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酒店门口上车，不远，不用送，你继续睡。”陈蔻心疼范思黎，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那我送你到片场，我的飞机是下午一点，还早。”

范思黎伶手俐脚地帮他收拾东西，将毛巾、雨伞、水杯、耳机、充电宝甚至充饥的小零食还有要换的衣物都替他装好，陈蔻洗漱完毕，扯纸擦手时看到他正在补充折叠座椅和U型枕，奇道：“哪儿来的，你带的吗？”

“我走得急，什么都没带，是昨天晚上你睡了出去买的。”

陈蔻过来抱住他，往他脸上亲了一大口，赞道：“真贤惠啊。”

“应该的。”范思黎有点小得意，揽住陈蔻的腰，视线和对方齐平，他说：“等我高考完了，就过来给你当助理，你说什么我都能干。”

陈蔻站直身子，很亲热地摸了摸范思黎的脸蛋，脸上带着笑意：“傻小子，高考暑假不出去旅游，跑来给我当助理。”

“不去旅游，只想跟你一起。”范思黎躬着点腰，将头靠在他肩膀。

“好好考试吧。”

跟随剧组大巴，摇摇晃晃来到影视城，范思黎仍然不走，一直等着陈蔻做完造型，陈蔻拿着今天要演的剧本，开始圈圈点点背台词。抬头瞥见他一动不动的捧着脸盯着自己，眼中尽是柔情。

“看什么呢？”陈蔻问他。

“你好看。”

阳光升起来了，范思黎笑得明眸皓齿，陈蔻凑上去在他的脸蛋轻轻扭了一把，低声说：“没你漂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就轮到陈蔻的戏了，陈蔻回头冲范思黎说：“不早了，别耽误了你登机。”

范思黎点点头，将保温杯拧开递到陈蔻嘴边，盯着他一口一口喝水，很认真地叮嘱道：“你要记得喝水，不要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你胃不好，不要喝冷的。”

“好。”陈蔻哭笑不得，在他的监督下喝饱了水，起身去拍戏，回头冲范思黎挥手告别。

范思黎离开片场，并没有坐飞机直接回B城，而是继续南下去了H城周青菩的娘家。

周青琉过生日了。

今年周青琉是满二十岁，周家处处张灯结彩，布置的像是要过年，小外婆仪态万方地挽着范思黎的外公出门见客，而真正的主角的周青琉却躲起来不肯出面见人。

最终是范思黎在琴房找到了他，他的琴房分成两部分，一边是西式的，搁着钢琴、小提琴、大提琴还有一些范思黎叫不出来的很是恢弘的乐器；用精巧的月亮门隔开的另外一边就是中式，壁上挂着竹帘与字画，架子上搁着一把很有来头的古琴。

周青琉躲在里面，焚了一炷香，正在抚琴，琴声古雅动人。

范思黎撩帘进门，琴声就停了。

周青琉抬眼看他，范思黎冲他微微点头，叫了一声：“小舅。”

“黎黎。”周青琉站起身，神情平静，对范思黎说：“你回来了。”

“回来给你过生日，生日快乐。”范思黎坐进一旁的椅子上，一派自得模样，看着周青琉黑白分明的眼睛，觉得他虽然害羞又社恐，但确实很有灵气，嘴里的话却故意逗他：“不出去看看吗？外面很热闹。”

周青琉摇摇头，继续低头抚琴，对范思黎说：“我害怕热闹，那些都是爸爸妈妈的客人，没有我的朋友。”

范思黎也不再劝他，他起得早又赶飞机，旅途劳顿，这个时候正倦得很，周青琉的琴房很舒适，正好躲个清闲。琴声和焚香好像有安神的作用，范思黎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突然电话响起，是陈蔻，问他是不是到了。范思黎心中喜悦，那语气就越发活泼轻快，对着电话一通撒娇，唧唧哼哼的，也不嫌周青琉听着肉麻。

说了快半个小时，才恋恋不舍挂了电话。

周青琉脸皮嫩，听了肉麻话也不好探他隐私，依旧是抚琴不语。倒是范思黎心里欢喜无以言表，忍不住就要昭告天下，不敢随便告诉旁人，周青琉就充当了最好的人选。

“小舅，我谈恋爱了。”

“恭喜你啊。”周青琉眼中一亮，终于放弃弹琴，走到他旁边来同他聊天，“是什么样的人？”

“很好，我很喜欢他。”范思黎语气坦荡，补充了一句：“他也很喜欢我。”想到陈蔻曾经听过周青琉的演奏会，说：“他不知道你是我小舅，我跟他说我是你的乐迷，他直夸我有品位来着。”

他讲话的语气平静，真诚可亲，周青琉倒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想起什么，突然叹了口气，说：“要是瑾易还在就好了。”

周瑾易和周青琉在音乐上好像很聊得来，他的葬礼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周青琉依旧时常怀念，并因此怏怏不乐。

范思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干脆转移话题，连哄带骗地把他弄出了琴房，来到了屋外的草坪上。

