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宅二楼,苏纯站在房门口,静静打量这位叶家小少爷的房间。
她主动提出要帮助收拾东西后,叶烬燃明显愣了一下,挑眉拒绝道,“我还不至于让一个女孩子帮我拿东西吧。”
他转身往楼上走,但发觉苏纯一言不发跟上来之后,也没有再说拒绝的话语。
轻车熟路来到一间房门口,叶烬燃刚打开们,就被管家叫住了。
“小少爷,有需要您去看的东西,”管家半边身体隐藏在阴影里,“请您现在务必来一趟。”
叶烬燃不耐地紧了紧眉,啧了一声,还是跟着去了,走之前他微微侧头,对苏纯说谢谢今天解围,让司机送她回去。
苏纯点了点头,静静看着男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视线转落在未落锁的房门,她垂着睫毛想了想,推门走了进去。
是一间没什么生活气息的房间。
苏纯淡淡评价着。
很久无人居住,家中的佣人似乎也并不用心打扫,所以家具床铺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不过实际上也不需要打扫,房内没有剩下什么东西,说是一件空荡的储物间也不为过。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正这样想着,脚底踩到了什么,发出轻微“卡啦”的响声。苏纯弯下腰将几张纸模样的东西捡起来,翻过一看是一份钢琴曲谱。
叶烬燃是当红偶像,会一些谱曲也并不稀奇,她左右翻了几下,却发现纸张有些泛黄发皱,似乎是很久远的东西。
起了兴趣,苏纯便仔细去看曲谱,她对音律略懂,但也仅限于能稍微看懂简单谱子的程度,并没有任何音乐方面的天赋。
音乐天赋。
提起这四个字,她便想起曾经最小的弟弟,一个内向害羞,但谈起音乐就像变了一个人的很有天赋的小男生,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小弟弹钢琴时的惊艳感,即使没有任何音乐知识,仅是凭借本能对美好事物的感受,也能听出那曲子有多么动人。
苏纯无意识轻哼着那首钢琴曲,视线触及手中的曲谱时,心尖一动。
这张谱子,似乎正是那首经典钢琴曲?
一瞬间,苏纯脑海中划过无数信息,她想起叶家人对叶烬燃的冷待,想起叶青程作为养子却更受亲近的模样,以及之前听说的,叶家亲生少爷自小走失,被找回后为遮掩说是寄养在远房亲戚家的流言……
又想起热爱追星、曾对着叶烬燃发花痴的小助理叽叽喳喳说过的、她当时没放在心上如今突然想起的、业界关于叶烬燃音乐功底的评价——
“天赋绝然,天生偶像。”
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苏纯呼吸停滞了一刻,她捏紧了手中的曲谱,昏暗光线照耀下,纸张上面的零星字迹骤然显露出来,笔触稚嫩,不像是叶烬燃现在写出来的。
倒像是……小孩子写的?
苏纯低下头去看,字迹因为时间冲刷有些模糊,中间还有无法辨认的部分,因此读起来非常困难,但她读得很认真,很仔细,想要把一字一句全都收进眼底。
二十年过去了,先不提时间久远,单说被妈妈捡到和弟弟妹妹们住在一起时,苏纯还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这样幼小的孩子,对童年记忆模糊不清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所以她并不能记起一些非常细枝末节的事情,比如弟弟妹妹每个年龄段写字画画的笔迹是什么样子的,但即使是这样,苏纯看懂那些句子的第一秒,还是瞬间就认出了,那是出自她最年幼、最乖顺内向的小弟弟之手。
因为那种遇到苦难时悲伤无助,但强咬着牙要自己坚韧的、像努力将触角探出硬壳的小蜗牛一样的感觉,是不会改变的。
【离开哥哥姐姐,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每次想到这个,我都会哭】
【他们说钢琴曲弹错了,都嘲笑我,我不相信,这是妈妈教给我的,最后一段就是那样子,怎么会错?】
【他们说,我眼角的痣是不幸,因为有我,妈妈和哥哥姐姐才会离开的,我不相信,可是我还是哭了……如果被妈妈知道了,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没有人爱我,叶家人不爱我,佣人们不爱我,那些堂姐表哥都欺负我……妈妈,哥哥姐姐,我好想你们】
【如果不是我非要吃蛋糕,妈妈也不会……是我害了妈妈,对吗?】
看到最后一句话,苏纯狠狠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静静流下,隐没在柔软的地毯中。
不是的。
她在心中默默回答,像是看见了那个孤零零趴在床上,无人在意,无人安慰的伤痕累累的小男孩,他一笔一划在珍惜的曲谱上写着想不通的问题,却又无人可问,无人可说,只能在无数个黑夜里,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自己。
苏纯猛地站起身,曲谱被她死死捏在掌心里。她拉开房门,门外一个正附耳偷听的佣人被吓了一跳,见是苏纯,她松了一口气,强装镇定问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小少爷的房间里。
