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乐竹的父亲乐晏正是当地太守,鱼江离已经多年未见这位老世伯了,谁人不知乐晏向来潇洒肆意,只喜闲云野鹤不喜朝堂纷争,当年他自愿从正护军参领左迁地方太守,举家南下毫不留恋,在朝堂闹的是沸沸扬扬。
鱼江离本想着歇息一日便登门拜访,他自知这场是非定会把世伯卷入其中,不如先上门打探一下虚实,倘若自己交了底真怕他会避之不及。
鱼江离在客栈的房内踱步,墨色敲门进入后向王爷禀告着自己在城中的见闻,他们路上看到的行人只是冰山一角,有太多的流民无处可去,更有大批周边的人正往城中赶来。
话说,鱼江离已经设想了种种困难,只是通过墨色的真实描述,鱼江离发现人太过渺小,竟在灾害面前束手无策。
而朝廷拨的银两,又怎么应付了这种源源不断的供给,这还不包括灾款途中出问题,即便他们有备而来,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水位变低,鱼江离还想着去堤坝看上一眼,否则他这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稍微能安心的是粥食没有问题,只是那么多流民要如何安置,大水退去后会不会有疫病,这里的一切都要比他预想的要糟,他犯了难。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墨色顷刻闭上了嘴,在鱼江离点头后他才去开门。
映入眼中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女子,他还未来的及阻止,乐竹已欢快的跑了进来,“鱼哥哥,你走的如此急都忘了告诉乐竹住处,可让乐竹好找啊。”她说着话端起鱼江离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丝毫不在意是鱼江离喝过的。
鱼江离神色一凛,使了一个眼色后墨色作揖退了下去,他这才盯着乐竹的脸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乐竹有些委屈,“乐竹想鱼哥哥还不能来吗?”她嘟着嘴巴把身上的包袱取了下来,“哥哥不高兴乐竹来吗?”
鱼江离低声道,“孤怎会不高兴,你呀…还是如此伶牙俐齿,孤说一句你便有百句话要说。”
“不说才吃亏,鱼哥哥说话那么凶,还不允许乐竹反驳?”她故意板着脸,只一息便再也绷不住了,露出了两排整齐的贝齿巧笑嫣然。
她说着话包袱已经放到他的书案上,鱼江离才反应过来把书案上的纸收了起来,乐竹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她打开了包袱,里面皆是女孩子家的日常物件,“这些都是乐竹给花凉妹妹的。”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自然,要不乐竹还能为了什么?鱼哥哥你不会觉得乐竹来这是为了你吧?”
乐竹在小心的试探,鱼江离却尴尬了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不自在。
乐竹欣喜他还和以前一样,一遇到调侃便会神色不自然,她笑着转了话锋:“鱼哥哥,你刚刚在写什么?”
“没什么,闲来无事在纸上随便画画。”
“鱼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作画。”
“嗯。”
“对了,花凉妹妹呢?鱼哥哥快去叫她来看一看,这些胭脂水粉可都是乐竹精挑细选的,她一定会很开心。”她停了下来又自顾自道:“乐竹想着城中并不安定,衣裳也不好买不如先穿乐竹的,乐竹的身形和花凉相差不多,只是她不要嫌弃就好。”
“难为你有心了。”
“鱼哥哥说的哪里话,怎么还跟乐竹生分了,咱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这点忙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鱼哥哥分忧乐竹很乐意。”
“乐竹长大了,只是花凉还是等会叫吧,奔波几日她也累了,想必已经睡着了。”
乐竹想的没错,鱼江离果然对花凉不一般,她不动声色道:“那乐竹便不打扰她了,嗯...乐竹好久没见鱼哥哥了,正好跟鱼哥哥说一些贴心的话。”乐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盯着他的脸出神。
鱼江离往旁边挪了挪似乎在避嫌,“乐竹想说什么?”
“鱼哥哥乐竹只是客气一下,你怎么还当真光让乐竹来说,分别那么久你就没有什么想对乐竹说的吗?乐竹都想鱼哥哥了。”
鱼江离听着乐竹的话,想到花凉那天怯怯的拦住他,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她想他了,竟没察觉嘴角多了笑意。
乐竹以为他在为自己的话欢喜,“乐竹本想着去看鱼哥哥的,没想到咱们心有灵犀,乐竹想鱼哥哥鱼哥哥就来了,真是天赐的缘分。”
乐竹痛快的说完话眼睛瞟着四周,竟觉得客栈十分简陋,“鱼哥哥为何不住乐府,阿爹早想鱼哥哥了,若是他知道鱼哥哥住在这里,他那坏脾气又要生气了。”
“孤本想着明日登门拜访。”
“好啊好啊,乐竹定让阿爹准备一大桌子鱼哥哥爱吃的菜,乐竹还记得鱼哥哥最喜欢吃阿爹炸的小酥肉。”她笑的一脸明媚,紧接着眉梢又像落雨的天语气担忧道:“对了鱼哥哥,你的胃疾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不必劳烦,粗茶淡饭亦可,好多人吃不上饭,孤的胃疾倒好多了,你还记得呢?”
“鱼哥哥心系百姓是乐竹在意的人,乐竹又怎么会忘了,好了就好,那...鱼哥哥会在即柳城待多久?”
“孤只是途径,没想到这里变成了这样,耽搁下来也要月余了。”
“太好了,鱼哥哥能在这里,乐竹真是太开心了。”她雀跃着紧接着整个人又害羞了,“鱼哥哥再次见乐竹,觉得乐竹变化大吗?”
