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花泉:我要是你现在就找个蛇头把自己卖去泰国。
椹田一朗:?
立花泉:松田阵平来天鹅绒町警视厅了。
椹田一朗:你有蛇头电话吗?
立花泉其实不太慌,充其量只能算意外,并且松田阵平肯定不是来查她驾照的,那更没什么好怕。
当年她和松田阵平才说了几句话,用脚后跟想也能想到对方此时来抓她和椹田一朗脱不了干系,而椹田一朗理论上来说是一个“已死之人”。
说谎话嘛,不需要打草稿。
她眨了眨眼睛,让松田阵平先说,这样才能编得滴水不漏,没想到松田阵平自己卡了壳。
松田阵平噎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跑过来扒人家车窗是干什么,总不能说梦见人家跳楼了,忒不吉利。
于是他干干巴巴地问:“你,你是一朗的妹妹吗?”
立花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套用这个设定,但反驳就需要拿出另外的说辞,于是她回答:“是的,你好,我叫立花泉。”
“你不姓椹田?”松田阵平有点意外。
立花泉:“他随母亲姓。”
松田阵平顿了顿,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他认识椹田一朗却并不认识立花泉,两人间唯一的话题是沉重的死亡,从来只敢轻轻提起、轻轻放下。
那是昏暗的天色、是冰冷的雪雨;是黑色的伞和遗像;是无关人的窃窃私语;是他独自去山间拜访两座并排的坟茔,呼吸间还有硝烟和香烟的味道。那不是个好话题。
他张开嘴,想问问立花泉这两年过得好不好,但是张嘴的那一刻却又退缩。
因为怕对方回答过得不好,而他一个外人,说什么都像讽刺。
立花泉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于是向他伸出手:“薄荷糖,要吃吗?”
松田阵平接过去,拆开包装。立花泉又开口:“时间不早了,需要我送你去上班吗?想说什么的话,我们可以在路上聊。”
对方点了点头,提了一嘴自己在天鹅绒町警视厅,然后坐上副驾记好安全带,一眼看到立花泉裙子下、大腿中段的地方有诡异的凸起,立花泉注意到他的目光,稍微歪曲了一点事实:“我之前出过意外,伤到腿,这是辅助骨骼,戴上之后日常生活就没有影响了。”
松田阵平:“你现在应该大学还没毕业吧?在附近读大学吗?”
“不是,我在东大读书,不过目前休学了,在附近工作。”
“为什么?”松田阵平有点意外,“是因为缺钱吗?如果是这方面原因的话,我可以资助你……”
“因为我不爱学习。”立花泉顺口说道,听见松田阵平果然被噎得一顿,然后才笑笑继续说,“没什么原因,有点忙就休学了,又不是放弃学业,也没人规定一定要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我出来玩一会而已。”
“也是,”这话说到了松田阵平心坎上,他大笑,“你很洒脱。”
“现在不洒脱,以后就很难说还有没有时间洒脱了。”柯南元年近在眼前,亚特兰蒂斯运转得轰轰烈烈,剧情一旦开始,机动组就是直面血光的刀与盾。
那时候没有立花泉,只有反舌鸟。
松田阵平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当是故人重逢还脾性相投,兴高采烈地接着说:“我记得你们还有一个妹妹?她也在读大学吗?”
“嗯,也是东大,今年大一。”立花泉在等红绿灯时翻了翻杂物筐,“你吃早饭了吗?这里有饼干。”
松田阵平不知不觉就被立花泉换了话题:“我在家里吃过了,你呢?”
“我待会儿回去再吃,警视厅是在前面吧?”
“对,在这里停车就好,”松田阵平按亮手机,“介意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立花泉想了想,把他的手机接过来,输入一串号码。
目送松田阵平走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胆真大,没证的车敢开到警视厅门口。
椹田一朗忧郁地找了好几天蛇头,找到一个举报一个,荣誉市民徽章在银泉会墙上挂了一溜,旁边就是供奉的神鬼和太刀。
会长骂得椹田一朗耳鸣,说第一次见黑/道这么出息。
古市左京看着蔫吧的椹田一朗,取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最近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怎么说呢”,椹田一朗挠了挠头,“我以前有个很对不起的人……”
“你骗钱了?”古市左京皱眉。
椹田一朗疑惑地“啊?”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具体情况大概是……大概是我破坏了别人(竹马竹马)的感情,并且带走了其中一个,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
“但你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单身,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有女朋友。”
“她、她在我老家。”
驴唇不对马嘴,然而扯淡是机动组天生满级技能,这种鬼样子椹田一朗都能和古市左京聊下去,虽然各说各话,但确实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忧郁地把古市左京骗得团团转,同时给立花泉发短信:“宝,让我在满开剧团躲躲好吗?银泉会这种黑/道绝对是警视厅重点监控对象,我怕下次我上厕所出来看见松田阵平在门外等我。”
立花泉:“男生也一起上厕所?花子的传说看多了吗?”
