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秋看着自己身上衣服,嘴角微微抽搐着。
刚刚一直在观察周围,又出现了西装男死亡的事情,她也没来得及吐槽这个副本中的服饰。
周围的旅客大多身着普通,穿着休闲运动装的和穿着精致的小裙子的女性会坐在一起,穿了长款风衣和穿着汗衫拖鞋的男士也都同时出现在这节列车里。
这都很正常。
但为什么她穿得如此浮夸??
李云秋扯着自己还带了花边的宽大袖口叹气,衣服整体是件黑色裙子,说不好是长裙还是短裙,前面是到大腿中间的短裙,后面则甩着到了脚踝的花边拖尾。
袖子是喇叭袖,胸口处抹胸收缩的设计还有点小精致,脚下踩着高跟鞋,手腕和脖颈上都带着亮晶晶充满着金钱铜臭味的首饰,看起来和车厢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的一头墨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胸前垂了几缕,李云秋的唇色不算深,上下的睫毛都很长,不说话的时候确实精致。
“这玩意儿穿着冻腿。”她说。
陆北:……。
陆北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李云秋的腿上,是件黑色西装外套。
李云秋抬眼看过去,这人倒是还算正常,普通的西装休闲裤和黑色衬衫,没什么搭配的亮点。
就是人长得挺好看的。
她下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句话叫人靠衣装马靠鞍,还有句话则叫帅哥穿麻袋也是帅哥。
而他的身边放着一小袋行李,打开看去只有五套衣服,四套都是女款的,而且全部都是十分精致华丽的裙子。
男款的只有一套,和陆北身上穿着的是同款色系,只是细微之处有些不同,面料摸上去…似乎没有女款的好。
剩下的就是一堆一堆的首饰,包拎起来的时候哗啦哗啦地响。
还有一张照片,背景是某个花园,主人公是三个人,看起来是一家三口。
照片很模糊,仔细看去,照片中年轻女性的脸有些像李云秋。
李云秋心里有了个猜测。
“你没有什么首饰吗?”她凑到陆北面前上手摸了摸,衬衫下面传来的触感让人忍不住咧嘴,“看来是没有,姐送你一个。”
说着,李云秋就把自己手腕上她觉着最碍事的手表摘了下来递过去。
“…很满意?”陆北认命地接过手表戴上,看着李云秋许久没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弯了唇角,“这样的衣服我也有,出去了穿给你看。”
“很好。”
事实上两个人的对话在这种情况下略显诡异,有几个人忍不住偷偷地看了过来,包括刚刚的那对夫妻。
只是眼神有些奇怪,那男人看着陆北露出了带了点鄙夷的目光,而女人则看着李云秋,露出一种你是我们的骄傲的神色。
李云秋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又看了看陆北。
啊,是被误会成富婆和被包养的男人这一组合了吗?
爽。她收回之前说衣服碍事的言论。
而他们的信息也只有这些,身上再也翻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这节车厢上并没有放置行李的置物架,所以也找不到更多的随身物品。
陆北见状,这才在李云秋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李云秋眼珠一转,又小声对着陆北说了点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过多说些什么,齐刷刷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其实“找到”身份这一环节,并不难。
比如跳开惯性思维,如果身份不是“找到”的,而是“赋予”的呢?
那么列车员说死者的西装过于廉价,看起来不是成功企业家这一逻辑便也能成功自洽了。
因为,列车员也不知道乘客们的真实身份,所以只需要给它一个看起来听起来都很合理的表面身份即可。
“看样子你们知道自己是谁了。”女声响起,是刚刚那个大声念车票的女人,样貌看起来和李云秋差不多大,头发带了点波浪,约莫是在胸前的长度。
她的耳后有两缕红发,张狂肆意地垂着,身上的服饰有些偏中式,白色低领长裙中间缠着一节黑色绑带,墨色纱制长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看起来颇有韵味。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李云秋看着她手里那把厚得出奇的折扇笑了下,“可是看起来你对面的人还没猜到呢。”
被戳破的人也不恼,她看了眼自己位置对面的人,“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出错的。”
不会出错的人,只有本身就是普通人的人。
李云秋眸光闪了下,没问怎么判断出来谁是玩家谁是普通人的,而且就算她问了,人家也未必会说。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先说了出来,女生弯下腰靠近李云秋的耳边,“你仔细看看,他们虽然害怕,但不像我们一样在努力猜测。”
“我们知道这是游戏规则所以需要猜,而普通人只会觉得自己本身就有身份——虽然这事儿听起来就挺离谱的,但如果把它当做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呢?”
