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县令摇了摇头,道“黄老一生未曾娶妻,所以膝下也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这时,一旁的李骞开口道“这一点本官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
“据说黄老年轻时有一位挚爱,两人甚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后来,那个女子的家人却不顾女子的反对,将她强行嫁给了当地一个富户。洞房当晚,女子悬梁自尽,以示对黄老的忠贞不渝。至此,黄老便再也不肯对任何女子敞开心扉,一直孤独至今。”
刘季喟然一叹道“原来是一位至情至性之人,可惜却因为拗不过封建礼教,被人棒打了鸳鸯,可惜,可悲,可叹!”
“姓舒的糊涂县令,你带来的是什么人?”
雅筑小斋内,黄天罡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人听不出悲喜道。
糊涂县令?
刘季等人闻言纷纷眼含古怪地瞥向这位山阴县的县令舒灿。
“呃……”
舒县令表情赧然,讪讪一笑道“这黄老就喜欢开玩笑,我们山阴郡的这些大小官员,都被他起了诨号,没有一个能够逃得掉。” 𝙢.𝕍🄾🅳𝙩𝓦.𝙇🄰
有趣!
刘季唇角微微一勾。
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黄天罡居然还有如此的恶趣味。
只要不是那种一心与世隔绝,连一句话都不愿同外人多说的孤僻症患者,他都有把握能够说服对方。
随后,舒县令开始回答黄天罡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道“回黄老的话,方才开口的这位少年,乃是陛下新封的典客署令丞刘季刘大人,他与行人令李骞李大人以及太学院傅博士等一行来此,是想请黄老出山,救锦州百万百姓之性命……”
“抱歉!”
蓦地,黄天罡冷冷开口道“老夫一介行将就木之人,担不起拯救锦州百万百姓之重担,舒县令可千万莫要将老夫放在火上炙烤!”
顿了一下,又听他漫不经心地道“天色已晚,入夜之后,山里的温度便会骤降,你还是赶紧带着这伙打王城来的京官老爷们,找一些高档舒适的官驿客栈留宿吧。”
言外之意,便是向一行人下逐客令了。
听完黄天罡的话,舒县令无奈地扭头朝刘季等人苦笑着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了。
刘季饶有兴致地观摩着雅筑小斋的风景布局,没有说话。
此刻。
位于他身侧的傅文青捋了捋下颌的长须,忽然悠悠开口道“黄老,学生太学院博士傅文青,素来听闻黄老在诗赋以及算术方面颇有建树,今日慕名前来,是想向黄老讨教个一二,不知黄老可否赏脸呢?”
这黄天罡原本也是出自太学院,曾经更是担任过太学院的教习博士。
所以傅文青一开口便自报家门,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双方出自同门的情况下,给他一点薄面。
哪知,小斋内的黄天罡却淡淡地道“老夫早在多年前便不再关心诗赋算术之道,如今闲来无事,只是养养花、种种菜、钓钓鱼、观观风景、打理打理庄稼,悠然自乐颐养天年罢了。”
“呃……”
傅文青不禁一噎。
黄天罡描绘的这种生活,虽然平平淡淡
因此,饶是自号逼叔的傅文青,此刻也不禁感到有些无言以对。
“唉,既是如此,那学生叨扰了,这就告辞了!”
傅文青哪怕再怎么自傲装逼,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见状忙朝着雅筑小斋的方向拱手施礼,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却在这时,忽听刘季双手背负身后,一字一句地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啪嗒!”
便在刘季吟完这首陶渊明《饮酒》的最后一句,蓦听雅筑小斋内传来一物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咯吱!”
与此同时,小斋的拱门突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只见门内一块花圃旁,杵立着一位身着粗布青衫仙风道骨般的花甲老者。
老者旁边是一只半人高的水缸,脚下的地上躺着一个浇水的葫芦瓢,瓢中还有近半未洒的清水。
很显然,方才那个物体砸地声,就是这个葫芦瓢坠落发出的。
此时此刻。
这位老者正神情微怔,直勾勾地望着门外的众人。
尤其是当目光落在刘季的身上,他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后者两眼,道“想必小友就是那位糊涂县令口中的刘令丞吧?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这种身在闹市,却依然能自我清静的意境,着实令老夫佩服。敢问小友,此诗是出自你之手吗?”
唔!
刘季摸了摸鼻尖,心道这个世界应当是没有陶渊明的存在吧?
否则,以这黄天罡的年龄与学识,不至于没有听说过这首陶渊明所写的著名归隐诗。
于是,他一本正经道“在目前的这个世界上,的确是小子第一个诵读这首诗。”
言外之意,若是在其他的世界,那就不一定了。
可黄天罡哪里会猜到这刘季居然会跟他玩话术,甚至还扯出了另外的世界?
在黄天罡听来,刘季所说的这番话,分明就是指这首诗乃是出自他刘季之手。
当下他深深地瞥了刘季一眼,道“刘令丞年纪轻轻,对人生的感悟却如此高深,着实不简单。敢问刘令丞是觉得一个人的归隐,是隐于田园好,还是隐于市井为佳呢?”
刘季淡淡地道“所谓大隐隐于市,中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所以真正的隐士,往往都是隐藏于市井之中的凡夫俗子。”
“好一个大隐隐于市!”
黄天罡听得眼前不禁一亮,道“刘令丞此番话,令老夫茅塞顿开!老夫先前一度以为,归隐就单纯的是回归到无人喧嚣的田园,不受任何外人打扰
第54章 勾股定理(2/2)
。可与刘令丞的隐于市井的大隐相比,老夫的境界无疑是逊色多了,只能算是小隐。”
闻言,刘季心中一动。
假如对方肯跟自己这么唠嗑的话,那么今次请这位黄老出山便就有望了。
当下他继续试探着问道“那么黄老的意思是,愿意舍弃这个雅筑小斋,回归到庙堂乃至市井之中做那大隐者?”
