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来了？”林尔凑到林真耳边悄悄问道。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林真特地来跑着一趟。

林真神色自若，淡定开口。

“来谈结婚的事情！”

“什么？”因为太惊讶，林尔甚至没顾得上控制自己的音量。

见客厅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的方向，林真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上许老爷子饱含深意的目光。

林真：“今天趁着长辈都在，我想跟您聊聊我跟尔尔父亲的婚事。”

许老爷子的目光看向一边有些呆滞的许颜卿，目光中的询问十分明显。

许老爷子：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许颜卿摇了摇头。

许颜卿：我也不知道啊！

他们父子俩的眼神官司，众人自然是看在眼里。

许老太太突然冲林尔招呼。

“尔尔，我突然想到有东西忘在楼上了，你陪我上楼找一下！”

林尔看了眼自己的妈妈，见她朝自己点头示意，才扶着许老太太往楼上走去。

怎么说呢，太过突然。

林尔有点想留下来看好戏，但现实好像不允许。

林尔扶着老太太一路来到楼上。

老太太没有往直前卧室方向走，而是带着林尔来到了书房。

她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了一本相册，招呼着林尔过去看。

从还在襁褓里，到牙牙学语，到后面渐渐长大成人，开始有了成年人的轮廓。

林尔看着黑白照片上的人逐渐长大，听着老太太娓娓道来的成长故事，林尔也渐渐忽略了楼下的一切，沉浸在过去时光中。

等到相册翻到最后，林尔还有些意犹未尽。

此时在林尔心里，许颜卿不再是一个与她有着羁绊的陌生人，而是逐渐变得立体生动起来。

她突然就懂得了老太太的用意。

林尔的心，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抗拒。

老太太将相册放回书架，然后又带林尔走回卧室。

林尔看着面前一人高的保险柜，下意识地转身回避。

直到身后响起按键的声音，而后是保险柜门打开的声音。林尔没有回头，一直保持着背对保险柜的姿势。

老太太已经拿好了东西，关上柜门后，才看到林尔的动作，也欣慰于她的知情识趣。

“走吧，楼下的事情应该也有一个结果了。”老太太一手扶着林尔，一手还拿着两个盒子。

她自己的儿子她了解，即便是其他人再反对，也拗不过他倔强的性子。

虽然有些仓促，但在林真开口的时候，这门亲事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她盼着许颜卿成家盼了十几年，不成想突然之间，愿望就这么实现了。

等到林尔下楼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全程她好像参与了，又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她什么事。

林尔了然地猜到了一切，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情，倒让其他人暗松了一口气。

林尔这么平静地接受，或许跟与林真相处的模式有关。

在林尔眼里，林真和许颜卿都是成年人，他们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

在他们是林尔父母身份之前，他们首先还得是他们自己。

林尔不觉得因为是女儿，就有权利对父母的感情指手画脚。

同样的，自己成年之后，她不觉得其他人有权掌控她的人生。

是林真也不行。

虽然不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但最后林真和林尔被留下来吃晚饭。

餐桌上也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因为林尔还要回学校，所以吃完饭之后不打算久留。

而林真选择亲自送林尔回学校，似乎是有话要说。

“尔尔！”临上车前，许颜卿叫住了林尔。

“什么？”林尔回头。

“我周末有个画展，你会来看吗？”许颜卿满眼期待地看着林尔。

林尔这时才发现，许颜卿有一双含情眼，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单纯和执拗。

林尔好像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周末我会带着她一起去的！”一旁的林真十分自然地接上话头。

林尔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目前。

是谁说周末的课一节都不许拉下。

林真无视林尔控诉的眼神。“看什么，还不上车？再磨蹭就赶不上门禁了！”

林尔朝许颜卿扯出一个笑意，然后转身坐进了副驾驶。

而司机已经被赶到别的车上去了。

汽车发动，直到开出许家老远，身后的灯光渐渐褪去，隐入黑暗中，林真都一直没有开口。

她一边开车，一边心事重重地犹豫着如何开口。

对于林真来说，她已经和苏慕离婚，再婚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她权衡利弊后作出的结果。