草坪上摆着长桌，上面放着各种甜点饮料，厨子在一旁搭建烧烤架子，准备一会儿炭烤羊排。

周青琉本来极不情愿下楼见人，勉强与一些来客打了招呼，此时见到他妈在人群中一眼叼住了自己，正分花拂柳地朝自己过来，顿时拉着范思黎抱头鼠窜。

“干什么跑啊？”范思黎不解。

“我妈要让我去认识那些女孩儿。”周青琉躲在大树后面，微微喘气，“再继续待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相亲吗？”范思黎拍拍周青琉的肩膀，笑着说：“你不想谈恋爱吗？”

周青琉脸一下子红了，嗫嚅着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以后总会有的吧。”

周青琉犹犹豫豫地说：“谁知道呢？”

范思黎拥住他的肩膀，说：“走吧，该来的还得面对，我陪着你，别怕。”他往小外婆那边看了一眼，指着说：“小外婆发现你了，瞧，过来了。”

周青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范思黎客客气气的叫了小外婆一声，她也客气的回了一句：“黎黎呀，今天有空回来看你外公啦？”

“看外公，也是给小舅过生日。”范思黎看着她身后跟着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便微笑着把脸扭开，面向了周青琉，有心给他解围，说：“我给小舅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没带进来呢，走吧小舅，我们去拿。”

说完就带着周青琉离开了现场，他来得匆忙，但确实备了礼，周青琉和之前的公司合作不愉快，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幸而还有半年就到了解约的时间。

范思黎想接管他，便拿出合同文书让他过目。

周青琉戴上眼镜，仔细读了片刻，问：“这是你的公司？”

范思黎点点头，说：“小舅，我给你绝对的自主与自由。”

“你不赚钱吗？”周青琉笑了，“我的唱片不太赚，有可能还会让你赔钱。”

“谁会跟钱过不去？可我有理想。”范思黎成竹在胸，一派气定神闲：“理想不一定是挣钱的，往往需要烧钱才能实现。那就一边赚钱，一边烧钱了，人生就是折腾才有意义嘛。”

周青琉被他这番话逗乐了，越发觉得他有意思，跟一年前的气质形象截然不同，说：“去年我过生日，你还跟我说人间不值得，现在又说有理想了。”

“啊？”范思黎不记得他说过这话，去年这时候他还没有重生回来，转了转眼珠子，他说：“主要是谈恋爱了嘛，就觉得人生大不同。”

“我真好奇你的女朋友，让你像完全变了个人。”

“不是女朋友。”范思黎探身过去，将下巴抵在周青琉肩膀上，轻声说了句：“我男朋友。”

“你和瑾易一样，也是……”周青琉倒也没有多诧异，他与周瑾易是忘年交，周瑾易身边有一个长久的同性伴侣，周瑾易年轻时为了他公然出柜，也是闹出不小的轰动，周青琉很清楚。

“他是他，我是我。”范思黎闲闲地喝着酸奶，仰在躺椅上，冲着周青琉一挥手，说：“小舅，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周青琉摇摇头：“不会。”

“那你什么时候开演奏会？我带他来听。”

“下个月，有国内巡回演奏会。”

“会来B城吗？”

“第一站就是B城。”

“那我得记得买票。”

“我给你留。”

“下个月几号？”范思黎总算没忘记高考这茬，问：“我七八号要考试呢。”

“是十五号开始。”

听了周青琉的答复，范思黎放了心，抬头看见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又有凉风悠悠，虽然天气热起来了，但也不是多难受，一派舒适。

心里有人爱着，那个人也爱着自己。兜里有钱，也不要成天操心生意活计。

太舒坦了，这才是他想过的日子。

回了H城他还办了一件事，他打听到过年时抄了周家本家的两个野种，其中一个叫周郁文。

说来话长，周郁文原是周家老爷和当红艳星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当年周老爷和艳星开车翻进了河里，双双溺亡。还是周太太贤良淑德，不忍周家骨肉流落在外，将这个只有三岁的小孩子带回了周家，认祖归宗，亲自抚养成人。然而这个周郁文仿佛是天生反骨，毫不感恩，少年时就吃喝嫖赌，不受拘束，早就传出与其大哥不和，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周太太吃斋念佛，根本管不住，不久就气得一命呜呼。

而后周郁文和周家脱离了关系，跑去当了歌手，一度爆红。网上也从来黑料不断，说他不是和这个就是和那个有染，男女通吃，荤素不忌。而且豪赌，一夜输一亿。

但他不管干了什么离谱的事，他的公司团队都会给他好好的擦屁股善后，最终化险为夷，只因为负责带他的经纪人是个十分有经验且人脉巨广的老手，江湖人称芬姐。

范思黎打听到的是周郁文目前是不想干了，想要退出娱乐圈，故而有心想接管他背后这个强大的团队，他想让这个芬姐负责自己公司的艺人工作，最好亲自给陈蔻当经纪人。

范思黎试着通过周家的亲戚关系，想直接与周郁文本人见面，哪知道周郁文似乎极其厌恶周家，对所有的亲戚都避之不及，一概不见，范思黎没了办法，只得从芬姐这头下手。

他花了些心思，想要约见芬姐，当面谈一谈他的打算，但这个事情也不好贸然直奔主题，只能旁敲侧击。最终他通过关系，见到了芬姐团队的重要人物，也是周郁文的助理许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