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促使他更仔细地观察,克莱西盯视着那个身穿黑色军服的雌虫,觉得后者发红僵直的眼珠死死盯着正在一步步走来的贝伦父子。
现场的宾客目光大多集中在贝伦家的雄虫崽身上,即使察觉到军雌过于激动的反应,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为雄虫的诞生欣喜到浑身颤抖。
一步步走在赞誉目光下的贝伦父子完全没有察觉到危机来临。
克莱西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无法挪动,以身犯险的桥段在他脑海演绎千万遍,真要冲出去阻止的时候还是犹豫不决。
他喉结紧张地滑动,眼见着那个军雌朝贝伦父子迈出了一步,两者距离不过五米,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内心煎熬到几乎要被压爆!
“荣械,那个,那个雌虫好像不对劲……”
克莱西刚刚给雌君预警完,就见那个军雌利爪突现,撕裂般的虫鸣瞬间席卷整个宴会厅。
雌虫僵化期的精神暴.乱一旦爆发,就连正常的雌虫都会受到生物信号影响,不少军雌都捂住脑袋眩晕到跪倒。
“有军雌失控!!快保护雄虫!”
外面的警卫第一时间察觉到讯号异样,但一踏入宴会厅脑海就掀起波涛骇浪,自顾不暇。
雄虫们也没有面对过危机,离失控军雌近的雄虫见势不对要逃走,稍微一动却吸引了失控雌虫的注意,下一秒就受到攻击,背后像是被重锤击打,重击的闷声听着都让别的雄虫毛骨悚然。
被攻击的雄虫倒在地上,没死没晕,却疼得面目全非。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秒之间,克莱西对那个雄虫崽格外关注,不知不觉就松开荣械的手往还在傻傻站着的贝伦雄虫方向跑去。
贝伦已经慌了神,抱着虫崽的手发着抖,腿软根本动不了,跟那个失控的军雌一对上眼就吓得往后一退,想要逃跑却因为腿软自己绊住自己跌倒在了地上。
怀里的虫崽又在此时大哭起来。
失控雌虫已经虫化的半只眼睛及周围皮肤组织看起来狰狞又丑陋,嘶吼一声就冲了过来。
贝伦惊恐尖叫,慌不择路地把怀里哭闹的虫崽扔向那个军雌,自己爬起来往安全处跑。
移动跟发出声音的东西会使精神混乱的雌虫更加暴躁,他挥起利爪没有任何理智地攻向那个虫崽。
脆弱的虫崽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成年军雌的全力一击,这一挥下去,虫崽整个身体会像镜片一样破碎!
朝这边跑过来的塔贝伦看到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
可他太过年迈,久居高位,高强度训练已经远离他五十多年,即使再怎么调动身体也赶不上。
被军雌精神失控的信号影响的虫崽雌父更是疯了一样想要扑过去。
可来不及,来不及,太远了!
雌虫们离这片雄虫集中的区域太远了……
他的虫崽啊!
砰——
军雌的攻击没落到虫崽身上。
一道敏捷的身影从四散的雄虫里冲了出来把虫崽护住,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这重重一击,狠狠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还想继续攻击的雌虫被追上来的荣械利落横踢向失控雌虫的脖颈要害,雌虫侧翻在地。
常年锻炼的肌肉保护住雌虫的脖颈没有当即断裂,但在这一狠踢下雌虫瞬间就失去了攻击能力,躺在地上晕厥过去。
荣械确定军雌不再有伤害性才蹲在克莱西身边手捧住雄虫的肩胛半扶起他,目光扫了眼雄虫护在心口的虫崽:“克莱西……”
“咳……”
克莱西憋了一口气,咳了一通才缓过来,背部的闷疼反而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还有力气跟雌君说笑:“这种程度的疼,跟头疼比起来,还真没什么感觉。”
“多疼疼还是有好处的……”
小小的虫崽似乎也知道危机已经解除,哭声渐弱。
面对雄虫的乐观,荣械却异常沉默,轻轻触摸克莱西受到攻击的后背脊柱位置,低声说:“雄主不疼就好,我先抱你去医院,检查一遍我才放心。”
他想将克莱西抱起离开这个地方,但那个不属于他们的虫崽却无法安置。
他尚且保持冷静,在虫崽雌父跑过来后就把虫崽递还。
克莱西还想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腰部有些麻木失力。
“克莱西怎么样?”塔贝伦也赶了过来,发觉克莱西无法动弹,眼里同样焦急:“是不是伤到了哪儿?”
