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故站在原地,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姜月怜急出了冷汗,一手抓紧领口衣衫,一手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任由发丝上的水滴滴在面颊上,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就这样隔着灌木无声对峙。
谁都不说话,谁都不肯先动一下。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时间也仿佛静止一般。
好似过了良久,阮故的眼皮微微颤动几下后,半垂着眼睑缓缓转过身。
姜月怜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行方便”,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正斟酌着该如何劝说他先行离开时,就听见哗啦啦的起水声,那抹平时不怎么亲近的绯色身影,在此时竟觉得如此让人心安。
叶湛甩了甩头上的水,拍着身上衣裳,满口嫌弃,“这京城的水可太腥了,比不得巴蜀。”
阮故早就察觉到叶湛的靠近,眉眼淡漠地盯着他,“荀王世子。” m❇❊.✹vodtw.❃✰la
“幸会幸会。”叶湛潦草地冲阮故拱了拱手,又垂下头拧着衣裳上的水,“里面那位吵着嚷着要做小爷的未婚妻,虽说小爷洁身自好,还没同意——”
叶湛话音微顿,忽地抬眸看向阮故,“但好歹是小爷带进京城的人,小爷喜不喜欢是小爷的事,小爷不喜欢小爷的‘东西’被别人染指——”
“她叫什么?多大?”阮故答非所问,冷漠地道。
叶湛眉梢微挑,看了看灌木丛,又重新看回阮故。
“宋星柔,十五,元洲宋知府家嫡女。”
阮故又问:“母亲姓甚名谁?”
叶湛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怎么?阮兄是看上小爷的娇娇儿了?”
阮故垂下眸偏头,余光瞥着身后的灌木丛。
“不知宋姑娘可否给在下个回答?”
可她回答问题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原主母亲的那张脸。
在一间宁静的房间里,温柔的女子轻轻哄着她睡觉,半梦半醒之际,贺双清的声音忽然乱入,“阮姝妤!你个臭不要脸的狐媚子,勾搭有妇之夫,就该浸猪笼——”
阮姝妤!
这三个字尤为清晰。
姜月怜死死盯着阮故的背影,心里横生出一个荒谬的怀疑来。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须臾,阮故蓦然冲叶湛拱了拱手,“既然世子已经来了,那在下就先回了。”
“慢走不送。”叶湛干脆回应。
阮故走出几步,脚步忽然又停顿。
吓得姜月怜的心也跟着漏了半拍。
只听阮故道:“我见宋姑娘游水极快,骨骼奇特,不知可有习武之心?如果有,在下在京城这段时间可以教教姑娘几招——”
阮故抬眸不经意地看了眼叶湛,“以作防身用。”
“谢谢——”姜月怜轻声应了一句。
话音落下后,阮故顺着岸边的方向往前走,转眼便消失不见。
叶湛手指摩挲着下巴,看着阮故离开的背影,“认识?”
“第一次见。”姜月怜的口气明显放松了许多,但依旧不敢起身。
自己浑身湿漉漉的,不说傲人的胸膛,就是那半
透的衣裳也足够让人丢脸的了。
叶湛好像没想到这一层,还在思量阮故的话,几息后,他倏地回眸看向树林深处——
沙沙的破风声已经由不得叶湛忽略,就连姜月怜也察觉到了。
姜月怜惊恐回头,暗叹真是祸不单行,这张脸今日要是被外人看见,一切将是功亏一篑。
眼中的黑色旋风如风驰电掣般地朝这边刮来,姜月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色的旋风所包裹,慌乱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温度把她完全包围。 m.✷✵vo✶dtw.l✷❃a
等躁动停下来后,姜月怜已经被谢烬拦腰抱起,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向树林。
叶湛也看清来人,连忙出言制止,“等等。”
谢烬脚步停住,回眸冷眼瞥着叶湛,“这么大个人都看不住,还能在你眼皮子下落水,你莫非是故意的?”
“小爷至于那么傻吗?”叶湛反驳道:“不论是她还是你,但凡身份败露,涉及到的都是我们荀王府!”
叶湛当真急了,回眸看向湖面,那处已经有小船朝这边划来。
“你先把人放下,要带人走也是小爷带人走,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谢烬不听,转身继续离去。
叶湛气急败坏地原地跺脚,“你走出这个树林,依旧会有端王的人在把守,你有把握不被任何人看见她的相貌?”
叶湛再次回眸看着越来越近的船只,提议道:“人我背走,你先去找些胭脂水粉来!不然等所有人都聚集了,可就是真的想走也走不掉了。”
谢烬犹豫了。
姜月怜趴在他的怀中微微仰头,“马车里有!”
以谢瑜的心性,这是定会满脸愧疚的找她道歉,然后非要找个医生看看她的身子。
姜月怜悚然一抖,赶紧道:“不光要胭脂水粉,还要个靠得住的大夫!”
“对!”叶湛附和道,眸色凝重地看着谢烬,生怕他意气用事,“师兄!要以大局为重!”
谢烬犹豫了。
寡淡地瞥了眼湖面,最终把姜月怜放下。
姜月怜端着一张花里胡哨的脸,催促道:“要尽快,谢瑜刚刚就怀疑过我——”
“好。”谢烬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外衫脱下,盖在姜月怜的身上,“等我。”
“嗯。”
姜月怜没有拒绝。
拢紧衣衫后,目送谢烬离开,“快去快回。”
待谢烬完全消失在树林中的时候,湖面上已经传来谢瑜的声音,“星柔!星柔!”
姜月怜冷眼微眯,淡淡对叶湛解释,“刚就是她推我下水的。”
叶湛也听到了谢瑜的声音,可是他呢——
并未回头。
而是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地看着姜月怜露出了一半的面庞,“啧啧,小可怜,你不仅比宋星柔漂亮,连肌肤也比她白皙——”
姜月怜:“……”
不自觉地更加攥紧谢烬的衣裳,声音也冷了几分,“别装了,你喜好美色的心性不过是展现给外人看的而已。久而久之,把自己定义成那种人。”
姜月怜视线幽幽,从湖面挪到叶湛的双眼上,冷静地和他对视,“你是否发自内心别人不知,难道你自己还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