椹田一朗:“宝,没有我还有谁隔三差五给你添堵,你的人生多无趣啊。”
立花泉:“满开剧团不养闲人。”
“我可以,”椹田一朗打起精神,“我瞎话说得这么好,演技一定也好,我可以。”
“我不可以,哪天亚特兰蒂斯出任务我演员就没了,到时候谁顶上?”立花泉转念一想,“不过我这确实差个人,你提醒我了。”
“?”
“你说古市左京,容易骗吗?”
“……”椹田一朗看了一眼还在嫌弃他抢了别人未婚妻的古市左京,忧郁地回答,“我看挺容易的。”
与此同时,立花泉正在满开剧场组织秋组招新。
也不知道为什么,永远招不齐人,又是经典五差一。
她甚至把上次帮满开拍照做饭的伏见臣骗过来了,然而还是差了一个,今天真正的来客只有一个三角眼、五官凶狠身材高大,看起来就很传统不良的男生;和一个染发夸张又特别亲近人,总之就是想变得受欢迎的犬系(伪)不良。
还有一个,是被经理拖进来的。
对方解释他只是跟着传统不良那个混蛋,被经理一种慈祥且善解人意的笑容打断:我懂,我都懂,年轻人脸皮薄,想进剧团不好意思说。
立花泉看了来被拖进来的小男生,头发略长戴好几个耳钉像新式不良,但搭配俊美的五官又很漫撕男,此外身材颀长挺拔,基本上是和茅崎至差不多的完美系外貌。
于是她缩回阻拦的手,给经理竖了个拇指。
这做法确实有点像人蛇。
传统不良和新式不良似乎有点过节,一见面就要掐起来,伏见臣急忙物理劝架,新来的犬系不良看着传统不良的脸苦思冥想,然后恍然大悟:“啊!是兵头十座,欧华高中里的大名人啊。”
来监考的皇天马姗姗来迟,他耳朵一动:“欧高?我的高中吗?”
“皇皇皇皇——”
立花泉贴心地帮他接下去:“皇天马,电视上那个。”
犬系不良大惊:“真的假的,在学校里每次见他身边都有一堆人诶。”
“诶?我们是一个高中的吗?”皇天马挠头。
“是的!我叫七尾太一,”他指向旁边的老式不良,“那位叫兵头十座,我们都是欧高的学生。”
“为什么说兵头同学是欧高的大名人呢?”立花泉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这个……”七尾太一小声说,“因为他有很多和外校生打架,并且从来没输过的……嗯……传闻之类的。”
“打架?”立花泉又仔细看了看手足无措,看起来像是很怕因为这句话就被扔出去的兵头十座,“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主动打架的人。”
他看上去甚至没有脾气不好,反而有一种笨拙的认真。
立花泉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她转向那个被伏见臣拉着的新型不良:“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欧华高中的吗?”
新型不良有一双狐狸眼,看起来一脸聪明样,但他臭着脸:“摄津万里,花咲学院高中。”
“那就是和真澄咲也一个高中,以后接送还算方便。”立花泉朝他笑了笑,“走吧,我们去舞台上。”
摄津万里挣扎着大喊:“我不是来选拔的!”被伏见臣无情镇压。
臣妈:“好啦好啦,高中生就是有活力啊。”
琉璃川幸此时也拿着一沓打印的台词赶到,七尾太一看着穿裙子的他一愣,然后脸一下通红,向幸伸手弯腰:“幸会!我是七尾太一!”
皇天马于心不忍:“他虽然长得一副美少女样,但是个货真价实的臭男人哦。”
七尾太一跌坐在地上:“怎么会……我都已经准备好剧团里常见的多角恋情了……呜呜呜监督——”
幸凉凉地开口:“敢打监督主意,你会被真澄杀掉的。”
“好啦,去舞台上吧。”立花泉笑了笑,最后观察一眼兵头十座。
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孩有点眼熟?
她不清晰的记忆只在六岁以前和长野三十天,但若兵头十座和她从没有见过,难道那时遇见过什么长得很像的人?