荣械看到雄虫似乎想抬起腿却很是费力的表情,心里涌出一丝不忍,将克莱西抱进怀里起身,眼珠冷漠望着塔贝伦:“我先送克莱西去医院检查,贝伦上将还是先关心好自己的家事,别再出现其他伤亡。”
说完就往外走去。
不少雄虫躲在安全处,见没有了危险,也迅速跟贝伦家的人说了一声就想离开,下一刻却被带着武器的军雌拦在了宴厅内。
塔贝伦申请了一级戒备,看着那个失控军雌被牢牢控制,两位受伤的A级雄虫被送往医院。
他沉声下令:“安排军雌护送剩余的雄虫阁下回去,然后排查庄园的监控系统,一小时后,把这个军雌的所有资料放到我的桌子上。”
心腹军雌立刻去办。
瓦登贝伦一点点挪了过来,面对雌父冷若冰霜的面容,想起刚刚扔雄虫崽的行为,后知后觉产生几分害怕:“雌父,我……”
“瓦登,你也受了惊吓,让你的雌侍陪你去休息吧。”
塔贝伦眼神柔软了几分,在瓦登贝伦放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后,那份温和转瞬就被冰雪覆盖。
到底是为什么……
克莱西可以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虫崽舍身保护,虫崽的亲父却用虫崽换自己的命。
雄虫本性自私,两百多年来在塔贝伦的眼中从没发生过改变。
要是没有克莱西,塔贝伦不会计较今晚瓦登抛弃虫崽的事情。
那是面临危险时雄虫做出的本能反应,所有目视者都会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只会哀叹逝去的雄虫崽,憎恨造成这种结果的凶手,遗忘抛出脆弱生命的逃避者。
但就是有那么一个不顾自己拯救了脆弱生命的雄虫出现,让逃避者露于光前,让他的懦弱无所遁形。
虫族的医疗技术在已知宇宙文明莅临顶端,这样顶尖的技术也全部为雄虫无限提供着,即使受再重的伤,只要要害没有被踩碎,哪怕腿断了都能再生恢复如初。
只要保护脆弱的虫崽那么一次,争取一点时间,赶上来的军雌就能控制住失控者……
塔贝伦知道自己无法责罪任何一位雄虫,但内心积攒的失望已经足够了。
他看了眼轻声哄着虫崽的瓦登的雌君,声色浑重道:“另外挑几个雌虫过去,尽量将东西储存到冷冻库,你和虫崽暂时避避风头,不要出现在瓦登面前。”
“是,雌父……”
劫后余生般的雌虫明白过来老上将话里的意思,对那个狠心的雄虫也不再抱有一丝希望。
塔贝伦已经有了处置,他默认通过,然后怀抱着已经睡着的虫崽道:“雌父,克莱西阁下怎么办?”
“荣械会处理好。等审问出结果,我们再去探望他,谢礼你自行准备即可。”
塔贝伦想到克莱西才神色柔和下来,抬手抚摸着熟睡虫崽软嫩的脸蛋,说道:“等虫崽长大一些,多往莱西家送送吧。”
“好,虫崽应该也很喜欢克莱西阁下,被他抱着的时候就止住了哭声呢……”
……
“呜……呜呜我站不起来,我要死了荣械,呜……”
传言里勇敢又光明的雄虫现在伏在雌君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会,应该只是脊柱出现裂痕导致的神经损伤,不是致命伤,只要去医院治疗过后就会恢复。”荣械伸手从他衣摆下探入轻轻按压伤处,雄虫感觉到疼,哽咽着哼了一声。
“还有知觉,能治好,也不会瘫痪,雄主别害怕。”雌虫的安慰稍显硬核,但雄虫挺受用,慢慢停下了哭泣。
荣械说的也没错,真正死亡的时候不会有任何感觉,克莱西亲身体会过。
那种寂静,无法触碰,谁也不会知道的漂浮者才是死亡真正的模样。
跟那种令他绝望的境地相比,体会还活生生的痛感最为真实可靠,但毕竟险境里走了一遭,他发泄哭两下没有问题,顺便还夸夸自己的雌君:“荣械你真厉害,一脚就把那个军雌踢飞了,别的雌虫动都动不了。我就知道,有你在我不会出意外的……”
克莱西进一步确定自己重生以来的改变是有用的,雌君会保护他,那一年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还救下了一只可怜的小虫崽,两全其美,真好。
雄虫在他下颌处轻轻蹭了蹭,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开心,明明都受伤了。
“克莱西,你为什么,要跑出去?”
