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衡殿内,在虞岁岁满怀鼓励的注视下,应纵歌将那碗药膳都喝完了。
女孩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在她身后,天边最后一抹夕霞沉入冰封山谷。
冰雪凛夜很快侵袭过来,但如今的月衡殿内放了红莲灯盏,这样的温暖让应纵歌有些不习惯。
就像他还不太习惯虞岁岁自然而然的关心:“师尊,外面起风了,您会不会觉得冷啊?”
“不会。”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虽然语气缓了再缓,但还是难以改变惯有的清冷。
还不习惯...但也没什么不好。
应纵歌答完,也学着关心回去:“岁岁呢?会冷吗?”
“我吗?不会的。”虞岁岁摇了摇头,右耳上的红莲耳坠摇晃成一滴悬而不坠的泪水。
“我先去看话…咳,睡觉,师尊安寝。”
她将装药膳的药盅收了起来,一边走回后殿一边想,应纵歌又不跟她说清楚到底是生了什么病,那她只好什么药膳都尝试一下,药膳温和,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计划通,一天换一种,散装的十全大补汤。
回到后殿,虞岁岁准备好话本和点心,还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洗澡。
可是后殿的温泉…她谨慎地问了问系统:[师尊应该不在里面吧?]
系统说:[月圆之夜才需要去浸药浴,现在还没到。]
虞岁岁看了看窗外那轮冰月,还没满,于是她松了一口气,抱着衣裳去美美泡温泉了。
温泉就是上次那个,在冰川簇拥的山坳里,这时还飘起羽毛一样的细雪,泉水泛着柔软的蓝。
她脱了衣裳,顺着台阶轻巧地跳进水里,宝石蓝的水面泛起涟漪,胸前的长命锁被带着起落,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锁骨。
好吧,虞岁岁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她把长命锁解下来,拎起来放到眼前细细打量,月光清亮,可以看到长命锁上的银雕精致细腻,也是并蒂莲花,镶嵌了冰晶一样的玉石,和应纵歌眉间的并蒂玉莲一样,都是一冰蓝一赤红。
虞岁岁看久了,说不清为什么,那朵红莲张扬的花瓣里竟然透着几分邪异。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想法晃走,长命锁也心虚地藏在岸边放着的衣裳下面。
虞岁岁洗完澡,就躺到床上翻起了话本,享受美好的夜生活。
就在她看得欲罢不能时,系统就说:[怎么还在看?]
虞岁岁自从被抓包以后已经摆烂了,反正系统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于是她手都不带抖地说:[嗯哼,要一起看嘛?]
毫无悔改之意,甚至相当放肆。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说:[你…年纪轻轻,别总是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年纪轻轻怎么了!她穿书前早就成年了,可怜的社畜难道就不能看一点放松身心的东西吗!
虞岁岁说:[就看就看。]
就要涩涩!
系统:[……还看,你就这么喜欢,剑尊?]
[不是,这本是…]虞岁岁翻了一下扉页的简介,回答说,[哦,是以南雍国师樱空月为原型。]
南雍国师是什么虞岁岁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本很香艳。开篇就是遮掩在屏风后的酱酱酿酿。
系统立刻说:[别看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虞岁岁:[对啊,明天都要上课,这不得趁现在多看两页?]
系统有些咬牙切齿:[…什么都看只会害了你。]
[什么都看只会爽死我。]虞岁岁不管系统,继续享受精神食粮。
她只是觉得这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双标,她看应纵歌的涩文,系统扭捏一下还是让她看的;她看其他人的,系统就不太乐意了。
都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虞岁岁看得尽兴,睡觉的时候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屏风play。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浸在一片温泉里,浑身都是提不起劲来的温暖绵软,有人从背后伸出手,有些凉的指尖柔柔抚摸着她的脸...她反应过来她躺在他怀里。
虞岁岁想要知道他是谁,于是她转过头去,墨缎一样的长发映入眼帘,有些尖的下颌,淡色薄唇像是冰封的花瓣。
就在她的目光往上移,就要完全看清楚这人的长相时——
“岁岁?”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梦里的景象浮光一样四散开来,她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
虞岁岁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床帘外的颀长身影,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哑:“师尊?”
师尊怎么会站在她床前?
