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稼不想和宋毅再起冲突，这里的未知数太多，他怕会有危险。

何况他现在还带着小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加上他自己又势单力薄，根本打不过宋毅。

宋毅现在是不屑与沈稼计较的，毕竟他已经有了游戏的保护机制，完全不用担心那些怪物。

而在游戏副本中，最危险且最致命的东西就是怪物。

宋毅倒是无所畏惧，可其他人不行，他们甚至连嚣张的资本都没有。

沈稼不想在这里和他们浪费时间，带着小鱼绕过人群，转身就想离开。

可外面那股邪乎的黑雾又朝着这边涌过来了，沈稼见势不妙，赶紧返回来。

在黑雾中游动的发丝黑影疯狂又可怕，沈稼还没有找到它们的弱点，一旦接触那些雾气，只有死路一条。

他当然不会选择去雾中冒险。

但这里究竟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出路，暂时还不确定，如果不能的话，等待着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会被困死。

沈稼急忙叫大家把门关上，防止那些雾气进来，也不知道是谁从哪儿找到了透明胶带，手忙脚乱地拿过来死死封住门缝。

隔着售票窗口的玻璃，人们模糊地望见那片黑茫茫的雾气中，有无数犹如海蛇般的发丝黑影在不停游动着。

有的甚至已经贴到了窗口的玻璃上，一点一点蠕动，乍一看就像是细长的黑发丝拥有了生命力一样。

可这些是怪物不是发丝，稍有不慎接触到它们，就会丢了自己的小命。

看见那些发丝黑影，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直接被吓傻了。

沈稼也发现了有发丝黑影贴到窗口的玻璃上，走近查看，一只灰扑扑的飞蛾突然撞了上来，一下又一下。

很奇怪的行为。

沈稼伸出指尖，慢慢探到脏兮兮的玻璃上，那只飞蛾停止了撞击玻璃的举动，缓慢落在他指尖所对的位置。

仅仅一块玻璃之隔，很近的距离。

沈稼起初以为那只飞蛾会是游戏副本中新的怪物，可他的怪物图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它并不是怪物。

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黑雾中？

沈稼正想着，后颈上又传来一种灼热感，他下意识伸手摸上脖子的绷带，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袭来。

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沈稼忽然单膝跪倒在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

他在无助地喊着疼，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避而远之，甚至还有在说偷偷风凉话的。

“他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这可是在游戏中，万一他要是被怪物抓伤了，不会也被……同化成怪物吧？”

有人注意到沈稼后颈那里有一块不正常的突起，但有绷带包着，他们也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有小鱼急得快要哭了，但是他帮不了沈稼。

那个生长在沈稼后颈的眼睛在作怪，连沈稼自己都拿它没办法。

沈稼咬紧了牙，生生忍过那阵疼，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和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差不多。

小鱼主动扶了沈稼起来，坐在角落的位置，与其他玩家拉开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沈稼抬手解开了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绷带，露出生长在他后颈那只眼睛。

那只眼睛处于一种半睁开的状态，里面的血丝红得可怕，眼珠子像是黑色小球，周围的小肉疙瘩又堆高了，几乎形成一个可怕又恶心的大肿瘤。

沈稼看不到那只眼睛现在的情况，这里没有镜子，他只能依靠小鱼帮忙，但鉴于上次眼睛带给小鱼的视觉冲击太大，沈稼到底还是拒绝了他的帮忙。

反正这只眼睛一时半会儿也挖不了，他不想浪费太多精力。

夜晚降临，所有人都被困在售票处那里，因为没有食物，也逃离不了，他们只能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睡觉。

售票处逐渐安静下来，而玻璃窗口那边已经黏上了一团又一团发丝黑影，几乎覆盖出一层黑色。

它们似乎能感知到玩家们都在这里。

——

沈稼睁开眼皮子，入目是一片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的乘客，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

抬头一看，那几个完好无损的红色大字正对着他所在的位置。

月城站……这里是月城站？

沈稼一时之间有些混乱，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难道他已经脱离游戏了吗？

不，这不可能。

沈稼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认为，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还是和游戏有关。

沈稼开始打量起四周，这里几乎和那个月城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没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所以，他这是来到了没有发生火灾前的月城站吗？