苏纯眼尾通红,眸子像沁了冰一样冷,她紧紧抓住佣人的手腕,对方被这动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尖叫了,又在苏纯黑沉沉的视线下噤声,浑身不断发抖着。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和我没有关系,是大少爷要我做的……”
佣人口不择言,说完这几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苏纯刚听了一个开头,瞳孔便猛然一缩,她伸出手捏住佣人的下巴,迫使她的头仰起,与自己的眼睛对视。
“你在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苏纯语气深重,语速并不快,却让佣人害怕地瑟瑟发抖,她只能感受到女生压迫感极强的视线,以及耳边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
“叶烬燃在哪里,马、上、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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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烬燃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止住脚步,转头看着门口的管家。
“我的东西不在这个地方。”
“小少爷再好好找一找呢?”
管家语气不变,“您太久没有回来,对家里陌生也是正常的。”
叶烬燃眼神一厉,长腿一迈伸手就要拉住门把,就在这时,房门被管家猛地关上,“咔嚓”一声落了锁。
“小少爷,大少爷让您在这里反省反省,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出来。”
“操!”
叶烬燃狠狠锤在门上,木门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他就知道叶青程不会这么好心,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胆地将自己关在这里。
这里是叶家后花园的一处小屋,平时用来存放除草工具,叶烬燃摸到墙上的开关,灯打不开,应该是被弄坏了。
烦躁地踢了下门,叶烬燃支着腿坐在一旁,他对黑暗没有什么害怕的,这样的环境反而会让他安心,摸了摸身上,刚才因为走得急没有带手机,小屋这个点几乎没有人会过来,现在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还好如今是夏天,晚上东花园温度宜人,也没有什么难受的。叶烬燃这样想着,坐回了原处,可渐渐的,他感到身上发凉,寒意顺着衣服渗进了骨头缝,手脚发颤,牙齿也开始打战。
怎么会这样。
叶烬燃倒在旁边的椅子上,眼前开始有些模糊,他意识到这一切有些不对劲,可身体失去了力气,手脚冰凉,无法动弹。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簌簌的声响,叶烬燃扭头一看,一双眸光幽深的眼睛从房子的破洞中望了过来。
接着,眼睛的主人张开嘴,锋利的牙齿刻入木头,头左右摆动撕咬着,将原本不大的破洞扯得更开,它凶悍地低吼了一声,喘着粗气从洞口钻了进来!
叶烬燃全身的血液几近冻结,曾经被叶青程故意丢给流浪狗撕咬的记忆涌了上来,他呼出一口气,在那只饥肠辘辘的狗扑上来的瞬间,用尽全身的力气躲了过去!
扑空的恶狗伏下身子,粗重的呼吸在小小房间中分外明晰,见一扑不中,它调转了方向,朝着叶烬燃再次冲了过来。
可叶烬燃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刚才的闪躲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他艰难地伸出胳膊,在它扑过来的瞬间挡在了脸前。
腥臭的呼吸和闪着寒光的利齿逼近,他闭上眼睛,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木门被人“砰”地一声砸开,摔在墙壁上发出巨响。下一秒,一根木棍狠狠砸在了野狗脑袋上,闷响声与木棍折断的声音合在一起,让叶烬燃几乎忘记了呼吸。
一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用与外形毫不相符的暴虐力气将晕死过去的狗扯开,叶烬燃深深喘了一口气,紧接着,落入了一个带着些清浅凉意的怀抱。
耳边,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听见来人颤着声音,轻轻、低低,说。
“小宝别怕,姐姐在这里。”
叶烬燃的眼睛瞬间睁大,他仰头看着女生不再淡然的表情,听着他认知中绝对不会出现在“苏家大小姐”口中的话语,指尖也跟着一同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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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儿!”
