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林姑娘你在吗?”突然,林锦绣听到有人喊她。
好像是隔壁刘大婶的声音。
林锦绣将白布放在桌子上,自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房间,看到刘大婶在小院儿后门的位置站着。
刘大婶的头发白了一圈,一眼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刘大婶,我在这里。”林锦绣走过去给她开门。
迎面撞上的就是刘大婶长长的叹息。
“大婶……”林锦绣知道刘大婶现在很难,虽说她家里的那两个男人是咎由自取,但是毕竟这案子经过林锦绣的手,让她莫名有些不舒服。
刘大婶看着地面:“早就跟他们说了,不要用这害人的东西,看看,真的出事了吧?”
“大婶,叔他们也是为了店里着想……”林锦绣觉得自己的安慰实在是有些没有立场。
毕竟他家没有生意,也是因为林锦绣店里生意太好……
“姑娘这几天在衙门也受苦了。”刘大婶看着林锦绣的脸,“事情我都清楚了,现在我代替我儿子跟林姑娘道歉了。”
说着刘大婶就要冲着林锦绣跪下。
“别!别!”林锦绣连忙把刘大婶扶住,“大婶,你可千万别这样啊!”
“林姑娘啊,婶儿要回家了。”刘大婶两只手将林锦绣的手捧住,“走之前,婶儿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林锦绣问。
“婶儿啊,想把店卖给你。”刘大婶说,“我家的两个男人啊,很大概率是出不来了,这店也不会再有人来吃糖包。”
说到这里刘大婶又叹了口气:“生金小时候多爱吃糖包啊,糊了满脸都还要吃……”
林锦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大婶慢慢地陷入了自己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姑娘店里人多,若是姑娘将两间店铺合并,就能招待更多的顾客了。”刘大婶说到最后已经热泪盈眶。
她在这个县生活了一辈子,从嫁给刘二壮一直到现在儿子长大成人,没想到却在自己即将老去的时候碰到这种事情。
“我那家店值不了什么钱,希望姑娘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一定要踏踏实实做生意。”刘大婶叮嘱着。
“我会的。”林锦绣道。
旁边的那家店铺与林锦绣这边的差不多,刘大婶只要了十两银子而已。
但是林锦绣硬是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她,来弥补自己内心中的那一点愧疚。
林锦绣看着刘大婶远离的落寞背影,只能默默祝福她回娘家之后能过得好。
既然隔壁的店铺也是自己的了,林锦绣决定明天去找一趟张谋,将两家店打通,顺便再给怀彦青盖一个房间,他就不用睡在店里的桌子上了。
然后呢,就该想一想如何重新开业的事情了。
“掌柜的,吃晚饭了!”林锦绣听到了怀彦青的声音。
相比起刘大婶来说,自己简直幸运极了。
宁儿,怀彦青,李大娘,他们每个人都愿意为了自己而努力,为她付出这么多,真是何德何能啊……
她走到店里,看见桌子上丰盛的菜肴,听到大家聊天的声音,还有皮皮鸡在旁边不断刷存在感的叫声……
“肉给我留点,你们两只狼!”林锦绣一边说着一边跑过去坐定,与怀彦青他们抢肉吃。
酒足饭饱,各做各的工作。
林锦绣开始向上次一样趴在桌子上画扩大店面的设计图,准备给张谋看。
怀彦青将店里打扫干净,无事可做之后坐在了林锦绣的对面,双手托腮看着她画图。
“掌柜的,这是在做什么?”他问。
“隔壁刘大婶将她店盘给我了,明天我去找张叔,让他帮忙装修一下。”林锦绣头也不抬。
“嗯?”怀彦青没想到林锦绣居然如此迅速,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锦绣手中的笔停了:“就在我洗完澡的时候。刘大婶从后门来的,她已经回老家去了。”
怀彦青想想也是,家里出了这种事情,从正门走只能被街坊们戳脊梁骨,还不如从后门悄悄走掉,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你要有自己的房间了,开心吗?”林锦绣问怀彦青,“想要个什么样的?”
怀彦青想了想:“你设计便好。”
林锦绣的灵感说来就来:“我打算给你的房间里多加一些暗格,放你的武器和装备。”
“好。”怀彦青点头。
“鸡窝也要搬到你房间里去。”林锦绣又道。
怀彦青哭笑不得。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林锦绣认真画图,怀彦青则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
“掌柜的。”
不知过了多久,怀彦青突然开口叫林锦绣。
“哎。”林锦绣应了一声。
“其实,我。”怀彦青垂眸,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一般。
“有话直接说,别不好意思。”林锦绣抬头看他一眼,“怎么,背着我找小姑娘结果被人家甩了?”