荣械始终没有看清过雄虫的行为,从结婚之后就没明白过。
为什么这么久了,你的依赖症还没好?
为什么你不答应你雄父娶几个雌侍?
为什么要在意他以及其余雌虫的尊严?
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险境?
荣械有很多疑问想要再验证,但现在不是追问雄虫的时机。
而且……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
答案克莱西已经挑明,只是换了任何一个雌虫都很难相信。
只一个克莱西,就让他内心无比混乱。
此时雄虫心里的想法:终于来了!他就等着荣械问原因呢,打好的腹稿派上用场了!
“因为我看那个军雌鬼鬼祟祟跑到雄虫堆后面,别的雌虫都避嫌离得远远的,我就觉得那个雌虫不对劲,仔细一观察发现他有精神暴.乱的迹象,就提醒了你……”
克莱西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答非所问,支吾几秒立马又说:“而且那个军雌攻击贝伦叔叔,我为了救虫崽……”
……完了。
前言不搭后语,腹稿,卒!
克莱西的话里满是漏洞,时间差就是其一。
明明克莱西在军雌攻击另一个雄虫的时候就开始往贝伦那边跑,否则不会追上被抛出的虫崽,进而为虫崽挡下致命一击。
雄虫的脑子也做不出那么迅捷的反应,除非早有预料,就是冲着虫崽才跑过去。
也就是说,克莱西早就清楚军雌会攻击的不是瓦登贝伦,而是他怀里的雄虫崽。
荣械嗯了一声,眼神透露的就一个意思:我看着你,你继续编。
克莱西急得头上都冒汗了,最后还是放弃动脑子,眼神乱飘自暴自弃,弱弱开口:“我……我说不出来……”
荣械突然有些理解里撒雄父偶尔的失语。
就是这无形中带点愚蠢的天真,让荣械相信怀里这个雄虫货真价实。
排除异族入侵的可能,那宴会前的紧张应该是雄虫对于危险即将来临的不安。
这种预感放在雌虫身上就是天生本能,但放在雄虫身上就有些玄幻。
但克莱西就是表现出来了。
还是无意间。
不过那时多加预测就能猜到瓦登贝伦的行为,救了虫崽的事情也只能归于巧合。
雄虫叶圆的眼睛不停往上看,也不知道他这位雌君猜到了多少,最后随着雌虫俯身,额头贴靠,克莱西快要蹦出来的心脏才回归原处。
雌虫在安慰他。
额头是曾经雄虫雌虫紧密依偎的证明,只不过现在雌虫的额头从没抬起过,又怎么会有机会贴近雄虫的眉心。
雌君传递着让他放心的讯号。
“荣械……”
克莱西看着雌君微微颤动的眼睫,往下就是挺直的鼻梁跟薄薄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他想……
【剧情点改变100%,觉醒值55%,每日正常时间增加至十三小时二十分钟】
“……”
很好,刚刚生出来的旖旎心思被狠狠打断了。
但多出来的陌生词让克莱西的注意力从雌君的嘴唇上移了过来,然后直到进了医疗室还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他学了那么久知识,进度到50%就不涨了,是因为还有剧情点这个东西存在。
怎么就100%了呢?