收回视线时和伏见臣撞个正着,她小声问伏见臣:“臣君之前认识兵头同学吗?”
伏见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不是的,只是他和我之前的一个朋友有点像。”
立花泉顿了一下,犹豫地问到:“你之前的朋友?”
“他已经过世了。”
“抱歉。”
立花泉歉意地笑笑,然后让天马和幸先向新来的成员们介绍一下满开剧团,她要去打电话。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古市左京骗过来。
“古市先生,”立花泉哽咽了一下,“很抱歉打扰你,但我实在是……”
“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赶过来。”古市左京那头的声音听着像正在开车,“如果你不知道方位,描述一下附近的建筑物也可以。”
“真的很感谢古市先生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拂,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之前一直都是左京先生在悄悄撑着剧团,”她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咳嗽两下,“我实在是……”
“你在剧场?还是在宿舍?该死,今天松川经理不是说招新吗?出了什么意外?”古市左京在电话那头一脚油门,“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告诉我,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吗?我现在去取。”
“我现在就在剧团,古市先生可以过来,真是太好了。”
立花泉揉了揉脸,悄悄把演出厅大门掩上,避免待会左京骂她太大声被里面的人听见。
大约七分钟后,古市左京气喘吁吁地提着一箱子钱赶到:“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要害怕。”
“是这样的,古市先生,”她从长椅上站起来,向古市左京走去,古市左京不知道她已经能走得很流畅,于是迅速伸手虚虚地护在她身体两边。
立花泉的良心稍微刺痛一下:“是这样的,今天秋组招新,但我们实在招不齐人了。”
“……所以呢?”
立花泉眨了眨眼睛,在这巨大的压迫感前停顿一拍,古市左京的脸黑如锅底,他转身甩开风衣,怒气冲冲地向门外走。
立花泉冲上去抱住他一只手:“招不到演员就没法开演,没开演就没有入项,没入项满开剧团就要完蛋了!左京救我!”
古市左京气得要爆炸,他用力掰立花泉的手:“放开!招不到演员是你这个监督的责任!”
立花泉语气幽幽地提醒他:“不要掰开我,我自己可是站不稳的哦。”
“你刚刚都已经可以走路了!”
“但是我现在不行呢,呜呜。”
“混账!放手!”
“你这么担心满开剧团,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看呢?”
“我——担心是一回事,要把自己投入进去是另一回事。”古市左京在愤怒之下保持理智,没被立花泉绕进去,“我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时间,我已经不是适合舞台的年龄。”
立花泉暗道遭了,他居然没上头,那可不好骗,于是脑瓜子一转开始卖惨:“呜呜,我腿疼。”
古市左京深呼吸一下,拦着她的膝弯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的长椅上:“腿不好就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你的剧团里都是男性,真出现问题谁来照顾你?”
立花泉心想真不行了就回亚特兰蒂斯,嘴上却顶嘴:“怎么就没人照顾了,幸和椋都贴心又可爱。”
“那我换个说法,你倒下了,谁来照顾满开剧团?剧团现在的债务还是一千万,一厘都没有少。”他有些懊恼,“我当时不应该……”
不应该询问你,不应该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让你背负债务,你年轻不知深重,难道我也跟着冲动吗?
立花泉脑子一抽——她在见过安室透,想起自己总归还是要无声告别以后脑子就一直不对劲,早晚得这么一抽。她问左京:“认识我,你后悔了吗?”
“从来没有。”古市左京斩钉截铁。
立花泉顿了一下,忽然更难受了。
从来没有,哪有什么从来。
他不后悔的是那个远在那不勒斯的真立花泉,不是自己。
“我没什么事,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抱歉。”立花泉大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古市左京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就情绪低落下去:“怎么了?”
“我要去哭一会。”
“……”古市左京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实在找不到演员,我……我……”
他像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咽下去原本的后半句,以至于语调半途转折生硬:“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人。”
立花泉抬起头与他对视,黑眼睛又深又亮,清澈而深邃。
他动摇了?
回去的路上,古市左京犹豫地询问坐在副驾驶的一朗:“你有兴趣当舞台剧演员吗?”
椹田一朗:“?”
立花泉给你下蛊了吗?
……
好一会儿,椹田一朗下了古市左京的车,往公寓的方向走,同时给立花泉打电话:“你是真的好缺德,骗得他都来找我了。”
立花泉眼皮子没抬一下:“找你有什么用啊,要你这情况能当长期演员,我早把惠太和悠一放进来了,按理说他俩一个医疗兵一个诱饵,肯定比你任务少。”
“话不能这么说,在左京看来我可合适了,形象好气质佳擅长沟通没不良嗜好,而且我还已婚。”椹田一朗大放厥词,“方圆十里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没有!”
