铺子的问题,都要由小姐来权衡决定。
这三年,她兢兢业业,每间铺子的流水都算得清清楚楚,达理的分毫不差。
二爷从大爷手里接下这个担子时,世道已经开始乱了。所以珍奇斋的生意算不上如日中天,只能说盈亏平衡,有的铺子生意好,有的铺子只能积压货物,赚不到什么钱。
但自打小姐开始接手,一百七十四间铺子,上一年全部有所营收,虽然不如往年赚得多,但这世道,还求什么大富大贵,能撑下去就不错了。
她如今才十五岁,就能操控这庞大的珍宝产业,其中需要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段东见义父和小姐都沉默不语,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忍了忍,开口说:“小姐,您上次吩咐的丫鬟我已经带来了,您看什么时候给送到楚府去?”
魏安然回了神,想了想,“这事不着急,你们先给我说一下这几年上京楚家发生的大事小事,我了解透彻了,才好权衡。”
“是。”
——
杨嬷嬷一直侯在觅尘轩的院里,见人回来了,赶忙迎上去,故意说得高声道:“小姐,四爷身子可好些了?”
魏安然眼睛一转,“嗯,如今睡下了。”
杨嬷嬷看着下人房里浅浅的光灭了,才扶着魏安然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老奴给小姐准备了热水,今日辛苦了,去泡个澡罢。”
“嬷嬷,你进来伺候。”
片刻后,魏安然浸在热水中,喟叹出声。
今日,真的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闭眼休息片刻,才把从段廷那边听到的说与杨嬷嬷。
“这上京楚府三年里都是刘姨娘打理,不论是府上下人还是楚三爷的同僚,里里外外都当她是正房主母。前年,通政使大人给楚三爷送了个女人,刘姨娘在府上闹了好几次,但楚三爷还是抬进府上,做了姨娘。如今就在景阳苑,叫宁氏的。”
杨嬷嬷问道:“既是三爷顶头上司,抬进来也情有可原,刘姨娘为什么要闹呢?”
魏安然笑着说:“那自然是见宁姨娘颇有姿色,楚三爷心动了才闹的。没有危机感,她闹一次便是情趣,闹多了难免与楚三爷心生嫌隙。听说抬进来没多久就怀了孩子,只不过没到三个月便小产了,至于是何缘故导致的,咱们的人也没打探出来。”
“这缘由遮掩成这个样子,恐怕是人为。”
魏安然点点头,“想必你也听说了,刘姨娘往大哥哥房里塞狐媚丫鬟。但她女儿的婚事,你恐怕没听说过。”
杨嬷嬷来了兴趣,“难不成,刘姨娘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人家?”
魏安然示意杨嬷嬷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字,“成。”
杨嬷嬷骇然,“成家少爷?”
“刘姨娘随着楚三爷进京后,没过多久,就听说了成文晗也进京读书,就住在齐靖侯府。她存了这心思,每逢年节就往齐靖侯府送东西,三年从未中断。只不过,齐靖侯府年年都把她拒之门外,生怕收了再托人送回来要惹人闲话。”
“哼,依老奴看,刘姨娘巴不得人家亲自上府给她退回来呢。”
杨嬷嬷冷哼一声,“这一来一往,京中肯定有闲话,她在外面就好吹嘘了。只是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姨娘,夫家也不过从四品,在京中达官显贵眼里,和百姓也差不了多少,齐靖侯府连官宦人家的嫡女都要考量许久,更何况是个庶出的女儿,真是自不量力。”
魏安然笑笑,“今儿去观龙舟,我瞧着楚安萱对成文晗倒是有些芳心暗许的意思,这几年她也没断了这念头,怕是喜欢得紧。刘姨娘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要狠心拼一把,丢人都算小事了。”
“成家上下都仰仗着韩夫人和她身后的齐靖侯府,府上姨娘不多,又只成家哥儿一个嫡子,没有兄弟阋墙,也没有妯娌争风吃醋,日子肯定过得不错。再加上齐靖侯府这个名号,难怪刘姨娘想尽法子也要在齐靖侯府露脸。”
魏安然想了会,又说:“还有一事,楚三爷从扬州升迁到京中,不少人心里算计着他日后会飞黄腾达,京中不少人上赶着巴结,逢年过节来拜贺的人也不少。恐怕他也收了不少好处,只是全都藏了私,因为老夫人那边,一直觉得自家小儿子在京中过得清贫呢。刘姨娘也没闲着,在上京城中还置办了两处丝绸铺子,还有城外的五十亩地,用的恐怕也是私房钱。”
“刘姨娘这事,老夫人应该也不知道吧?”
“嗯,应该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