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虫保护协会的雌虫告辞离开后,布劳也坐着悬浮车离开了。
身边看热闹的虫早已散去,只余谢辞和莱安还站在原地。
周围隐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两人却似是被寂静笼罩,沉默蔓延。
谢辞有时候是极有耐心的,比如现在,只要莱安不先说话,他似乎就能沉默到底,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最终还是莱安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谢辞阁下,我带您去我住的地方吧。”
他没说“家”这个字眼,谢辞睫毛轻颤了一下,垂眸道了句:“好。”
两人坐上了悬浮车,谢辞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
这会儿时间已经接近傍晚,落日熔金,余晖洒在地面,透过车窗打在了他的脸上,只留下了一片暖融融的金。
谢辞漆黑的瞳孔也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出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他直视着前方,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到的首都星?”
莱安一怔,下意识转头看他,却只看到了他微垂的眼帘和绷紧的下颚线。
“刚到。”莱安答,他不想让谢辞知道他雄父的事情,便没有细解释。
谢辞低垂着眼眸,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轻声呢喃:“刚到啊。”真巧,他也刚到。
莱安似是怕他追问,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您的身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我好像没再闻到您的信息素了。”
谢辞每次到虫多的地方,大多数雌虫总会齐刷刷地转头看他,还有不少虫上来要联系方式,让他烦不胜烦。
于是在从布劳口中得知还有信息素抑制剂这种能有效掩藏身份的东西存在时,他就果断找飞艇的工作人员要了一支,在下飞艇前注射到了后颈处。
因此,他现在并没有像普通雄虫一样周身环绕着淡淡的信息素,加上高挑的身高和漂亮的脸蛋,性别更加难以分辨起来。
信息素抑制剂不是什么难得的药物,但一般都是发情期的雌虫会去使用。
很少有雄虫会想到这东西能被他们用来掩藏自己的身份。
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谢辞便直接道:“我下飞艇前注射了信息素抑制剂。”
莱安有点诧异:“信息素抑制剂?您注射这个做什么?”
谢辞恹恹地用眼尾睨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那些雌虫有多烦。”
他的尾音有点上扬,和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很不一样,像是……撒娇一样。
莱安被自己突然想到的这个词砸的一愣。
“哦……哦。”他不敢再看谢辞,后颈处又微微发起热来。
莱安住的地方在一个别墅区,每栋别墅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近,平时也不会互相打扰,而有什么事的话,雌虫全速飞行半分钟就能赶到,在虫族算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距离了。
别墅带着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不少月季,因为主人不怎么常打理,长得非常狂野,各色的花混杂在一起,倒也有几分意趣。
莱安给大门录入了谢辞的信息,转头便见谢辞在看小花园里的月季,他有点尴尬道:“我经常去边境出任务,不怎么在这儿住,所以没什么时间打理花园,月季也只是随便种的,您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改种别的。”
他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谢辞却只注意到了一句,他这会儿正蹲在地上,闻言微微蹙眉仰头看向莱安:“你不怎么在这儿住?”