立花泉新奇:“你怎么又已婚了?”
椹田一朗沉默了一下。
“什么叫又?”
“你怎么已婚了?”
“这不重要。”椹田一朗转移话题,“重要的是,我答应左京了。”
立花泉果然没再追问他的婚姻状况,转而对他进行言语攻击:“爬!”
来应选的四个人被立花泉全部收入囊中,伏见臣当晚为庆祝做了一大桌子菜,吃得皆木缀眼泪汪汪。
厨房终于不是他的天下了。
吃饭的时候摄津万里和兵头十座仍然不对付,但在立花泉看来完全是小学生打架,摄津万里嘲笑兵头十座和甜品完全不搭,兵头十座嘴笨骂不回去,但好在有五官加成,哼一声就很有气势。
立花泉泡了杯薄荷水,疑惑地问摄津万里:“十座抢你女朋友了吗?你为什么老针对他啊?”
“啊?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抢得走我喜欢的人。”摄津万里一脸不屑,“就算只从外表上看,我也比他好多了吧。”
立花泉按着他的肩膀,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直接把小男生看得耳朵泛红,然后诚恳地说:“你的外表确实好看,但也没有好看到可以忽略性格的地步。”
“怎么可能!”摄津万里红着脸顶嘴。
“所以你也知道你性格很差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立花泉看着他的脸,忽然叹了口气,笑着把话题带回去:“既然没什么矛盾,就和十座好好相处吧,万里。”
她当久了反舌鸟,自身就有一种奇异的压迫感,那怕笑着也能把青涩的高中生压得膝盖一沉:“我……”
“我这人喜欢强人所难。”立花泉接着说,“你和十座一个房间。”
立花泉转向兵头十座:“十座没意见吧?”
十座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在意这个:“没有。”
立花泉满意地点点头:“那么臣和太一一个房间,可以吗?”
七尾太一显然超喜欢伏见臣的手艺,兴奋地回答可以,伏见臣也没有反对。
于是立花泉转回摄津万里:“要和十座好好相处哦。”
摄津万里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常,当年连诸伏景光和黑衣组织成员都有在她威压下说不出话的时候,何况是一个未成年dk。
第二天,立花泉又打着哈欠起来送人上班上学,现在满开剧团的学生太多了,她不得不来回几趟才能把人送完,手握方向盘时尚且能保持清醒,一踏进满开剧团大门就开始困得要命。
她从冰箱里拿了盒甜牛奶,打算去睡个回笼觉,伏见臣正在厨房收拾学生们吃完的早餐,问她要不要吃个三明治之类的。
立花泉打着哈欠挥了挥手,驴唇不对马嘴:“要不明天买辆萨满8x8吧,天天早起也太困了……”
“哦?监督也喜欢越野车吗?”立花泉背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对方从冰箱里拿出麦茶倒出一杯,“萨满8x8,看不出来监督喜欢这么怪物的车啊。”
旁边房间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形生物:“她不是喜欢怪物越野车,只是这款车座位多她可以一次性送完而已。”
立花泉被这两个本不应该这个点还出现在满开宿舍的人弄清醒了,她狐疑地来回转头:“摄津万里你没去上学?茅崎至你没去上班?你们俩那黑眼圈怎么回事?被妖怪吸//精气了?”
摄津万里吞下去一口麦茶,说——他的声音总是有种很轻佻的,很玩世不恭的含混,大约有些人会觉得做作恶心,然而从立花泉这个年龄这个心态来看只觉得更像青少年的撒娇。他说:“反正我不上学也能轻轻松松拿到年级前五,何况上午的课是英语和数学,我不想上。”
立花泉皱了皱眉,转向茅崎至:“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
“我请了带薪假。”茅崎至抱着麦茶瓶子一脸不爽地吨吨吨,“这几天《Bravo》里出现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叫Neo,总是趁我上班超越我的排名,昨晚我打了一晚上。”
“……”立花泉沉默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带薪假只剩下婚假了吧?这也能请?”
茅崎至也沉默了一下。
立花泉抹了把脸,心说她这果然卧龙凤雏,一个厌学一个厌班。
摄津万里在听到《Bravo》和Neo时眼睛一亮,他拍拍茅崎至的肩膀:“至先生账号的名字是叫小至至吗?我就是Neo诶。”
茅崎至:“啊——”
他反应了一会,猛然发力,一口气把麦茶喝光,抓着摄津万里:“那个讨厌的家伙就是你啊!”