听完刘季的话,黄天罡顿了一下,旋即含笑拾起地上的葫芦瓢,继续开始为脚下的花圃浇水,没有再言语。
这一幕,无疑是令门外的刘季、傅文青以及李骞等人看得愣怔片刻。
傅文青毕竟是出自太学院的博士,在太学院的地位仅次于院长秦不韦,所以平素接受的基本都是他人的奉承和逢迎目光,很少会有被人无视的情况。
得亏站在他面前的黄天罡乃是他太学院的前辈,否则,若换做是其他人,只怕他当场便要用唇枪舌剑来招呼对方了。
敢得罪他太学院逼叔的人,必将要付出从肉体到灵魂都被他批个体无完肤的代价! 𝙢.𝙑𝕆𝘿𝙩𝓦.🅻𝙖
“咳咳!”
尽管不敢轻易对黄天罡展开自己强大的嘴遁,但却不耽误傅文青向他表达自己挑战前辈的决心,道“黄老,最近晚辈正在潜心研究一种图形,此图有一正角,并有长短斜三条边。短边晚辈将之定义为勾,长边定义为股,斜边定义为弦。试问勾三步,股四步,斜边几步?”
说话间,他已拾起脚下一枚石子,在地上勾勾画画了起来。
一旁的刘季定睛一看。
顿时乐了!
心道这特喵的不是一个直角三角形吗?
勾三股四弦五,妥妥的勾股定理啊!
原来这个世界居然连勾股定理都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看来在算术方面有些落后啊。
再看院内的黄天罡,对方冲傅文青含笑摇了摇头,道“傅文青是吧?老夫当年任泉州太守时,听过你的名号。那时的你文算双绝,在太学院的确是堪称一代天骄般的存在。只可惜,这些年,你一直待在太学院,有点故步自封了,同样也养成了自大自傲的恶习。”
顿了一下,方听他续道“你说的这种图形,老夫早年已有过研究。勾三步,股四步,斜边五步,这只是此等图形最基础的形状。假如勾五步,股十二步,斜边有几步?或者勾八步,股十五步,斜边又有几步呢?”
“啊?这……”
傅文青整个人瞬间呆滞当场。
他原以为自己能够推演出勾三股四弦五这种图形,就已经是远远超出世人的认知,假以时日,自己的名字必当能够流芳千古。
为此,他甚至还打算先秘而不宣,等待不久后太学院将要举办的一场开学大典,再给宣扬出来。
这次若非是看不惯黄天罡对自己等人的轻视态度,他也不会向对方说出自己最近所潜心研究的这种勾股图形。
哪知,自己所呕心沥血钻研良久的图形,却早已是他黄天罡所玩剩下
“呼!”
只不过是愣怔了数息光景,傅文青很快便恢复了过来,道“黄老只需给晚辈一个月,哦,不,二十天,二十天的时间,晚辈必当能推演出这两个斜边的数值。”
二十天的时间,只怕锦州受灾的百姓们早就凉凉了。
刘季无奈一叹,心道你这太学院的所谓博士也不过尔尔嘛,终究还是需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行呐!
当下他满不经意地道“分别是十三步,和十七步。”
嗯?
刘季的话音刚落地,场中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满含诧异的目光均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文青更是白了他一眼,道“刘令丞,本博士承认你的文采的确斐然,吟诗作赋本博士确实略逊了你一筹。可在算术方面,本博士自问也就比他黄老低了半筹而已,但我俩早已身在云端,至于你们其他所有的人,都不过是在泥壤之中罢了。”
“所以你就不要随便出来丢人显眼了。还十三步和十七步?你就算蒙也蒙个像样点的数值!黄老给出的这两个勾边与股边都相差甚大,怎么可能斜边与股边如此接近?”
刘季送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便没再理会于他,而是静静地看着院内浇水的黄天罡。
可以明显看到,黄天罡抓住葫芦瓢的右手顿了一下,接着,略显诧异地朝刘季瞥来,道“老夫在推演这两个斜边数值时,也用了足足两天,没想到刘令丞竟然仅仅只用了两息的时间。没曾想,世间竟有刘令丞这般的心算天才,着实令老夫佩服!”
“没有没有!”
刘季难得老脸一红,道“其实小子也是取了个巧,这种直角三角形的三条边之间,有一个稳定的关系,叫做勾股定理,即勾乘勾,加上股乘股,等于斜边乘斜边。”
“原来是这样的吗?”
黄天罡默然片刻,似是在心中印证刘季勾股定理的说法。
没过多久,他慨然一叹,冲刘季拱手施礼道“刘令丞,老夫替天下莘莘学子感谢你提出的这则勾股定理,有了它,是我大周乃至整个天下算学的一大进步啊!”
这时,同样印证完勾股定理的黄天罡,终于也承认了刘季在这方面的厉害之处,道“好小子,某就说自己的眼光不会差,一早便认准了你是最适合传承某之学识的亲传弟子……”
“我呸!”
却是黄天罡听不下去傅文青的装逼了,直接打断了他,道“傅文青,你还要不要点逼脸?以刘令丞在勾股定理方面的建树,做你的老师也绰绰有余!”
一句话,当场令傅文青老脸憋得通红。
刘季暗暗好笑,却没有对这个装逼犯落井下石,而是一脸庄重地朝黄天罡拱手施礼,道“黄老,无论是诗词歌赋抑或勾股定理,即便再过精通,却也抵不上一日三餐。眼下锦州水患日益严重,受灾的百姓每天伤亡者都要超出上万之数,所以小子拜请您老出山统筹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