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易安,这家伙比我好命,明明下水的时候就跟在我后头,可她愣是没让旋涡给卷走,甚至还顺手救下了落赋清他们队伍里的一个黄毛。
我开口就骂:“你他娘干嘛!这黑咕隆咚的,冷不丁抓我一下,吓老子一跳,我TM还以为我被水鬼给摸了!”
由于是在流动的河道里,再加上各人之间有隔开一段距离,所以我们说话的声音轻易就被晃动的水声给覆盖住,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李易安也不恼我骂她,她往落赋清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老陈,你觉得姓落的那个女人咋样?”
“咋样?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一时间无法解读李易安问这句话的含义。
“就她这个人啊。”
“她这个人?”我愣了愣,然后也往落赋清那处瞄了一眼,不过从我这个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便说:“额......还好吧......从长相来看,有点中外混血的味道,不过普通话说的比我都标准,应该是祖国同胞无疑了,然后......一个女人能领导这么大一支盗墓团队,说明她实力也是有的,虽然平常话不多,看起来也冷冰冰的,不过刚才在湖里,得亏她捞了我一把,否则明年的今日,你就该给我上香哭坟了......”
“谁问你这个啊......”李易安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打断我,她一只手抬起在水面上虚画了一个落字:“我是说她这个人的名字,落赋清!”
“名字怎么了?落赋清,挺好听的啊。”我满脸疑惑的看向她。
“好听?”李易安冷笑一声:“你把她的名字用咱们乡下的方言念一遍,看看好不好听。”
方言咋了,我下意识就用方言去念落赋清三个字,luo,fu,qing,luo=lao,lao,fu,qing,落赋清......老父亲......卧槽!我心里猛地震撼一下,这他妈......还真是,落赋清的名字如果用我们村里头的方言去读,就成了老父亲。这他娘她家长得是有多缺心眼,才会给孩子起这倒霉名字啊,这可不占人便宜嘛!
“是吧......”见我脸上流露出古怪之色,李易安颇为得意,这可是她率先发现的秘密,可想而知,在告诉我这件事之前,她已经在心底不止一遍的管落赋清叫成老父亲了。真他娘的瘆人,被迫盗墓还险些给自己盗个爹出来。
我白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这搞得我等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叫她了,这心里得别扭死。”
李易安哈哈一笑:“我这不是刚好发现了就来跟你分享一下嘛,反正你叫她又用不上方言,就那样叫名字呗。”
“你狗日可真......”
我还想骂,却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呼喊声,放眼望去,发现目前身处的位置已经豁然开朗起来,这是个巨大的溶洞内部,暗河水流还在继续往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但我们的目的地似乎已经到了,有人爬上了暗河边的一处岩砂滩,他用手电打着信号,招呼我们往那边游去。
上岸后,我第一反应是查看自己隐隐疼痛的腰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左腹那块应该是在触礁时被剌开了一道口子,约莫十几厘米长,但好在不深,而且由于长时间泡在水里,伤口处的皮肉都翻白了,所以导致那股疼痛感并不明显。
但现在一上岸,失血过多引起的晕眩感席卷而来,伤口也开始刺痛,像有无数虫子在撕咬我,我整个人立马萎下来,不自觉哀嚎了一声,跪躺在地。
“啧啧......”夏细辛刚脱下潜水装备,就朝我走了过来,她双手环抱胸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我,眼底尽是鄙夷:“受伤了都没察觉,你是白学这么些年的巫医了?”
“我他妈在水里怎么察觉!”我心中暗骂不已,身体却老实的蜷缩在地上。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对我说的话有意见?”许是我的脸色因疼痛导致难看了些,夏细辛便以为我在不满,语气瞬间冰冷下来。
“我没有,我是疼的......二师姐,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失血过多,脑袋有点晕......”我连忙开口解释,顺带可怜巴巴地卖惨。
可夏细辛的神色不但没有柔和下来,反而浮现出了不耐烦的趋势:“站起来,赶紧处理好你的伤口,别耽误时间。”
说的好,下次别说了!