但对于林尔来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想要确定自己女儿内心真实的想法。

“再不说话就要到学校了！”林尔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这种沉默的氛围对她来说简直是煎熬，她宁愿和林真针锋相对相对地争吵，都不愿这么安静地呆在一块。

“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林真淡淡开口。

林尔侧目。

林尔：“我没有，你为什么这么说？”

林真：“难道不是吗？”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车里，一定会觉得气氛诡异。

这母女两像是在打什么哑谜，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林真沉思片刻，像是终于找到了谈话的切入点。

林真：“苏慕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林尔：“你为什么要因为他的事情跟我道歉？”

林尔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做错事的人是苏慕，林真不需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道歉。

如果用女儿对母亲的眼光看待，林尔应该怨恨的。

但如果站在理智的角度上来说，林尔觉得林真没有做错什么。

或许在林尔的心里，对林真早已经没有了期待。

林真：“是我识人不清，让你身处险境。”

林尔面无表情，相对于道歉，她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林尔：“我更好奇的是，苏慕到底拿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对苏仪的登堂入室无动于衷？”

林真沉默片刻。“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

林尔默默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林尔可以清晰在窗户上看到自己影子。

自己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林真似乎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林尔不说话，林真想到自己跑这一趟的目的，还是自顾自地将话说完。

林真：“我跟许颜卿约好了时间去办结婚手续，婚礼去国外办，定好时间告诉你，你做好心里准备。”

林尔：“然后呢？”

林真：“什么？”

林尔：“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比如说你们当初怎么相遇，怎么分开，你其实心里一直有他，这些都没有吗？你为什么突然想要跟他结婚，难道不跟我解释一下吗？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利益？”

林真：“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林尔冷笑。“那你又何必跑这一趟呢，其实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原因，只是可怜许颜卿这个傻子，平白等了你这么些年。”

林真：“他是你爸！”

林尔：“就是因为她是我爸，所以有些话我才必须要说清楚。”

林真方向盘一转，将车停靠在路边。

林尔：“在你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你自己，无论是苏慕，还是许颜卿，都只是你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哪怕是我，都只是你可以利用的棋子，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摆出一副为了我的样子。”

林真抱臂看着林尔。“怎么，在我面前不装乖巧了？”

林尔现在与她针锋相对的样子，与在许家乖巧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林尔学着林真的方向靠在车门上。“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样子的人，不是吗？”

林尔心知，以林真的心性，在她面前示弱是没有用的。

林真：“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要跟我撕破脸皮？”

林尔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彩色宝石手链，脑海里浮现许颜卿为自己戴上手链的样子。

林尔突然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了谁。

林尔：“许颜卿他既天真又愚蠢，你既然哄的他愿意跟你结婚，你不妨耐心点，骗他一辈子。”

不要过早露出你自私自利又薄情的真面目。

林真轻笑着发动车子，按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行驶。

林真：“这个用不着你操心！还有，他那不是愚蠢，是大智若愚。”

知道对自己来说，什么最重要，什么可以不用在意。

林尔扯了扯嘴角。“这样最好！”

快到校门口时，林尔突然叫停。“停下！”

“怎么？”林真疑惑地转过头。

林真指了指校门口的蛋糕店。“等我一下，我下去买点甜品点心。”

林真配合地将车停靠在路边，几分钟过后，又见到林尔提着大包小包上了车。

林真看了眼甜品盒子，似乎不是林尔喜欢吃的。

意识到可能是林尔给室友带的，然后才想起关心林尔的校园生活。

“在大学生活怎么样，跟室友相处得好吗？给你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怎么不去住？”

林尔扶住手里的盒子，目不斜视地为林真指着路。

“我就是想感受一下校园简单轻松的氛围，宿舍虽然小，但是有人气，我很喜欢！”

林真笑而不语，只当没有听见林尔的指桑骂槐。

林真的车停在宿舍门口，林真看了眼林尔身上的旗袍，意有所指。

“你身上这衣服还挺适合你，周日上午的课我会给你叫停，早上九点我来接你，礼服我会给你准备好。”

然后又看了眼坐着不动的林尔。

“怎么坐着不动，下车啊！”

林尔无奈地在心里叹息，然后艰难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