万里刚笑得眯起眼睛想辩解两句,茅崎至接着说:“今晚,来陪我打副本,刚好凑不齐人。”
立花泉:“……”
网瘾少年世纪会晤。
她喝完甜牛奶,把外壳扔进垃圾桶里,转身想回房间,听见摄津万里在身后笑着说:“我还以为监督会骂我两句呢,就像之前那些长辈一样。”
“骂你?为什么?”立花泉皱着眉回头,“我自己也没怎么在高中时去过学校,认识普世意义上的天才也并不少,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不努力就能远超常人的人是存在的。”
“只是,才年级前五。”立花泉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一点促狭的轻蔑,“万里,你成绩有点差啊。”
摄津万里的笑意消失,他盯着立花泉离开的背影——从这天起,他就杠上了立花泉。
不过立花泉并不在意,因为准确地说,他一直谁都有点杠。
晚上冰箱又被青少年们洗劫一空,男孩子太多了就是这样,冰箱里干干净净连块纸壳子都留不下来。
立花泉打开冰箱门,又合上,转身去门口穿鞋打算去趟超市。
路上又接到椹田一朗的电话,他这次倒是没说什么让立花泉给他在宿舍加张床的轱辘话,反而神神秘秘地说:“酒吧街后巷,速来。”
立花泉婉拒:“买菜。”
“虽然这边没有超市,但进口零食店还真新开了一家,你过来看看,保证不失望。”椹田一朗说着,给立花泉发去一个定位,“信我,这事能成。”
立花泉疑惑地挠了挠头,点开一看,倒不远,去去也行。
去了之后,她只想骂椹田一朗一句啥比。
进口零食店确实有,店面又偏又小一看就没做好前期调研,并且在去零食店的必经之路上,左京带着一众银泉会的小弟,正在揍人。
立花泉听力绝佳,躲得远远的也能听出个大概——左京找到了欠银泉会一批货,跑路几个月杳无音信的倒爷,那批货价值三千万,而倒爷钱货两不交,在姘/头的床上醉生梦死矢口否认。
古市左京面对这种人的习惯向来是能动手就动手,不能动手创造机会动手,立花泉来时赶上倒爷在地上翻滚,一颗牙从他嘴里迸溅出来,正好弹到立花泉脚边。
蹦得还挺远,古市左京的目光跟着那颗被烟草熏黄的牙,然后和立花泉四目相对。
立花泉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古市左京却忽然慌得要命,他慌不择路地用衣服蹭掉手上的血迹,然后僵硬得像个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旁边的小弟还有想上去补刀的,被古市左京一个眼神杀在原地。
立花泉迟疑了一下,妄图打破尴尬:“左京先生晚上好?”
古市左京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
地上满头满脸是血的倒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旁边的椹田一朗自以为帅气无比地补了一脚,在古市左京身后对着立花泉笑,笑得露出八颗牙。
立花泉平静地递给他一个眼神,里面包含八千字脏话。
古市左京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自然:“你到这边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立花泉指了指后面的零食小店:“那个,我想趁倒闭之前来逛逛。”
古市左京顺着她的指引回头,看起来像松了口气:“那是银泉会的产业,短时间内不会倒闭,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下次再光临吧。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满开。”
他不动还好,一动口袋里松松装着的雪茄剪就掉了下来,立花泉心里“哦豁”一声,这玩意她当然知道怎么用,除了剪雪茄,剪手指也蛮快的。
古市左京立刻捡起雪茄剪塞进口袋里,假装这样立花泉就什么都没有看见,心里祈祷她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随后步伐僵硬地走向立花泉:“我坐、我开车送你。”
椹田一朗转过头去憋笑,憋得全身发抖,其他小弟面面相觑,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做作地转开视线吹口哨,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立花泉站在原地没动,她不知何起地叹了口气,在左京走到她眼前时忽然扒着他的肩膀,继而揉身一踹,将刚站起来试图偷袭左京的倒爷踹回椹田一朗脚底下。
一朗用脚踩住倒爷,像踩着一颗滴溜溜的足球,嬉皮笑脸地讨饶:“对不起啊没看住。”
古市左京被这一踹震惊得好久没回过神,他简直难以置信:“你会打架?”