他妈任谁这腰上被剌了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口子,又泡了许久的河水,这会也难再动弹的吧?所以我还是躺在地上没动,只眼巴巴的望着她,期期艾艾地问道:“二师姐,我这趟出来的急,没有带快速促愈的蛊虫,您看能不能让我多歇一会,我先驱蛊给伤口止个血,绝对不会耽搁太久的。”
我自认为我已经足够放低姿态,并且语气中也满是恳求之色,但凡夏细辛有点良心,这会都该让我休息休息,但,显然她没有这种稀奇的东西。
“我说让你站起来,你聋了?”夏细辛冷冷看着我,目露恶意,下一秒缓缓勾起了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阴暗和邪恶:“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死?”
我他妈想你死!
我梗着脖子硬是不去看夏细辛一眼,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但再继续躺下去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因为这种状态下的夏细辛就是个疯子,我知道她说这些绝不是口嗨,她是真的会杀我的。所以,我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疼痛从地上翻爬起来,即使伤口在不断扯动间仿佛是又被人剐了几刀似的,可我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免得又莫名其妙惹怒了夏细辛,只是偶尔因为剧痛难忍,喉咙间才会不自禁发出暗哑的呜咽。
好在这样的局面没有持续太久,落赋清是个有良心的,她注意到我受伤,立马指挥随行队医来给我处理伤口,而且准许队伍原地调整休息十分钟。
看着队医熟练地给伤口消毒涂抹麻药,然后用针线缝合包扎起来,我总算松了口气,巫蛊之术中确实含有能治病的医蛊,但我身体里虽种有帮助止血愈合的蛊虫,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缝线,毕竟这种鬼地方不知有多少细菌霉菌滋生,若是任由伤口这样敞开着,指不定我还没进墓,就因为伤口感染挂在了半路。
“顺着暗河下来的第一道裂缝口,是这里没错。”落赋清打量四周,比对着手上的一张简易手绘地图,朝夏细辛走过来:“前面发现了一些脚印,应该是林家人留下的,他们一天前就已经进去,我们恐怕会来不及,还有其他路能更快进墓吗?”
面对落赋清,夏细辛收敛起了她那副疯样,只耸了耸肩膀:“你们得到的地图都是一样的,只有这一条路能进。”
闻言,落赋清沉默了一会,没再坚持,很快就走开了。
“老陈,快过来。”李易安蹲在不远处的砂地上,神秘地朝我招了招手。
我本来懒得搭理她,毕竟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可不算太长,但见她二目放光,对我连使眼色,便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她走了过去。
刚蹲下,就看到李易安从砂地里捡起一块东西递到我面前:“老陈,你快看这个,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溶洞里?你说,会不会是......”
李易安手上拿着的是一块瓷器碎片,上面刻有青色花纹,边缘区域早被水流砂石冲刷平整,不再锋利。地下暗河为什么会有瓷器碎片?我也搞不明白。
李易安滴溜着眼珠子四处乱转,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声音压低了几分,猜测道:“你说,这岩砂堆的下头会不会就是古墓?以前这里没准是干涸的,后来涨水,水流就把墓室给冲垮了,然后这些陪葬品也被冲了出来。如果是这样,那咱们还盗啥墓啊,直接拿铲子在这里开刨,能挖到啥算啥,直接抱走不就得了,怎么可能还真跑到水里面去盗墓,稍不留神就能被呛死啊。”
“仿龙泉窑青瓷,明代中晚期的沉船产物。”
我还没接话,就听到身后有一道清脆而洪亮的男声传来,扭头一看,是落赋清队伍里其中一个背刀的男人,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这家伙和落赋清是一样的姓氏,叫落生风。