嘶……完全没注意到。
总之,军雌失控事件虽然被报道了出来,但伤亡不重,没有引起太大水花。
除了克莱西之外的另一位受害雄虫接受了贝伦家族的厚礼补偿,答应保密,选择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军部处理。
而克莱西就在这位雄虫阁下临近的病房里。
动了手术又用了再生恢复仪,克莱西睡了一晚上就跟没事虫一样下地乱跑,还跑去隔壁串了一回门,眼见着那个雄虫要死要活,悻悻然回来了。
“没那么严重吧。”
克莱西啃着他雄父带来的名贵水果嘟囔着。
“你还说,给我好好躺着,医生说了你要躺够一百天才能痊愈。”里撒坐在旁边瞪着他这不听话的小崽子。
天知道他早上来病房却发现克莱西在地上乱跑,一点都没有受害者的自觉,气得想把克莱西绑在床上。
叶洹也心疼地抚摸着克莱西的发丝:“你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还是最重要的脊柱位置。你雄父听闻消息从二楼出来,知道你站不起来的时候,都要担心坏了……”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跑可以跳。”
克莱西吸溜着水果汁说道:“而且我小时候因为误食中过毒,那才严重呢!雌父你都忘了。”
“雌父记得,说起来虫族历史记录所的专员还专程来感谢你,说我们克莱西小小年纪就发现了新种毒物,值得嘉奖。”叶洹笑着说。
里撒记起来那件事就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我到底怎么养的你,让你饿的拔草吃?”
“但那个草甜丝丝的,尤其红色的像伞一样的顶盖,口感特别好,只可惜再也吃不到了。”克莱西咬着果肉说。
为了像克莱西这样调皮的雄虫崽的安全考虑,那种伞状植物已经在主星密林被彻底灭绝,就算能无性繁殖,也有植物所的虫每年清理。
雌虫的形式准则:把一切针对雄虫的危险扼杀在成长之初!
就这么简单。
旁边一直给克莱西削水果皮的荣械没有经历克莱西的成长,听到这么一件对雌虫来说几乎匪夷所思的童年趣事,突然就有些理解克莱西为什么会长成现在这个模样。
从小就吃毒草的家伙,长大后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正觉得温馨有趣时,荣械接到了军部通讯,微一示意他就去了阳台。
在军部替他守着的副官厄斯时刻跟进着军部审讯工作,现在应该出了结果。
“军雌身份已经查明,来者是主星贵族边缘的低等家族里的B级军雌。作案动机是曾被瓦登贝伦看中产生了关系,后者却不打算负责,还向他索要天价抚慰费用,又听说瓦登有了雄虫崽,一时冲动才服用刺激精神类混进宴会像报复瓦登。”
厄斯简明扼要汇报道。
“不排除说谎的可能,上测谎仪了吗?”荣械问道。
“还没有,军部现在正在证实这个军雌的证词。抽取的血液样本很快就能分析出成分,到时候可以追查药物来源,要是主星没有记录,或许还能挖到一些别的。”
“对了上将,军部高层说您有清剿异兽的任务,现在还要照顾克莱西阁下,恐怕分身乏术。所以把这件事交给了蓝勒少将继续审问追查,属下不好干涉过多。”
“让他查吧,你继续盯着。”
荣械关闭了光脑,感受着医院顶层的风声鼓动,明色窗帘四下飞扬将他的身影笼罩其中隐约明灭。
最后,他又在光脑上发送了一条讯息才转身出了阳台回到病房。
叶洹见他回来便问道:“怎么样?军区有消息了吗?”
叶洹是议会要员之一,辅助委员长,本职工作较为轻松温和,适合他的性子。
军区规矩森严,跟议会又向来不对付,他很难打开通道,探听到消息。
里撒莱西的两位雌侍倒是在军区担任中将指责,但没有荣械权限高,涉入深,又是克莱西的雌君,所以荣械才是最好的询问对象。
“是,失控军雌的身份和作案动机已经查明,其余还在验证,证词里存在不少疑云,高层已经让蓝勒少将去进一步查明了。”
荣械将得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
里撒微微皱眉:“这件事跟蓝家有什么关系?”
“就算你不能插手,也可以交给贝伦家,隔壁那家也行,为什么偏偏牵扯进一个蓝家……”
“蓝上将一直在推举蓝勒少将,应该是他力争的结果。”
荣械都想把“应该”这两个字去了。
在位上将活着时不能随意退位,退了也不能再插手高层的事务,也就是说下一任上将选举与此虫再无干系。
荣械相信,要是蓝勒有足以让全军区信服的军功,再加一点家族的推波助澜,蓝上将能立马去死一死,然后让蓝勒继承他的位置,继续蓝家的贵族荣光。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
感谢在2023-05-15 21:14:21~2023-05-17 21:3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TRE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王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lumes 10瓶;木王令、菜花花 5瓶;今天也有好好学习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