喵了个咪的,做了奇怪的梦,醒来又第一眼看到自己师尊,这真的有点炸裂。
“为师昨天忘记提醒你,你今天有课,又迟迟不起,”应纵歌的声音淡而平稳,“只好来叫你起床。”
《迟迟不起》,他不知道,虞岁岁这个摆烂人,都是踩着点去上课的,能多睡一秒钟都不亏。
虞岁岁慢慢地反应过来,应纵歌会这样直接进来叫她起床,并非是他不知男女有别,而是...自家师尊还把她当成孩子。
她又想起,上次应纵歌带她御剑时,把她像抱猫猫一样提起来。
不过按照原著剧情发展,她再过不久就及笄了,都可以嫁人了。
应纵歌说:“醒了就起来洗漱吧。”
虞岁岁收回思绪,应了一声“好”,她拉开床帘时,应纵歌已经转身离开后殿了。
她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只喝了一杯温水,把杯子放到正殿桌上,就要赶去栖鹤台找小月牙了。
应纵歌怔了一下:“为师记得你还没辟谷,只喝水不会饿吗?”
“没事,玉绯衣帮我带早餐。”虞岁岁回头说完,立刻去栖鹤台了,还贴心地关上了殿门。
“......”应纵歌看着厚重殿门合上去,掩盖了女孩朝气蓬勃的背影,月衡殿又沉寂了下来。
玉家小辈...他想起之前在出云试炼上,和岁岁走得很近的那个少年。
应纵歌皱了一下眉,他觉得这样不妥。
不久后,一道翠绿传讯飞过来,停下时就成了一簇未开的茉莉花。
应纵歌接下了传音,茉浮天温婉的声音传来:“小九,阿姐今天能去见你吗?”
“今夜满月,阿姐还是回避...”应纵歌正要拒绝。
茉浮天赶紧说:“我有些东西要给你,就当是为了你的小徒弟。”
应纵歌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把禁制撤下。”
茉浮天很快,下一刻正殿的殿门就被她敲响了。
应纵歌默许,她就推门而入,看到殿内的红莲灯和各种各样的装饰,愣怔得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末了,她才欣慰而笑:“总算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了,看来收徒是个正确的选择,那明年的出云试炼...”
应纵歌说:“没有明年,只此一人。”
茉浮天就说:“那你这当师尊的更要好好照顾她。”
扶光山和启明山弟子众多,修行游历都有伴儿,不会孤独,遇到什么事情也能互相照应。
应纵歌也知道这个道理,应道:“当然。”
茉浮天把灵茶和另外好多东西都拿出来,应纵歌刚想制止,她就说是给他徒弟的,这样就不会被拒绝了。
她娴熟地沏茶,一边关切问道:“你的身体可有好些?”
应纵歌对此很冷淡:“百年都是如此,阿姐不必再过问了。”
茉浮天美目一黯,扬唇笑着换了个话题:“今日内门弟子引气入道,你的徒弟要选择哪一方天道?”
应纵歌闻言,沉默着转头看向窗外阴沉下来的雪天,轻声道:“如果是以前,我希望她什么都不选。但现在,都可以。”
茉浮天微微一叹,只得又换了一个话题:“阿姐跟你说一件喜事吧,我有个弟子和澹台的三弟子两情相悦,不日就是他们的道侣大典。”
“两情相悦…”应纵歌听完,联想到了上面,剑眉往下一压,“不行,她还太小了。”
“嗯?不小啊,我那弟子今年弱冠有五,澹台的三弟子九十年前就拜入了启明山。”茉浮天回过味来,平常她跟应纵歌说过弟子婚嫁之事,他从来都没什么兴趣,现在却这么大反应。
她略微一猜,就知道应纵歌在担心谁。
“你那小徒弟也有心上人?”
“…我不知道,看起来他们关系很好。”应纵歌低头,伸手捏了捏白瓷杯把手上的兔耳朵,“我看过书,里面有不少例子——尚且年轻的弟子因为情爱纠葛影响修炼。”
早恋要不得。
“那你确实要看好岁岁,她还小,容易拎不清楚。”茉浮天又忍不住感叹,“一聊起岁岁,你的话就变多了,神情也终于像个活人——瞧瞧你这害怕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样子。”
被猪拱…被猪拱…
应纵歌冷着脸,桃花眼如含霜雪。
“哎,你千万冷静。”茉浮天生怕他护徒心切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来,赶紧提醒说,“岁岁还是小女孩,年少慕艾在所难免。我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谁对我好,我就把他放心上。不过那时姑姑和兄长待我更好,才不至于陷进去。”
她说:“那人如何待岁岁,你就比他好上十倍,百倍嘛。”
应纵歌想到送岁岁东西的澹台翡,还有那个给岁岁带早餐的玉家小辈…
他说:“我自会比他们好上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