落生风走到我们面前蹲下,用手在岩砂堆里刨了刨,又翻出一块白瓷碎片和黒釉瓷碎片,他开口解释道:“自古以来,老爷庙水域就是一处险地,湖面上的气候变化没有任何先兆,狂风巨浪随时席卷而来。所以时常会有满载金银财宝经过这里的船只失踪,说是失踪,基本上也就是沉了。而这一带的地下均为石灰岩,其岩性钙质多,易溶,就形成了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溶洞与地下暗河,由于湖水与河水间有相融的裂缝通道存在,便导致这些沉船上的珍宝被水流带到了溶洞里。你们看,这些瓷器基本上都碎的差不多了,不值钱,但你们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这砂堆底下挖到马蹄金呢。”
落生风讲话的语气十分轻快,脸上也偶尔会露出一抹笑容,这点可比另外那两背刀的落赋清和落从简好得多,那俩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总是面无表情,话也少得可怜。
“沉船啊......我还以为是墓里头的陪葬品被冲出来了呢。”李易安兴致缺缺的摇头,对落生风说的马蹄金毫无兴趣,那玩意沉,不比瓷片,在河底里估计能有希望捞到,但在这岩砂堆上,一个字,难。
十分钟一过,众人背好装备起身,继续朝着溶洞的内部走去,其实也就是一条裂缝,不算宽,能容一人轻松穿行。
落生风本来是和落从简两人负责打头阵的,但他现在走到了我的身后,说是落赋清的安排,方便照顾伤员。
一米八多的高个,虎背蜂腰螳螂腿,加上他后背绑着的那把长刀,这落生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有他在我身边,我内心的安全感确实提升不少,起码不用担心后头万一出现什么意外状况没人给我当肉盾。
这条裂缝通道不算太长,但是非常崎岖,前面那段路还好走,到后面就需要注意脚下,免得被凸出的岩石绊倒划伤。
“真的会有墓修在这种地方吗?这裂缝如此狭隘,修墓的工人怎么运输建材啊?一人背一口袋砖从这过,想修成一座墓都得至少不吃不喝几十年吧?”李易安走着走着,就越发不耐烦起来,在落生风的身后不断嘀咕。
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底下有墓,现在看到这几乎无从下脚的裂缝通道,更是坚定了内心的答案。
“这里原本也不是古代工匠们用来通行的路。”落生风笑呵呵的接了句嘴。
我觉得奇怪,问他:“可是刚才夏细......额,那什么,刚才我二师姐说,只有这一条路通往墓里,如果那些工匠们走的不是这条路,还能走哪?”
“哎,你不知道?”
我话音刚落,落生风就疑惑地“哎”了一声,仿佛我对这里理应了解的比他多才是。
我没好气地回头扫了他一眼:“怎么了?我该知道?我特么在家待着好好地直接被你们打麻醉剂给绑来,我能知道什么?”
“哈哈,也是啊......”落生风作出恍然状,咧嘴笑了起来,说:“我们手上有副地图,里面画着从老爷庙水域下水点到那座古墓的途径路径,图上显示现在只有暗河边的这条裂缝能走,原本古时候工匠们修建墓穴时留下的路早已在岁月的风水剥蚀和地壳运动中沉积坍塌,由于这座古墓被埋葬在地下很深的区域,所以无法在地面上通过分金定穴探出墓室的位置。另外这幅地图正是你师姐带给我们的,听说你们的师傅二十年前进过这座墓,走的就是这条被地下暗流泥砂冲刷出来的裂缝,所以我才以为,你也知道这些。”
“你说我师傅二十年前进过这座墓?”我敏锐的抓住了落生风话里的重点。
“对,就是你师傅啊,这地图不是说也是你师傅画的吗?”
二十年前,灵蛊,夏细辛带来的地图......所以,这座墓里头的灵蛊是春三月二十年前种下的,如今蛊物成虫,春三月就利用这些人下来取......不,不仅是利用他们,偏偏是在我出狱的时候才取蛊,所以没准从一开始,她们让我拜师的目的就是把我当成取蛊容器!想到这里,我心下一凉,鸡皮疙瘩立马冒了出来,当年三师姐因取蛊而死的惨样如今还历历在目,现在就轮到我了么......
可凭什么不能是夏细辛呢?因为她是所谓天才?所谓最有天赋的蛊师?所谓能真正传承苗疆一脉蛊术的传承者?所以我们其余人的存在,都只是为了成为取蛊容器么......我面色铁青地盯着胡猴子身后的夏细辛,眼中的阴芒一闪即逝,隐晦的让人看不出,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某些事......
越往里走,裂缝里的岩壁也越发湿滑起来,队伍里没人说话,裂缝通道内安静地出奇,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忽然有人扯着嗓子惊呼了一声,骂道:“卧槽!这他妈什么情况!怎么死了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