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磬对于自己的事业差点止步于此毫无察觉,只要和陈蔻一起工作,他就觉得很快乐。而陈蔻这段时间总是闷闷不乐,让他有点摸不到头脑。
晚上得空,他拉着陈蔻出去撸串喝酒,叫了两瓶啤酒,陈蔻就摆手:“不能喝大了,多了也不行,怕胖,吃一顿饿三顿。”
“也不至于。”方磬给他倒酒。
“怎么不至于,下部戏不是要让你减肥吗?再不收敛些,你那窝瓜脸越长越大,快要溢出屏幕了。”
“胡说,我是鞋拔子脸。”方磬摸了摸下巴,有点担忧,“就这一顿,吃完咱就分道扬镳,各减各的肥,各进各的组。”
“别说分道扬镳这么不吉利。”
“也是,就是分开工作,各自发财,有空多聚聚。今宵有酒今宵醉,下次撸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方磬举杯跟陈蔻碰杯,“走着,先喝一个。”
陈蔻一饮而尽。
“蔻宝,你最近心情不好是为什么呀?”方磬开门见山,“你可别跟我说工作多压力大,你瞒不过我,是情感事件吧?”
“你好八卦呀。”陈蔻瞥了他一眼,低头给自己倒酒。
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两瓶不够,又叫了两瓶。
“跟我说说有什么,咱们不一直是无话不谈吗?老实说,是不是跟你小对象分了?”
陈蔻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我早看出来那小子不行,不是什么好人。”
陈蔻横他一眼:“人家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我第一次见他,他就拿出一副你的正宫范儿对我,这像话吗?”方磬怨气很大,“咱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他是啥东西,非要跑进来横插一杠子?”
“还好你现在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方磬给他剥毛豆,眼睛亮晶晶,借酒壮胆,说:“真的分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考虑你什么?”陈蔻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考虑你把我掳到魔宫,折磨蹂|躏,天天不早朝?”
“这话简直是煞风景,戏剧要和生活分开。”
“戏剧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那你……”方磬有点犹豫,心如鼓擂,终于将话问出了口,“咱们试试,你愿不愿意?”
“你得拿出点诚意出来我才愿意嘛。”陈蔻伸手抬起方磬的下巴,语气像是调戏花姑娘的恶霸,十分轻佻,说:“就靠你这窝瓜脸吗,嗯?”
“干什么?”方磬拨开他的手,竟然不好意思跟他对视,辩解道:“都说了我是鞋拔子脸。”方磬叹了口气,说:“我以前挺自信的,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到处都有人吹捧。结果现在上网一看,尽骂我鞋拔子脸,照片角度都奇奇怪怪,我真有那么难看吗?”
“没有,你也不是鞋拔子脸,上镜就是会变形,很正常的。你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我都没跟你说过,大一第一次见你,我都自卑了。”陈蔻递了一串鸡翅膀给他,“别管网上怎么说,咱们如果真是想在演员这条路上走下去,就只能好好选本子,对待每一个角色都用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会越来越好的。”
“行!”方磬将手里的瓶子往桌上一顿,又举起来,充满豪气,说:“希望我们越来越好。”又补充一句:“吃完这顿就减肥。”
陈蔻笑起来,睫毛颤动,好看得让方磬心痒痒,于是又忍不住提到了刚才的话题,说:“诶,蔻宝,你现在真的只奋斗事业,不打算再找个对象?”
“我有喜欢的人。”陈蔻仍然带着笑,只是显得很落寞。
“还是那小子?”方磬有点弄不清楚状况;“喜欢你还分手,是他甩的你吗?”
“不是。”陈蔻不愿意多说,“暂时不太合适,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你就慢慢说。”
“说不清楚,你别问了。”
“行行,我不问了。”方磬举起酒杯,嚷嚷道:“再走一个,干了。”
饮酒准备告一段落,两人还商量下一步干什么,正好有电话打来,是几个同学都在S城,得知他俩也在,便邀请他们一起去唱歌聚会。
方磬和陈蔻赶场似的跑到了约好的KTV包房,都是以前大学同寝室的几人,哥几个上学时感情很铁,毕业后流窜在各个剧组跑龙套,几乎没有机会相聚。今天一见之下,先是互相打趣对方变得人模狗样,又激动地拥抱大笑,拍拍打打,闹个没完。
闹够之后大家坐下来聊现状,其中一个同学考上了老家公务员,说:“我毕业之后北漂,结果没戏拍,房租付不起,只得回老家。”说着说着还挺伤感,他感慨道:“上学的时候是多么的神采飞扬,总以为梦想会实现,出来接受了现实的毒打才知道梦还不如一个屁。”
屁是有声音有气味的,梦什么都没有。
气氛变得有些低落,另外一个兄弟安慰他:“你还好啊,至少考上了公务员,铁饭碗,我跑龙套不知几时才出头?”