怀彦青失笑:“什么啊……”
两人笑了几声便止了音。
“我小时候,曾经历过一场事故。”怀彦青沉默了一会儿。
林锦绣见他开始讲述他小时候的故事,估计是想给她解释为什么他会有创伤性应激障碍吧。
怀彦青并不看林锦绣,而是半低着头看桌面:“其实我除了大哥,还有个二哥,与我一同都是武林中人,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说到这里怀彦青停顿了一下:“那一年我才十岁,有一天晚上,他靠近到我床边,我还以为他要像以往一样给我讲故事,结果他却带来了一把刀。”
林锦绣已经知道后面的剧情是什么了。
“我从未见过二哥那种表情。”怀彦青将一根手指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从左划到右,“他手里的刀冲着我的脖子就来,却仅仅只是因为我更讨大哥的喜欢。”
“我没事,因为照顾我的一个姐姐其实是大哥为了提防二哥派过来的暗卫,她救了我,但是手臂被划伤,到现在都有很明显的痕迹。”
“所以,我……”怀彦青双手交叠,死死盯着自己的拇指指甲,“从此一有人出现在我的床前,我的脑子里就会出现二哥拿着刀狞笑着的样子。”
他的眼睛里难掩悲伤:“掌柜的,对不起。”
啪!
林锦绣的手狠狠地拍在了他的手上。
“啊。”怀彦青吃痛,“你做什么……”
“不用跟我道歉。”林锦绣并没有将手拿开,而是盯着他的眼睛,“我懂你的感受。”
“我的父亲是一个警察……捕快。”林锦绣想了想还补充道,“不是贝岗村的那一个。”
怀彦青点点头。
“他曾经在一次救人的时候,因为受到埋伏,被那些人贩子抓去了。”
林锦绣越说自己的眉头就皱的越紧:“虽然其他的捕快很快就找到了他,但是他已经被对面的人将脑袋按在水里整整折磨了半个时辰。”
“从此以后,我的父亲就连看到盛着水的盆时都会全身痉挛,冷汗直冒,医生……郎中说他这病叫创伤性应激障碍。”
怀彦青只能够大概理解她最后说出的那个专有名词:“也就是说,我这样其实也是……”
“对。”林锦绣将手收了回来,“所以我并不怪你。”
怀彦青看着自己的手上被她打红的部分,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我以后还是会去叫你起床的。”林锦绣说。
怀彦青拒绝她:“我会伤害你的。”
林锦绣摇头:“我会做准备的。虽然一开始会很可怕,但是直到有一天,在有人靠近你的床铺时,你脑海里不再会是你二哥,而是我。”
说到这里林锦绣笑了:“以后啊,每次有人叫你起床,你就会想到我这张脸在对着你笑,并且妄图把自己的头发塞进你鼻子里让你打喷嚏。”
怀彦青被她逗笑了:“那不行,若是我每天醒来都看见你对我笑,我说不定也会一巴掌上去。”
“反天了你。”林锦绣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呼了一下。
“谢谢你,掌柜的。”怀彦青说,“我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这样帮我。”
“彼此彼此。”林锦绣用手托腮,笑得很好看,“若是你愿意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即使是刀山火海,我都愿意为了你下。”
“我也是。”怀彦青道。
“前提是你愿意一直站在我这边。”林锦绣强调。
“我也一样。”怀彦青挑眉。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咯哒!”突然,只听见一声鸡叫,林锦绣的视线被一只鸡的黑毛填满了。
皮皮鸡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她的脸跟前,它也不做什么,就是挡在林锦绣的眼睛,不让她视物。
“你这个鸡过分了啊!我看一眼你彦青哥哥都不行吗!”
林锦绣拼命抗议。
怀彦青笑着看对面那两个雌性生物掐架,突然觉得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
第二天,林锦绣起了一个大早,用自己昨日新种的玉米和韭菜做了整整一厨房的玉米小饼与韭菜饺子。
没错,就是玉米小饼与韭菜饺子。
介于今日的任务是去街上挨家挨户地赔偿皮皮鸡造成的损失,林锦绣觉得光是赔钱并不够,还得加上点礼物什么的。
而礼物的话,自己最拿手的便是手里的吃食了。
反正官府已经为自己正名,若是自己的吃食本身没有问题的话,送出去不仅代表着赔礼道歉,还能给自己重新开业拉来更多的顾客,一举两得。
就是准备的过程太过痛苦。
林锦绣,怀彦青与宁儿三个人几乎忙了半个上午,才将那堆成小山的玉米与韭菜制品包成一个又一个的纸包,林锦绣也提前去钱庄换好了零钱,出门道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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