鱼江离沉思了须臾:“出落成大姑娘了,越发...漂亮了。”
“好久没见,鱼哥哥都到了娶亲的年纪,就没有想着找一个喜欢的姑娘?”
鱼江离:“男子应先立业后成家!”
“可是以鱼哥哥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可以考虑找一个姑娘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总说这些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若是喜欢孤可以替你向世伯说一声。”
“鱼哥哥你说什么呢,又取笑人家,再说了除了你...”
“什么?”
“乐竹自小便是鱼哥哥的小尾巴,只觉得鱼哥哥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乐竹要找也一定要找一个比鱼哥哥还要好的男子,若是找不到大不了孤独终老。
“妄言,得亏你是在孤面前说,你不急...世伯都要急死了。”
“那乐竹便嫁给鱼哥哥。”
“咳咳咳,乐竹怎么说起小孩子话了?
“谁说小孩子话了,乐竹嫁给鱼哥哥有什么不可以吗?还是鱼哥哥有心上人?”
“没有。”
“鱼哥哥既然没有心上人,那乐竹为什么不能嫁,鱼哥哥看不上乐竹?”
“你这丫头越说越没规矩了。”
“那为何不能嫁?乐竹若是嫁给鱼哥哥,不需要十里红妆,什么也不要…”
鱼江离见她说的起劲,只得转移了话题:“世伯近日可好?
“嗯,可好了,要是见到鱼哥哥会更好,他总会念叨鱼哥哥,说哥哥身上有他的影,什么嘛鱼哥哥可不像他那个糟老头子。”
“世伯可不知道你在外面这般说他。”
“鱼哥哥不要告密。”
“好。”
“鱼哥哥乐竹还有一个问题,花凉真的只是府内普通的小丫头吗?为何府内那么多小丫头,你偏带了她?”
“孤本想着多带两个丫头,只是人多了太张扬,况且她还算机灵。”
“原来是这样,乐竹跟鱼哥哥说了好多话,眼下天色渐晚乐竹要回去了,乐竹想亲自把东西都送给花凉妹妹,女儿家的东西说的清楚,乐竹能去看看她醒了吗?”
鱼江离顺着窗子瞧着要擦黑的天,“去吧。”
“乐竹一会儿还要来和鱼哥哥道别,鱼哥哥就在这儿等着乐竹回来好不好?”
“好,左边隔上两间便是。”
月竹点头退了出去,她客气的敲了敲花凉的门。
花凉刚睡醒,开门看到是乐竹有一丝惊讶,“...乐姑娘。”
“没打扰你吧,我就是来给你送一些女孩子家的东西。”
“没有没有,乐姑娘快进。”
乐竹打开了包袱,在王府的时候鱼江离并没有亏待花凉,但是这么精美的胭脂水粉,她还是觉得惊艳。
“这些都是给花凉妹妹的。”
“都是给花凉的?”
“是啊,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即柳城,我怎么也得替鱼哥哥款待一番?”
“替鱼江离,呃...替王爷吗?”
“对呀,鱼哥哥的事儿便是乐竹的事儿,我们...不分彼此的。”
“这样吗?”花凉垂下了眸子。
“你跟着他出来很辛苦吧?伺候主子可不是个好活,好在鱼哥哥最是体谅下人。”
“是,最体谅。”乐竹说的没错,她太自以为是了,下人才是她的身份。
“那你可要替我照顾好鱼哥哥啊,鱼哥哥他自小胃便不好,很多东西都是不能吃的。”
连胃疾都知道,她能和他一起长大,参与他的人生真好。
“乐竹看花凉妹妹的第一眼便觉得亲近,乐竹跟你说一个鱼哥哥的秘密。”
“什么?”花凉内心难过。
“你不能告诉别人啊,他呀...睡觉从来都不老实,喜欢蹬被子。”
花凉的心一沉,身上如绑了一块巨石,连着人也跟着下坠,心撕扯般的疼带着强烈的窒息痛感,她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回应乐竹。
“东西给你了,乐竹还要去找鱼哥哥,就不打扰了。”
“这些东西我不能要,鱼、王爷还未点头。”花凉开口已用尽了身上的力气。
“鱼哥哥说你会喜欢的。”
“好,我收下了。”
“那乐竹走了。”她关上了门,瞥见了花凉受伤的神情,眉眼闪过一缕得意。
——
乐竹再次来到了鱼江离的房内,“花凉妹妹醒了,只是她似乎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
“为何不喜欢?”
“呃,乐竹也不知道,可能她、她不喜欢乐竹?”
“不会的,花凉向来友善。”
“乐竹跟她讲自己和鱼哥哥之间的趣事,她连笑都不笑。”
鱼江离眯起了眼睛,“哦?”
“就是乐竹小时候和与鱼哥哥睡在一起,鱼哥哥蹬被子,谁知道她不喜欢听。”
鱼江离诧异的凝视着乐竹的脸,“你为何要给她讲这些?”
“怎么了嘛,乐竹本想逗她笑一笑,拉近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嘛,鱼哥哥怎么还生气了?那时候鱼哥哥还穿着开裆裤呢,乐竹知道了,鱼哥哥不想让说乐竹说,乐竹今后便什么也不说了,哼。”
“...孤只是觉得丢了脸面。”
“鱼哥哥在乎的是脸面,还是…花凉妹妹啊?
花凉出门路过鱼江离的房间,就听到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当然是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