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小瓜女士在艾玛丽女士的帮助下,以接近光速的极速飞跑。
身后已追来全副武装的黑铁军队,带来了名为家庭羁绊的套索。
打头的是一辆屎黄色装甲车,车上除左右两边挺立着两位胸肌暴凸的军士外,便立着两位非军界人士。
男的西装革履,刘海飘逸,堪堪半掩那智慧的脑门。粉嫩的脸安排了适量的皱纹,既不显得太老也不至于太年轻。至于具体模样则是按照慈祥这两个字的标准长的,符合所有人对这个形容词的概念。
再架上副金丝眼镜,嘿,端着是个斯文人。
女人一头传统的大波浪卷发,青绿的旗袍裁剪得很是得体,唇上抹上浓淡相宜的口红。
若是站在西湖湖畔的杨柳树下,这准是个标准的江南美人。可惜美人这回一手扯着装甲车塔楼处的栏杆,放声大叫:“淑芬!淑芬!你赶紧回来!妈妈不是告诉过你时间不等人吗?你读完本科还要考研究生啊,读完研你还要趁着年轻赶紧结婚,婚后立刻生完孩子!
争取在三十前完成,要是过了这个年岁,一切就都晚了!生完孩子还得赶紧送他去幼儿园!现在好的幼儿园多难上啊!赶紧趁着你爸还有几分影响力找个好去处!还有啊,还要找好学校,找医院……这些都在赶时间!没空给你浪费!”
女子喊得撕心裂肺,涂了口红的唇倒像起了血盆大口,整个人像挣出美人皮的修罗恶鬼,伸长的手狠狠抓向面前的虚影,动作太激烈,以至于差点掉下飞驰的装甲车。
好在有好心的总统先生即使将人拉住,才避免了车祸惨案。
总统先生深情满怀地凝视着前方的女子(虽然他瞧见的只是一只肥大的牛臀和人的背影),发挥出顶级朗诵家的嗓音,“哦,文明国的公民啊,国家需要你,国家机器的运转以税收为支柱,少不得你交税;社会不能没有你,缺了一颗齿轮的机器是运转不来的;家庭不能没有你,没有一个好女儿的家庭是残缺的。回来吧!”
艾玛丽抬起头,瞧见道路旁的那栋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梯形巨大建筑,“小瓜,我们去那里躲躲!”
麻小瓜眯着眼看清那建筑墙体上镶嵌的几个金字——文明国第一博物馆。
墙体外围嵌着一层玻璃,门没开。
一声玻璃破裂声响起后,一人一牛冲进肃穆的天地。
无数藏品栖息在玻璃框里,其中有一块地域尤其突出。
那块地方数十米只有一个展品,放在一个三米高一米直径的圆柱玻璃体里。青绿色的福尔马林里泡着一个萎缩的人体。
人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器官衰竭萎缩,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人体偏偏又张开双臂,做出副拥抱的模样,脖子微微后仰,但人脸还是显露在人们面前,一副笑脸,嘴角弯弯,笑得既幸福又满足。
展台上列出藏品生平以及贡献:
李良人,7480年5月1日猝死于岗位,终年29岁。荣获多届国家好人、公司好雇员、好孩子荣誉,为我国道德事业作出突出贡献,诸位国民当向他学习,承担好身份责任。
身后响起车辆隆隆的声响,艾玛丽狂奔不止,一个急转弯不小心撞到这位“世纪好人”标本上。
玻璃柱破裂,人体无力地顺着倾泻的福尔马林流出,半挂在柱外。
大概是接触到了空气,人体面部的修改手术悉数失效,面部肌肉又扭了回来,将笑脸拧回惊恐万分的怒目圆瞪相。
微笑的嘴张到极点,凸出被腐蚀得有些发黑的牙齿,舌头高高竖起,仿佛要说什么似的。
真正的历史早已消失,李良人一生顺着他人的眼色心意活动。幼时为做好孩子每天待在家中看书,上学后为得老师欢喜勤勤恳恳完成大量重复性作业,工作后将公司守则记得清清楚楚。最后因为他人失误导致工作出错,挨到平生第一句批评。
当天下午李良人缩在工位,郁郁许久,于当夜肝胆俱裂,活活愧疚而死。
一人一牛可不管这些,她们跑出博物馆,消失不见。
珍贵的藏品渐渐变黑,变硬,车轮一碾便碎成了渣子。
总统先生发现损坏的藏品,惊讶得大叫,“副官!赶紧联系宣传部的,叫他们再请一位世纪好人来!”
跑出大理石的棺椁,门外熙熙攘攘挤满了民用车,蓝色的士,红皮三轮亦在其中。
“抓住她!”人们狂呼起来,喇叭声一声响过一声,尾气一喷就冲了过去。
“我们往山上跑!”麻小瓜说。
“犀利马西斯山,国家第一峰?”艾玛丽说。
“是的,玛丽,我们去那里!”麻小瓜说。
于是一人一牛一路向西,冲向一万里外的高山。
高山很高,半身入云天,白雪加身。无数车辆在山路上搁浅,但身后的车源源不绝,还在叫着,“抓住那个神经病!”
艾玛丽看着跳下来的麻小瓜,问道:“怎么了?”
麻小瓜说:“我想笑。”
“那就笑吧。”艾玛丽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麻小瓜站在山巅,看着气急败坏的人们,大笑不止。
笑毕,麻小瓜看向艾玛丽,“我要去的地方不在这里,我们要去外面看看。”
艾玛丽说:“那真是不错。”
于是她们走上出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