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又有两个人到了。

一个高高壮壮，见人两只眼睛就笑成两条眯缝，开口是流利的京片子，亲和力太足，见到神笑就像见到了认识八百年的兄弟，自来熟的功力堪称一绝：“神笑，笑哥，久仰大名儿了！”

说完还揽住神笑的肩膀，他的肩膀起码是神笑的一点五倍宽，这个动作神笑一下子就变成小小一只。

但神笑却意外地不讨厌这样：“流星锤？”

“诶！是我！”流星锤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我叫赵之恒，赵匡胤的赵，王羲之的之，永恒流星锤的锤……哦不，永恒流星锤的恒哈哈。”

另一个男生叫龚铎，白面无须，戴一副圆圆的小眼镜，人看上去相当年轻，说他十五六岁大概也有人相信。他在《梦土》里的主修职业是祭司，之前用“伟大”和神笑他们见过面。

下午，莫名堂也到了，不出所料地和赵之恒相见恨晚，在当天晚上的接风宴上你一杯我一杯地喝成了亲父子。

神笑坐在对面看着他们，心里浮现起一句话：职业选手不能喝酒。

然后瞬间清醒过来：他们现在可还远算不上是职业选手。

“最后一次。”

就在神笑还深陷在自我纠结中时，坐在他旁边的任人言忽然朝他偏过来一点，道：“在拿到冠军之前，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喝酒。我保证。”

他的脸离得太近了，神笑盯着眼前两片薄薄的嘴唇，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嗯。”他轻轻咳了一声，转头拎起唯怡豆奶开始喝。

吃完晚饭九点多，蓟京的胡同却是已经睡着了，紧邻着马路的街区还有点人气，再往里走便基本看不见其他人了，只有路灯安静地亮着，洒下温暖的黄色光线，照亮街角的砖缝或者蓝色的垃圾桶。

莫名堂和赵之恒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荒腔走板地唱着红歌。佘容容和焦木葵走在稍后面一点，焦木葵低着头一只手玩手机，佘容容就拉着她的另一只手往前走。再后面就是张老头、张念行、任人言和神笑。龚铎则遥遥坠在最后，时不时自言自语几句，像是在思考某种深奥的哲学问题。

在这趟没有交流的行进中，神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很突然地，开始了一段新生活。

而这一次，又会持续多久呢？

回到四合院后大家各自回房，而刚过来放下行李就出去吃饭的莫名堂又面临着选床铺的问题。

这间房里一共有六间床，现在只剩下最外间挨着任人言的一间，和最里面挨着神笑的一间，莫名堂权衡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俩咋不睡一起？”

顿时全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神笑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是啊。”莫名堂喝得有点上头，说话的音量难以控制。

神笑没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他睡一起？”

“你俩不是干什么都要一起吗？”

醉酒情况相当的赵之恒立马兴致勃勃地接嘴：“啥意思啊？这是有情况啊？”

“没有。”神笑瞥了任人言一眼，见那家伙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便也不想说什么了，转身走到了最里面。

莫名堂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捅了老虎屁股，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转头看向任人言：“任哥，你看，小弟只能和你搭个伙了。”

任人言右手握拳，掩了掩嘴：“嗯，行。”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吃完早饭的众人在训练室集合。

任人言首先发表了如下讲话：“虽然我在线上已经跟大家沟通过，现在我再说一遍：咱们的目标，是职业联赛冠军。为此，我们要先在甲级联赛中出线。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向着这个目标开始训练，训练日程我已经私信发给大家了，可以立即开始执行。”

众人答应着，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机位上，一时间，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开机音效。

神笑的位置被安排在“凹”字型右侧竖排的尽头，旁边正临着一扇小窗，可以看到街角的一棵树。

任人言在他旁边，走过来落座后也弯腰打开电脑。

神笑点开《梦土》图标，在等待游戏启动的时候又翻了几遍手机，然后凑近任人言，轻声说：“我怎么没有收到什么日程？”

任人言：“你不用。”

“为什么？”

任人言看了他一眼，镜片上映着电脑的蓝光，把青年狭长的眼眸遮住了一半：“你等会就知道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话，但任人言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整蛊别人的人，神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死无对证登录成功。

神笑下意识翻开好友列表，莫球名堂、伟大、小猫脚印和天马流星锤相继上线，但耗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神笑偏头看了看任人言的屏幕，发现他已经在游戏界面，便又确认了一遍好友列表，弑神牧师的头像确实是灰的。