“不说伤心事,年轻就要奋斗,喝酒解千愁,未来就在歌声中!来来来!”方磬举着话筒,跟司仪一样活跃着场子,招呼着点歌上酒。
酒很快来了,大伙儿勾肩搭背地喝起来。
喝酒喝的七荤八素,唱歌唱的东倒西歪,方磬舌头都大了,非要抢过话筒,对着陈蔻深情款款地表白:“陈蔻,我的蔻宝,今天大家伙儿都在,做个见证,我要为你唱一首歌。”
大伙儿拍着腿哈哈大笑,有人捂着眼睛大喊:“天呐,大学他俩就这样,现在还继续卖腐,没眼看啊!”
“就是,你俩一起拍的那个游戏广告,太没节操了!电视里还天天放!卖腐营业无下限呀!”
“我们营业很敬业的好吗?”陈蔻也不甘示弱,上前拿过另外一个话筒,说:“不要为我唱,我们一起唱。”他打了一个响指:“下一首,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两人深情款款对视唱完了整首歌。
“啊——”众人纷纷捂住眼睛,大闹:“亮瞎狗眼!”
“我还要唱!”方磬有点上头,比平时还要闹腾,他眼神发直,抢过陈蔻手里的话筒,说:“我唱一首给你,我一个人唱。”
“还不够吗?”陈蔻笑着看着大家伙儿:“大家伙看生气了,要扔咱臭鸡蛋了。”又指着某人带的女朋友,说:“快,话筒给人家,让人家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咱俩就别丢人现眼了。”
“不行。”方磬拒绝,继续说道:“我、我必须唱给你听,我唱歌很好听,最后一首。”他指挥着人点歌:“毛子,给我点,王菲的《暗涌》。”
方磬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来,出乎意料的低沉动人。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聚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
这么烦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
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陈蔻听在耳中,心里浮现的是范思黎的身影,他想起范思黎浓密的黑发,殷红的嘴唇,想起了范思黎身上阳光与海盐的气息,想到他落在自己耳边颈侧灼热的吻。
撒娇的少年,抱住他深吻,一口一个:“蔻哥,蔻哥。”
毫不掩饰的真心。
陈蔻无力地捂住眼睛,觉得自寻烦恼也不过如此,只是难过了一刹那,他抬起头又跟没事人一样,鼓掌欢呼。
方磬唱完之后另外的人接着唱,变成了大合唱《朋友》。
众人嘶吼着“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简直是声泪俱下,陈蔻觉得这有点过头了,就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他靠在墙上,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思索了片刻,他掏出手机,将熟稔于心的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嘟——嘟——”响了很久,陈蔻正要放弃,电话接起来了。
“蔻哥。”范思黎清亮动人的声音响起,让陈蔻一时语塞。
“蔻哥,是你吗?”范思黎在电话那头热切地确认,语气惊喜而激动。
“咳,是我,黎黎。”陈蔻说:“这么久了没联系你,开学了,还适应吗?”
“不太适应。”范思黎委屈起来,“我每天都在等你来找我,等你的电话,我总是想你。”
“……”陈蔻听了这坦然热烈的告白,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其实他也被思念折磨,又无法回头接受近乎包养的恋爱关系,他给范思黎的承诺是,等自己混得好一些,得好到什么程度呢?
陈蔻自己都不知道,只得对着电话那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蔻哥你想我吗?”范思黎问他。
陈蔻挂了电话,感觉自己是落荒而逃的败军之将。
范思黎听着电话挂断的忙音,将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这还是当初陈蔻送他的礼物。
陈蔻出了门半天不回来,方磬出来找他,看他靠在墙上,就走上前陪着。
陈蔻转头看他,问:“里面疯完了?”
“没有,这不是出来找你嘛。”
“我又不会丢。”陈蔻捏着眉心,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我在外面透透气,你进去继续玩吧。”
“蔻宝,到底怎么了?”方磬见他脸色不好,说:“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