是的,就像是那对夫妻,这事儿虽然荒谬至极,可他们质疑的点却在于,为什么还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而非是这件事会导致人死亡是否合理。
“我之前参加过一个类似的副本,其实无垠城大多数有npc的副本都是这样。”她笑了笑,对着李云秋伸出手来,“我叫于长安,你呢?”
李云秋伸手回握,“李云秋,对面是陆北。”
“啊…我知道你们。”于长安愣了下,握着李云秋的手忘记松开,“那个通关了……”
“通关了超困难副本的人。”于长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李云秋没否认,又重重地握了下于长安的手,“闲聊的话等出去再说吧。”
她觉得,于长安或许就是丧尸副本中活着出来的第四人,她也看得出来,于长安对丧尸副本在刻意地避而不谈。
但态度很暧昧,有一种想说又觉得时机不对的感觉。
看样子…也有想讨论的问题,或许和他们一样。
于长安嘻嘻哈哈地回了座位,有些乏味地转着手中的折扇,偶尔还要问问坐在她对面那个男生的身份。
总之,看起来是个闲不住的人。
而一开始就点明了部分规则的眼镜中年人却没什么动静了,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看起来胸有成竹。
一开始的游戏规则这么简单…总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咔哒、咔哒、咔哒。
列车员踩着它油光锃亮的皮鞋走了过来。
李云秋睁眼看过去,却见它的身上满是喷溅状的鲜血,深蓝色的衣服透出诡异的红色,手掌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血珠。
车厢上方的计数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13。
“哦…那帮好吃懒做的保洁员。”列车员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死者,向着车厢内众人鞠躬致歉,“抱歉,我马上将这里清理掉。”
说着,它伸出纤长无比的胳膊拽着地上的死尸,还顺手把另一半的脑壳带走,然后它打开车厢侧门,将手中尸体顺手一抛——
骨碌骨碌骨碌,尸体就像是被扔出门的玩偶,呈一个球状地高速滚落在草地上,然后在不远处停下,身体保持着团起来的状态,只剩了一半的脑袋和腿平行,身后的草地一块一块地被鲜血染红。
然后啪嗒一声,淹没在了青草地中。
李云秋收回视线,面色平静。
“好了,各位尊敬的旅客,接下来我要检查各位的车票了。”列车员伸出它血淋淋的手指竖在帽檐前,“请各位在检票过程中保持安静,请勿交头接耳。”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刚刚一直在碎碎念的那两个夫妻也闭上了嘴巴,没有任何人试图反驳这个不算合理的规定。
只是这个时候确实能看出来玩家和副本中npc的差别,玩家的表情和神态会更自然些,面对着列车员的不合理行为也会更想要去探索和反驳,而npc则会相对来说麻木一些,就好像这个规则本身就存在于日常生活中一样。
就像是,一开始在丧尸副本中的她一样。
李云秋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很快列车员有些阴沉缓慢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您再说一遍,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众人纷纷抬头看过去,列车员低着头面向第二栏座位,座位上坐着一个老人,说话的速度很慢很缓,逻辑也不算通畅。
她的口齿有些不伶俐,只能慢吞吞地回答,“我是…从家来…去看女儿。”
“去看我的女儿。”老奶奶说道。
列车员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似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女士,请您认真回答问题,我的问题是——”
“你的身份,是什么?”
“您应该是退休的医生吧?”坐在她对面的人低声说道,“我看您身上还带着一本医书,看样子年头挺长的了。”
说话的人是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刚刚回答自己的身份是:【出来度假的中学教师】。
“老人家,你回答他吧。”眼镜中年男又重复了一遍。
可那位老人却抿了唇不肯说话,她双眼混浊,却盯着列车员一遍一遍的说着:
“我要找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我要去找她。”
“她不见了,别人都说她死掉了。”
“列车员先生,您知道我的女儿去了哪儿吗?”
列车员站在原地听着老人一遍遍的发问,手掌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指尖刺破脖颈的皮肤,鲜血一股股地向外流着。
斜后方的李云秋转了眸子看向那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有些着急,几次想张口又匆匆闭上嘴巴。
李云秋叹了口气,提前把陆北的衣服举了起来挡在自己身侧。
哧的一声,鲜血瞬间喷溅到了车厢各处,李云秋手上的外套也没能幸免,对面的陆北身上也被溅到了些许。
干干净净的人只有提前做好准备的这人,她淡漠地放下手中的外套,随手往地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