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拍摄的是陈蔻杀青的戏份。
片场是在接近沙漠的地方搭建的,是四处漏风的小破烂客栈的搭建方式,客栈旁边的空地上杵了棵半枯不枯的树。工作人员还在整理道具,在枯树旁边的假石桌上放上去一壶清酒,一束桃花,清酒是灌的纯净水,桃花是假的。
饰演老板娘的姜可薇是个实力派女演员,前几年结婚息影,老公就是剧组的摄影师,来剧组纯属友情客串。
她三十来岁,不是顶级颜值的美女,而是成熟女子的风情,自带的,旁人模仿不来。因为这种气质,早年她演的角色也是些红颜祸水,妖精艳鬼之类,现在演个客栈老板娘简直是驾轻就熟。
“下月初七要是我没有回来,那我就是死了,你就朝着南方去……”
姜可薇和陈蔻对着台词,范思黎就在旁边看着,看到星星升起来,又开始拍夜戏。
两人坐在枯树下的石桌前,导演解释枯树后期会用特效制成满枝丫的桃花,姜可薇就假装折过一朵桃花别在自己的发髻上,她自斟自酌,有些不胜酒力。
萧逸清去扶她:“老板娘喝醉啦,别喝了,外面风凉,回去吧。”
“哈哈。”老板娘抬头斜睨着他,媚眼如丝,“不许叫我老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又用手指点点他的胸膛,“你是关心我,我喝醉跟你有关系吗?”
“冻死了你没人给我发工钱。”萧逸清知道她难缠,起身打算将她扶回去。
“我就不!”老板娘赖着不肯起来,干脆上半身趴在了桌上,以手支颐,偏头看他,说:“你抱我我就回去。”
萧逸清没有动手抱她,她爆出一串笑声,嘲笑道:“青瓜蛋子。”后来笑声渐止,她望着萧逸清,说:“下月初七要是我没有回来,那我就是死了,你就朝着南方去……”
“去南方?”
“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永远留在大漠。”
陈蔻的戏就到这里,导演叫了收工,工作人员上前抱了一大束花塞到陈蔻怀里,大家叫着:“杀青快乐!”
陈蔻对着剧组众人纷纷鞠躬,表示感谢,特别是对着姜可薇,说:“薇姐,我之前接不住你的戏,多亏你带我,感谢你!”
姜可薇有点感动,陈蔻礼貌又好学,演戏肯专研,不怕吃苦,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交流什么都很愉快。
她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很快红起来,就忍不住想跟他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她说:“小蔻,你将来红了,不要忘了演员的初心。”
演员的初心就是贴近角色本身,演员是专业技术人员,不是明星。
这是陈蔻第一次出演男主角,他的收获很大,整理了厚厚一本工作笔记。范思黎趁他睡着,悄悄拿在手里看。
陈蔻的字迹潇洒秀丽,字如其人是当得起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就是陈蔻对每天戏份的复盘与反思总结,包括对下一场戏的想法、对人物情感微妙变化的处理、具体在台词和动作上如何体现。
范思黎上一世也翻看过这样的笔记,知道陈蔻对演戏的态度。但他现在有点没底了,因为接下来他要和陈蔻一起演《夜莺与玫瑰》,他从来没拍过真正的电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助理黄芸被范思黎打发走了,因为陈蔻接下来的工作室配合《行到水穷处》的剧组宣传,但是剧组还有后期工作,目前可以休息,暂时不需要助理。
从榆林和陈蔻回B城,范思黎一路思索,最终决定提前将梁萧让他演夜莺的事告诉陈蔻,不然等到电影立项,主创人员聚集。到时候“夜莺”空降,陈蔻看到是他,那得多吃惊,说不定还要生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陈蔻面前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范思黎就显得很苦恼,长吁短叹起来,这么一番造作果然吸引了陈蔻的注意力,他转头过来,说:“怎么了?”
“蔻哥。”范思黎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范思黎“唉”了一声,说:“我一点经验都没有,在H城一个饭局上遇见了庚辛公司的人,他们就把我介绍过去了,后来见过了梁萧导演和红英姐,就确定我演《夜莺与玫瑰》里面的男一。”
“真的?”陈蔻有点惊讶,坐直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黎黎,真的吗?”
“真的,我合同都签了,就是有点害怕。”范思黎局促不安地挠挠头发,说:“我当时想打电话问你,又怕打扰你拍戏,等你杀青了,这才敢对你说。”
“好事呀!”陈蔻爽朗地笑起来,浓艳的睫毛扑闪,他坦诚而明媚:“我真羡慕你,第一部戏就可以和梁导合作,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不过你也值得这样的机会,期待咱们一起拍戏。”
范思黎觉得自己不值得,陈蔻才值得。
“我肯定很多不会。”范思黎眼巴巴地看着陈蔻,眼神湿润:“会不会因为演技太差,人太笨,让你看不下去,拍完戏就跟我分手?”