他嘟囔道：“你这儿网不行？”

赵之恒在房间另一头发表意见：“网不行啦？不会呀，刚换的5G啊。”

神笑正在心里感慨这家伙听力够好的，任人言就在旁边说：“不是网。”他朝着屏幕抬了抬下巴，“这我大号。”

神笑这才定睛去看，屏幕里只能看到牧师的两只手，亡灵青白枯瘦的右手腕上的确戴了一只他没有见过的镯子。

他心想任人言从新区开服就一直和他厮混在一起，到哪里找一个更大的号？随即立即意识到：“哪个区的？”

“孤仙问剑。”

神笑一愣：“二区？”

“嗯。”

神笑有点惊讶，二区开放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任人言年纪不大，没想到会在那么老的区开号。

连鬼不笑都是三区的号，成神之后才常驻二区。

“欧了。”赵之恒忽然说。

莫名堂问：“什么欧了？”

“改好名字了。”赵之恒把椅子转了一圈，面向中间的空地，问，“大家呢？”

龚铎道：“我成了。”

佘容容说：“我也。”

焦木葵还在嚼口香糖，吹爆一个泡泡，道：“神笑，开一下好友。”

闻言神笑关闭掉“不允许添加好友”的功能，很快屏幕上就弹出几条好友申请。

莫名堂还在问：“为啥要改名啊？”

“咱们不是要训练嘛？得在新区集合啊。”赵之恒说，“得把大号复制过来。”

“怎么复制？”

“改名啊。”

“改个名就叫复制了？”

“当然还要把装备带过来。”

莫名堂心说这才对嘛：“怎么带？”《梦土》可没有跨区传送装备的机制。

“你不知道？”赵之恒很惊讶地看着他。

莫名堂被他看得不会了：“知道什么？”

赵之恒又转向神笑：“神哥也不知道？”

神笑的反应和莫名堂一样：“知道什么？”

赵之恒：“任哥是‘真神’啊。”

莫名堂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惊天疑问：“啊？！”

赵之恒冲他点头：“他可以帮我们把装备带过来。”

另一边，看着任人言屏幕上的白光特效，神笑也震惊了。

画面变成了第三人称视角，牧师修长的身躯在白光中微微摇晃，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接着，所有人的游戏界面同时连闪，如果仔细去数的话，会知道闪烁一共是九下。

下一刻，神笑的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查无此人]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神笑慢慢转头问：“这是你？”

“对。”

神笑还是不大敢相信：“这一直是你的号？不是买别人的吧？”

“不是，是我创的。”任人言伸过手来，替他按下了同意键，指尖碰到了他的指尖，一触即逝，又冷又烫。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游戏打得够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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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左耳思密达：各位，或许刚刚打雷了吗？

【世界】水长东：打了→九天神雷

【世界】远方的猫：我还以为我家电压不稳

【世界】河道主任：打什么雷？

【世界】我创死你：是哪位真神降临了（跪下jpg.）

【世界】天意：佛下问酒吧

【世界】不冬眠の春风：黛莲加V548646……

【世界】磨刀小白：伽蓝最近不是全往新区跑？

【世界】绵绵冰：那千仞无枝是不是也要过来！

……

……

常小鱼桌子上有两个显示屏，一边开着游戏，一边放着直播。

因为“神秘高手”这个绝妙点子，他在直播网站已经完成人格升等，现在稳稳坐进游戏区前三十，观看直播的人数不少，但因为是大早上，人也不算多。

新区刚刚的九霄神雷是实打实的，这意味着某位“真神”降临了这个世界。

是谁？无数人在猜测这件事，当然常小鱼也在。

不过他有一点与别人不同的直觉。

他的直觉说不上随时都特别精准，但经常在大事上奏效，而此刻，这种“肯定奏效”的直觉非常强烈。

他登上潜伏在“国际机工树莓”帮会内部的小号，进入帮会界面，飞速浏览帮众信息。

看到一半，他发现了问题，当即点开之前的截图开始比对。

渐渐的，直播间弹幕跟着他的推论，爆炸了。

他发现了几个角色名的修改：

伟大，改成了——歌航。

天马流星锤——永恒流星锤。

记吃不记打——血洗奥斯卡。

夏日圆舞曲——鲜花圣徒。

歌航、永恒流星锤、血洗奥斯卡、鲜花圣徒。

这四个号……是……是那位“外神”的坐下虎将啊。

常小鱼捂着嘴愣了好一会儿，听到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他强烈地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