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肯醒了么?”
长姐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薛青航下意识皱起了眉头。www.zhongqiuzuowen.com
她怎么开口说话了?难道睡前忘了给她喂药?不会啊,明明是他亲手喂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薛青航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坐到了椅子上,还有,他为什么使不上力气?
脑门犹如被大锤猛地敲了一下,薛青航心下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你你怎么……”
一睁眼就见到面带微笑的青姝,薛青航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发现自己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直挺挺放在桌面的双手上还插着几根晃悠悠的银针,骇得他舌头仿佛打了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手里拿着调羹正在搅拌着什么的青姝,很满意他的反应,连带着唇畔的笑意也扩大了些许。
“我怎么了?瞧把你吓的,不是你费劲心思把我带来府城的么?”
薛青航就算再蠢,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再三确认自己确实无法动弹,一股打心底里涌上的凉意迅速蔓延至全身,他抖了个激灵,冷汗迅速爬上背脊,不消片刻,他便仿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身上轻薄的里衣都快湿透了。
他动作艰难地歪过头往床铺的方向看去,见王雪仙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顿时心中一喜,张开嘴就想开口求救,青姝看懂了他的意图,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别傻了,我既然能脱困坐在这里,又怎会让王雪仙醒来坏我的事?”
许是不想听到薛青航为脱困而出言狡辩,青姝坦言道:“实话告诉你,这三日以来,我一直都醒着,你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一清二楚。”
回想起这三日来自己与王雪仙的对话,薛青航心中骇然的同时,也忘记要示弱求饶的打算。
“你……你究竟想对我做些什么?”
“你猜?”青姝望着薛青航发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世人都知道,青楼女子定然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可当真明白其中滋味的又有几个?我的好三弟,你一心要用我的身子换银子,你可知道这世上愿意在这事儿上花银子的人有多恶心?”
青姝眸色幽深,语气却分外温柔。
见薛青航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她也丝毫不介意,自问自答道:“你当然不知,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会知道这些?”
说到此处,青姝眸光骤然暗了下去,无尽的恨意在黑如点墨的瞳孔里肆意渲染,使得她整个人被一股森冷的气息笼罩了起来,仿佛是那……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薛青航的皮肤上冒出了鸡皮疙瘩,细细密密的恐惧悄无声息地交织成网,将他牢牢囚在其中。
“你是不是疯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青航想要大声喊叫,可用尽了力气,发出的声音依旧轻得可怜。
青姝没有继续绕弯子,“还不明白?我这个人最是公道不过,你打算对我做什么,我就会对你做什么。”
听到这话,薛青航顿时如雷轰顶。
“你你……我是男子,你一定是疯了!疯了!!”
闻言,青姝绯红色的唇瓣轻轻一弯,眸中的恨意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脸上再次露出光彩四溢的浅笑。
美人解颐,美得让人心惊,薛青航看在眼里,心中却不寒而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青姝眼神怪异地睨了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地道:“这世上可不是只有‘性别女爱好男’的人,还有很多‘性别男爱好男’的,三弟博闻强记,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你……”
“好了,”不等薛青航‘你’出个什么名堂,青姝突然站起身来,端着她一直在搅拌的那只小碗,走到了薛青航面前。
无视赤红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薛青航,她伸手捏住薛青航的下颚,将碗里黑乎乎的药水灌入了薛青航嘴里,随后又抬高他的下巴,迫使他吞咽下去。
她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不忘轻声为他解惑。
“三弟不要害怕,这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长姐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也担心被人察觉,为了图个心安,也就只能委屈三弟日后做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了。”
“哦,对了,瞧见你手上的银针了么?那也不是要命的东西,只是往后三弟这双手,大概是拿不起笔了。放心,你是长姐最疼的三弟,长姐不会让你彻底残废的……”
温柔的低喃声,一字不漏地钻进薛青航耳中,恐惧在他眸中凝如实质……
‘梆梆梆——’
街上的梆子敲了三下,一个穿着青布衣袍的少年郎,背着一个穿着长裙、披散着长发的姑娘,走出客栈。
坐在门口打瞌睡的客栈伙计,被脚步声惊醒,迷迷糊糊出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秋夜惨白的月光下,已经走出客栈的少年郎身形一顿。
很快,伙计就听到了他略显沙哑的声音。
“听闻城南德仁堂求医之人极多,我想带着大姐,早些过去排队。”
“去德仁堂啊,”回想起德仁堂人满为患的场景,伙计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这个时候去,兴许能第一个看病也不一定。”
少年郎:“多谢提醒。”
伙计鼓着眼睛看着他渐渐走远,没过一会儿,就抬手打了个哈欠,又靠在门框上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背着长发姑娘的少年郎的身影,的确出现在了城南,然而,他所在之处,却并非是城南大街边上的德仁堂,而是城南西北角的一个偏僻小巷弄里。
‘笃、笃笃——’
带着某种节奏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隐入黑暗中的院子里,倏然燃起一盏灯火……
脚步声由远及近,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照亮了少年郎脚下绣着莲花的鞋尖。
一道细声细气地男声,紧随其后传了出来。
“谁啊?”
“卖山货的,山里的好货。”少年郎轻声回道。
门里头安静了一瞬,又问:“来路如何?”
“清白。”
少年郎回完话,又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脂粉香气在空中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