陈蔻摸摸他的脑袋,说:“不要胡思乱想。”
到达B城之后,两人先是回了家,幸而进门时范思黎拎在手里的行李太多,刚扔开,没来得及抱住陈蔻狂吻。听见家里有动静,吓得两人一激灵,以为家里进了贼,范思黎都捋起了袖子,警惕起来。
一串娇里娇气“喵喵咪咪”声伴随着黑黄白三花影,“嗖”地跳上陈蔻的身上,接着攀到肩膀上,伽利略用它的毛脑袋来来回回蹭陈蔻的下巴。
“蔻儿回来啦?”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是二姨呀,吓我一跳。”陈蔻招呼着,抱着三花说:“谢谢你来喂猫,把它养的油光水滑的。”
“不用客气,这是?”二姨笑呵呵地跟陈蔻扯了几句家常,然后看向了范思黎,不由称赞道:“是你朋友吗?好高好帅哦。”
“二姨好,我是陈蓝的同学,我叫范思黎。”范思黎冲着长辈,向来是礼貌又乖巧。
“你就是范思黎呀。”二姨一直笑眯眯的,性格很好的样子,说:“陈蓝跟我提起过,说你人可好了,原来家里是兄弟两个,现在有三个了。”
范思黎笑而不语,陈蔻拉着二姨往客厅走,说:“进去说吧,二姨,今天就在这边吃饭,我让陈蓝回来。”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二姨连连推辞,“你才回来,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来二姨家吃饭,让你姨父好好招待你。”
二姨刚走,范思黎就按捺不住,将陈蔻扑倒在沙发上深吻,陈蔻拍他:“等会儿,万一我二姨回来了。”
范思黎撅起嘴,盯了陈蔻半晌,陈蔻竖着耳朵听到二姨的脚步声走远,笑着搂过他,偏头主动吻了上去。
在剧组不太方便,回到了家终于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两人吻得情热似火,万分投入,眼看就要将客厅变成战场,连陈蓝开门走进客厅他们都没有发现。
“哥。”陈蓝瞠目结舌地看着紧紧拥抱吻在一处的两人,觉得如果再不叫住,自己很有可能免费观看现场直播了。
这是不付费就能看的吗?
听了这声呼唤,两人顿时回过神来。
陈蔻发丝凌乱,喘着气;范思黎则一下子就松开了陈蔻,面色绯红,站在旁边做贼一般心虚紧张。
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还是陈蓝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他咽下一口口水,眼神在陈蔻和范思黎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那个……哥,老范,你们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陈蔻望向范思黎,范思黎跟他的眼神触及,转头过来要开口跟陈蓝说什么。
“陈蓝,我来给你正式介绍。”陈蔻抢了话头过去,干脆走上前揽着范思黎,对陈蓝正色道:“这是我对象,你叫大嫂吧。”
“蔻哥!”范思黎心花怒放,看着陈蔻,眼神拉丝,然后带着一点小得意看着陈蓝。
“大……”陈蓝仿佛石化一般,颤抖着没有叫出那声“嫂”,他张着嘴缓缓望向范思黎,最终表情诡异地扶住了额头,说:“不行,我现在叫不出来,我要消化一下。”他喃喃自语,一直念叨:“你们背叛了我。”
“边吃饭边消化吧。”陈蔻拍拍他的背,“走吧,你想吃什么?”
一路上陈蓝念叨个不停,翻来覆去地说:“太过分了,你们背叛了我。”
“差不多得了吧?我们哪里背叛你了?”陈蔻对他的抱怨纠结很是不耐烦。
“就是,我们和以前一样的爱你。”范思黎在一旁煽风点火。
为了表达对他的爱不变,陈蔻终于带了陈蓝去他心心念念已久的星河湾的烤鱼店里吃烤鱼,给他点了一大堆,让他放开吃,陈蓝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闷头吃鱼,不再言语。
风卷残云般啃了小半条鱼,陈蓝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满嘴流油地抬起头,后知后觉地说:“你们俩老早就在一起了吧?过年的时候老范抛下我去找我哥,你们就勾搭上了?是不是那次?”
“没有。”陈蔻长叹一口气:“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正经恋爱,不是勾搭。”
陈蓝十分错愕:“啊?不是那次?那是什么时候。”他又转头面向范思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我把钥匙给你,让你给我哥做饭,结果你趁虚而入,成我大嫂了。”
“我没有趁虚而入。”范思黎表情无辜,拿着眼睛偷瞟陈蔻,有点害羞地说:“我跟蔻哥是两情相悦。”
陈蓝挠挠头,总感觉有点别扭,搞不明白他俩是怎么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的。
“陈蓝,你不能接受吗?”范思黎小心翼翼地问他。
“也不是。”陈蓝晃了晃脑袋,认真盯着范思黎,看着他那漂亮的小白脸,皱着眉头把饮料重重一放,喃喃地咕哝着:“老范,现在我不能把你当兄弟看了你知道吗?”
“啊?”范思黎紧张起来,害怕和陈蓝的友谊到此为止了,结果陈蓝一拍大腿,豪气冲天地接着说道:“你是我嫂子了,长嫂为母啊。”
听了这话,范思黎忍不住抽了陈蓝一记,陈蔻也往陈蓝后脖子拍了一巴掌,附赠一句:“一天到晚不瞎说会死么?”
“啧啧,看看。”陈蓝护住头,“可不是对我的背叛吗?还好意思说和以前一样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