雄虫的容貌其实非常精致,只是平日表情总是散漫倦怠,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这会儿他突然用从下往上的姿势仰着头看莱安,那张脸便看起来更小了,即便皱着眉,也比平时多了一丝乖巧。
莱安盯着他的脸,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回话。
直到谢辞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莱安才回过神来:“我在首都星的时候都在这儿住。”
他这话颇有点避重就轻的感觉,不过谢辞还是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常年出差,一年回不来几次。
面前的月季刚好是一支红色的,和玫瑰很像,谢辞垂眸盯了半晌,抬手折了下来。
他握着那只花轻闻了一下,只嗅到了一丝极细微的香气,他没再问别的,起身朝别墅走去:“走吧。”
别墅的门禁和大门是互通的,大门给了权限别墅便不再需要重复设置了,莱安领着谢辞进了门,换了双鞋之后开始给他介绍房间和里面的设施。
回首都星之前,莱安就已经远程控制别墅内的系统开始工作了,所以这会儿房间已经被机器人打扫过了,温度也正合适。
别墅的房间很多,但大多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住过人的气息,床上没有铺床单,衣柜也空荡荡的。
谢辞随便挑了一间,刚好在莱安房间的隔壁。
他扫了一眼房间,道:“时间不早了,你做饭还是铺床单?弄完我们早点休息。”
莱安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要分任务:“这些我来做就行,您累了的话就先坐一会儿。”
谢辞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反对意见:“那行,你做饭我铺床。”
他做饭只是做熟的水平,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莱安见谢辞已经自顾自拿了床单出来,俨然一幅开始干活的模样,只能下楼进了厨房。
在他回来之前冰箱内已经补充过物资,存放着不少肉类和蔬菜。
雌虫的课程里有烹饪这门必修课,莱安的成绩算是佼佼者,但他一般不怎么下厨,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吃。
楼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能传到莱安的耳中,他垂眸切着菜,忽然觉得这座别墅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么空荡了。
莱安和谢辞其实有点像,他们都是孤独的俘虏,被黑暗吞没,被寂静笼罩。
但他们却又很不一样,谢辞麻木而冷漠,懒得挣扎,宁愿随黑暗沉没,莱安却一直不曾放弃过光亮,一直在试图挣脱。
当两丝微弱的荧光互相靠近时,他们彼此照亮,便能在黑暗中坚持更久。
晚饭做好的时候,谢辞刚好也收拾完楼上的房间,他把自己和莱安的床单都铺好,衣柜里的衣服也整理了一遍,还把洗漱用品和一些其他的东西都摆上了。
有一说一,这个风格其实和酒店的房间差不多,里面没有一件东西是纯粹起装饰作用的,透着冷冰冰的实用意味,不过两人都没有介意的意思。
莱安甚至还夸奖了几句,谢辞一时都没分辨出来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说反话。
他们一道下楼吃饭。
莱安已经将菜摆好,谢辞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式,不知该怎么礼尚往来地夸回去。
这和他想象中的四菜一汤有点不一样。
莱安做的菜味道比上回那家餐厅还要好,谢辞便难得多吃了几口。
他视线矜持地停留在桌面的位置,没有再往上挪,但莱安的手夹菜的途中总在他面前晃,他便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在了无名指的那枚银戒上。
那双手实在漂亮,谢辞刚开始觉得银戒挺搭,现在看着似乎又没有那么搭了。
——太素。
如果上面再镶嵌一枚和莱安的眼睛一样漂亮的蓝宝石,是不是会更好看?
他一边走神,一边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飘,落在了莱安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眸上。
什么宝石的颜色和这个颜色相似呢?
莱安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睁着眼睛,连眨眼都不曾。
直到谢辞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他才垂下眼睛问:“是菜不合胃口吗?”他见谢辞吃得挺少。
谢辞的心神还沉浸在那一片荡漾的碧波中,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失笑地摇了摇头:“我晚上习惯吃少,今天吃得已经算多了。”
莱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记得上次在餐厅一起吃饭谢辞吃得也挺少,说不定他们雄虫都这样呢?
夜色静谧,明月高悬,黑沉沉的夜幕中只有几颗星星点缀。
谢辞站在窗边擦头发,听到敲门声,拢了拢浴袍去开门。
门外是端着一杯巴噜奶的莱安,他见谢辞这幅打扮,脸刷得一下就别了过去,僵着声音道:“阁下,巴噜奶助眠,您记得喝。”
即便只是惊鸿一瞥,雄虫被热气蒸得泛红的眼尾、顺着锁骨滚进衣领的水珠和胸膛一大片白皙的皮肤,依旧深深地印在了莱安的脑海里。
再也无法忘怀。
作者有话要说:莱安(点头)(确信):他们雄虫都吃少。
布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