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芷兮走到拍摄场地,和对手演员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就又跪坐在了沙漠里。
化妆师过来给她整理衣服还有头发,她就垂眸看着沙子,一点一点把自己心底的那道防线拆了。
坚硬的外壳剥开,里面是血肉模糊的嫩肉。
“可以了吗?”导演用对讲机问了一下。
唐芷兮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抓住了边上男演员的衣服,眼底已经浸了泪水,她对摄像机那边点了下头。
男演员也马上俯身攥住了她的另一条胳膊,反拧在了她身后,做了一个押着她不让她动的动作。
随着一声“action”落下。
唐芷兮攥紧了男演员的衣服,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眼泪就划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感情波动。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起来。但是又被压了回去。然后扯着嗓子,绝望地喊道:“墨耶!你放了我哥,放了我哥。我们一定远离朝堂,不会威胁到你。你放了他!放了他!我求你了,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放了他!”
男演员俯身盯着她满脸泪痕的脸,抬手帮她擦了一下眼泪。轻声道:“我只相信一个死人不会威胁到我。乖,不哭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哥!哥!”唐芷兮又看向了前边,她抓着沙子拼命想往前爬,想去救她哥,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到他身边都做不到。
唐芷兮脸上全都是泪,衣服上,头发上,脸上粘的都是沙子。
绝望,无助,痛苦...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
茫茫的沙漠,绝望的哭声蔓延。撞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而唐芷兮眼前的画面确是黑的。
她看见的是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南霄死在了自己面前的画面。
她也是这样哭着求的景砚白。但是景砚白逼着她,让她亲眼看着南霄被一刀一刀杀死在了自己面前。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但是那么大的雨声,都没掩盖住她的哭声。
“砚哥哥!我错了!我不跑了!我不跑了!你放过他,放过他!”唐芷兮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想出去,被人拦着,就只能求景砚白。
景砚白捏着她的脸,逼她看着窗外两米远的南霄。他压低了声音,狠厉道:“小荧惑,你给我看好了。他是因为你死的,记清楚了。”
“砚哥哥,我不跑了。我哪儿也不去了。我就乖乖在这儿,你别杀他,别杀他。”唐芷兮拼命地求他,“景衡才一岁,还那么小。他刚出生就没了母亲,不能又没了父亲。”
“那你记好了。他是因为你没了父亲。”景砚白道,“他敢帮你逃跑,他就该死!”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荧惑,我今天告诉你。我就是干这种事的人,从现在开始,慢慢接受。”景砚白道,“我可以不让你参与我的事情,让你手上一直干净着。但是你要是还动伤害自己,还离开我的心思。我舍不得动你,但伺候你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哪儿也不去了,砚哥哥,我错了...”
景砚白把她脸上的泪全都擦干净,然后捏着她的脸,让她继续看着窗外:“好好在这儿看着,看看他是怎么连死都死不痛快的。”
“南霄!南霄!南霄!”唐芷兮出不去,就只能不断地拍着玻璃,一下比一下重。
她的手上除了两个大拇指,另外八个手指上全都贴着止痛贴。
景砚白怕她的手再受伤,把她拍打的手抓回来,然后道:“都在这儿给我看着,以后谁要是敢帮她逃走,这就是下场...”
那天晚上,她看着跪在雨里的南霄,被刀捅了三十二下。
前三十一下,没有一刀致命伤,但刀刀都捅在了最疼的地方。只有最后一下,他倒在了雨里。
想死又死不了,在大雨的冲刷下,只能清醒着,不断地承受着每一次的钻心的疼。
看着自己血,混着雨水,被冲走。
而这三十二下,是因为她逃走了三十二个小时...
...
“咔!”导演喊了咔之后,马上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带头鼓掌。
整个片场都响着掌声。
在他们看来,那一刻的唐芷兮和女主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没人能比她体会到女主当时的心情。
男演员马上蹲下,想把唐芷兮扶起来,但是叶寒之在拍摄范围之外,却比这个男演员还快了一步。
他把遮阳伞扔在了一旁,单膝跪在沙子上,去给唐芷兮擦眼泪:“小丫头,还好吗?”
男演员见没自己的事,想了想,把地上的伞捡了起来,给两人遮了遮。
不过很快陆尚就跑了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伞。
唐芷兮抬眼看着叶寒之,她的眼睛哭的很红。脸上的神情仿佛已经从刚才的清楚里出来的,没有刚刚那么大的波动,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眼睛里还在往外掉眼泪。
“好了。不哭了。”叶寒之擦着她的眼泪。
唐芷兮又看了他两秒,然后垂下视线,又顿了顿,平静道:“没事。”
她以为自己会失控,甚至会崩溃。但是...八年过去了,她不是那个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哭的废物了。
“先起来。”叶寒之把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子。
而在导演机器后边坐着的苏浅,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她的共情能力并不强,甚至说是很差。从小就很铁石心肠,去看电影,整个电影院的都哭。她都没有感觉,甚至觉得一电影院的人都有泪失禁。
但是唐芷兮却一下就把她带入了进去。
即便是她这种从小横行霸道到大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力的绝望。
何煜哲见她默默掉泪,找了两张纸巾给她。
苏浅看了一下纸巾,拿过来擦着眼泪。一边擦着一边道:“我可没哭。”
“是是是。”何煜哲道,“你是在给沙漠贡献水资源。你伟大,你无私。”
“滚一边去。”苏浅道,“怎么那么烦人。”
“嫌烦人把我的纸巾给我。”
苏浅擦了擦鼻涕,把纸巾扔到了他怀里:“给你就给你,谁稀罕。”
何煜哲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纸巾掉在了地上,他嫌弃道:“能不能讲点卫生。”
“你讲啊。”苏浅起身就要走,“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走的时候记得捡着。”
“你...”何煜哲看着苏浅转身就走的身影,嘴里有一万句脏话想骂。
但是她人走远了,他骂也没人听,就只能憋憋屈屈闭上了嘴。
然后过了一会儿,捏着纸巾的一个小角,把它拿了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一边扔着还一边道:“谁敢娶这样的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