白莱茵刚转过拐角,就见沐雨儿被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男子掐着脖子压在地上,男生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眼中爆满血丝,嘴里还不停说这些什么。
白莱茵眼睛猛然瞪大,从背后侧边狠狠一脚踢在了男生的腹部,男生痛苦地闷哼一声,蜷缩着身子倒在了一边。
“雨儿你有没有事!”
白莱茵扶起沐雨儿,见女生摇头,不禁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着地上的男生,一双眼睛盛满了冰。
男生被踢倒后也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一会儿揪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儿捶打自己的胸口,突然间他转头看着白莱茵怀中的沐雨儿,面上不满憎恨与怨怼。
“你怕我,你为什么怕我?”
看着雨儿不自觉的颤抖,男生神经质地吼出声,“是我创造了你,是我给了你家世、外貌、姓名,还有一切的一切,你是按照我的要求写出来的角色,你是我定制的恋人,你为什么怕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不是!”
沐雨儿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泪水从眼睛不断流下,“我不是,我不是!”
她只能一个劲的否认,过去无数次的噩梦浮上眼前,和眼前这个疯狂愤怒的男生重合在,无数张狰狞、病态、可怖的脸,和无数个充斥着渴求、疯狂、失望的声音混杂一起,让沐雨儿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她好像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时候,被前辈欺凌,被同学孤立,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被闯进书中的、那些自称粉丝、愤怒于沐雨儿和想象不相同而发疯的、无孔不入的穿书者恐吓。
【你不是沐雨儿!沐雨儿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也被‘寄生’了,对不对?我要掐死你,你死了,真正的沐雨儿就会回来!】
【对、对不起】,记忆中的沐雨儿缩在地上,流着眼泪小声说,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不是自己,都露出那副失望的眼神,她只好道歉,一遍又一遍道歉,【让你失望了,真的很对不起】
【我太没用了,和你想象的不一样,真的很对不起】
耳边,男生的怒吼还在继续,沐雨儿像坠入冰窖,手脚冰凉,她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想要道歉,想要一如既往用这种贬低自己的方式,获得对方的原谅。
“为什么要道歉,你有什么错!”
沐雨儿茫然抬头,白莱茵半跪着在自己身前,上扬的眼尾染上红意。她一把拉过面目狰狞的男生,一手死死揪住对方的领子,另一只手高高扬起,而后毫不留情地狠狠落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闹够了没有!”
她冲着男生吼,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你知道她什么,又了解她什么!什么女二号,什么定制恋人,什么创造了她,你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凭什么说她有错,凭什么让她自责!”
“你自以为是造物主,以为自己说的那几句轻飘飘的设定,几个无关痛痒的形容,就能让一个人属于自己?不要太可笑!她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她,她的家人辛辛苦苦抚育她,她的兄弟姐妹无微不至关怀她,她自己努力了二十年,学习生活,成为了这么优秀的人,这一切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凭什么高高在上指责她,你凭什么!”
“我告诉你,沐雨儿谁都不是,谁都不属于,她是她自己,她属于她自己!她不是谁创造出来的,她是活生生的、独立的人,她想活成什么样,就活成什么样,和你没有关系,和任何来自‘外面’的人,都没有关系!我不管你来自什么地方,又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但是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评判她的人生,也没有资格说她应该是谁。”
白莱茵深吸一口气,看着面色苍白的男生,一字一顿道。
“你、算、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浅浅送上更新,话说按照发展看起来,弟弟妹妹都相认了,就傅南易还没记起来。
苏纯沐雨儿叶烬燃:略略略,听好了傅大总裁,今天晚上我们兄弟姐妹和妈妈将会举办认亲大会,所有认出家人的人都会参加,猜猜谁不会受到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