沈稼随着那些乘客的脚步，走进了售票处，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龙，每个乘客都带着随身行李……几乎和现实中的车站一样。

沈稼揣着疑惑，转身走往检票进站的地方，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人们跟疯了一样往外拥挤、冲撞。

沈稼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嘈杂声犹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耳中，惊慌的尖叫、无助的哭泣、疯狂的叫喊……

直到他看见那片浓浓的黑烟从里面冒出来，火蛇几乎吞噬了整个候车大厅，身上带有火焰的人越来越多，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他甚至能听见对方身上的皮肉被火焰烧得绽裂而开的声音，鼻尖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焦臭味。

转眼间，候车大厅的火开始蔓延，另一边的售票处也燃起了大火，整个车站点都是熊熊烈火。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沈稼从未见过这么猛烈的火势，竟然能将整个车站点全部点燃……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浓烟滚滚，周围的温度也在不断攀升，沈稼终于回过了神，但他很快又发现那些火焰不会影响到他。

此时的他，正在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亲身经历并亲眼目睹这场可怕的火灾。

直到那黑色浓烟中出现一只飞蛾，它飞在了沈稼身边，不停抖动着翅膀，最终停落在他的肩头上。

沈稼猛然惊醒，一睁开眼，那只灰扑扑的飞蛾停在他的鼻尖，它……是怎么进来的？

脑海中这个疑惑刚冒头，那只飞蛾又飞到了他的肩上，似曾相识的一幕，瞬间唤起了他的记忆。

那场无法控制的大火、整个车站点、疯狂逃命的人们……都是在月城站发生过的事情。

沈稼有些茫然，他望了一眼周围，熟睡着的小鱼靠在他身边，还有其他玩家也在，他们还在售票处这里。

外边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是一片黑，阴沉得可怕，又安静得瘆人，没有任何生气。

沈稼拿了手电筒出来照明，那只飞蛾又落到了他的面前，灰扑扑的翅膀看上去有些残缺，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

这只飞蛾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沈稼看见飞蛾又飞往了另一边，那里堆着几个被烧得发黑的铁皮柜子，他之前翻找过。

这一次，沈稼在那只飞蛾的指引下，又开始重新翻找。

因为还有其他玩家在，沈稼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他没有圣母心，也不会去当什么救世主，伟大、无私奉献那些词和他这人完全不沾边。

铁皮柜子里面是没有东西的，沈稼这次找了柜子的底下，竟然摸到了一支烧毁得差不多的录音笔。

售票处为什么会出现录音笔？

“你在干什么？”那个黑色人影在晃动间走到沈稼跟前，还是那副嚣张至极的丑陋嘴脸。

沈稼把那支录音笔扔到他脚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我找线索，怎么？亲爱的宋毅先生……啊不，是乘务员先生，你也想要线索吗？”

“哦，我差点忘了，”沈稼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你是乘务员，我是乘客，你我身份不同，你可以嚣张而我不行，所以你肯定也不会稀罕什么线索的吧？”

说到这儿，沈稼又停顿了一下，忽然弯唇笑起来，“毕竟有的人，总喜欢从别人手上抢东西。”

宋毅当然听出了沈稼在阴阳怪气他，就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了，抢东西、抢身份都是他干过的事情。

沈稼那个笑，硬是让宋毅的火气又上来了，宋毅正想狠狠一拳抡上去，好让沈稼那个病秧子学会什么叫听话。

后颈上泛起一阵痒意，宋毅停下拳头，忍不住伸手去挠脖子，沈稼看见他这个动作时，唇角的笑意似乎僵住了。

脖子后边……发痒？又是无比熟悉的一幕。

沈稼再次笑了起来，低哑的轻笑声在这片寂静中尤为突兀，但仔细听的话，又好像是嘲笑。

宋毅抓挠了好几下，皮肤上那阵痒意被压了下去，但已经红了一大片。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眼睛”。

这就是代价——

游戏系统给予了玩家乘务员的身份以及特殊的保护机制，也在玩家身上收取了一定的代价。

和等价交换是一个意思。

目前沈稼能联想到的，在宋毅、小美以及他身上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