立花泉敷衍他:“稍微会一点女子防身术。”
谁家女子防身术能踹得一个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人翻滚三周半,古市左京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乱晃的强光手电闪了一下眼。
“什么人?站住别动!我是警察!”
立花泉和椹田一朗同步一愣,然后拔腿就跑,立花泉还顺便捎上古市左京。
你是不是警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松田阵平,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忽然就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死去挚友椹田一朗,以及挚友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残疾妹妹。
那人生未免也过于刺激,这样不好,不好。
椹田一朗和古市左京跑得快,但立花泉跟不上,她腿立竿见影地发起烫来,椹田一朗倒是想抱着她跑,却在古市左京面前不敢造次。
立花泉咬牙坚持了一会儿,五分钟后决定遇见困难就躺平,把古市左京和椹田一朗带着往巷子里跑。
这附近有码头,巷子末端常有暴走族或小混混搬来垫脚翻墙的集装箱,立花泉挑了一个大号的,从头发上抓下一个伪装成发夹的万能/钥匙,五秒内捅/开锁芯。
然后把没反应过来的古市左京一把塞到集装箱里,自己也钻进去,椹田一朗最后进来,还垫了块餐巾纸无声地把门关上。
古市左京眼前一片漆黑,他原本视力就不佳,失去光源后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然而还是不由得脉搏一跳——因为立花泉离他太近了,以至于他一低头就能亲吻薄荷香味的头发。
椹田一朗也一样被箱门挤压着,这三个人的姿势相当不雅,是拍个照能榜单第一的那种不雅,立花泉在想躺平的那一刻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但是她不在乎。
她捂着古市左京的嘴,嘘了一声。
松田阵平和另外几个巡逻警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而死巷子尽头什么都没有。
他们大约是觉得跟丢了,立花泉能听见懊丧的发泄语气词和含混的交谈。五分钟后,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所有人都转身往巷子外走。
椹田一朗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有人发泄似的一脚踹在这个集装箱上,那一刻古市左京、立花泉和椹田一朗好像被人塞进了普陀山的黄铜大钟里,声音洪亮又回声阵阵,振得椹田一朗头晕目眩,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缓了一会,听见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椹田一朗想问问立花泉和古市左京感觉怎么样,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借着排气孔微弱的光看见——
立花泉几乎是跪坐在古市左京大腿上,她捂着古市左京的嘴,古市左京没有反抗,只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古市左京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此刻他注释着一团黑的眼睛异样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是缱绻,好像他抱着的是他的月亮。
这温和椹田一朗从来都没福气享受过,酸得他像生吃一篮子柠檬,胃液翻滚:我不应该在箱里,我应该在箱底。
同时,他趁着古市左京看不见,悄悄地在立花泉手上写出一句话,差点被立花泉反手扇一巴掌。
立花泉在他手上写字骂他:“哪个精神病院让你没治好就跑出来了。”
椹田一朗笑,接着写:“东京第一人民精神病院亚特兰蒂斯分院。”
他掐着时间和立花泉闹,在古市左京脑子重启之前打开集装箱,整理好衣服衣冠楚楚地离开,留古市左京送立花泉回家。
这个武力值,也不知道算谁送谁回家。
古市左京显然刺激过度,安静得要命,立花泉握握手心,思索椹田一朗在她手心写的那句话——“我把他和他的把柄都交给你啦!”
什么把柄?极道使用暴力算把柄吗?还是说这种程度都可以做把柄,只针对“立花泉”一个人?
她没经历过暗无天日的单恋,没感受过时光距离的拉锯,她的喜爱太浅薄又太吝啬,同时自我意识永远占据上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在她这里,并不是一句空话。
哪怕是长野时候的诸伏景光,他们看起来势均力敌刀刀见血,但他们平等过吗?
是没有的。
在正义面前她不值一提;在亚特兰蒂斯面前,诸伏景光不过尘埃一片。两人那时一个过于执拗一个过于年轻,都烂到了极点,最后不得不“生死相隔”,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她愿意为之付出代价的对象是亚特兰蒂斯,不是诸伏景光,唯有这一点很清楚。
感情有限,同情从未见过阳光的瞎子,同情从未聆听过大自然和谐声音的聋子,同情从未发出过心声的哑巴,而在虚伪的廉耻借口下,却不愿同情这种感情上的瞎子,灵魂上的聋子,良心上的哑巴。
不过是,不过是。
诸伏景光是她偏爱的死人。
他是我偏爱的死人。
直到来到满开剧团。
面目疮痍的同时刮骨疗毒,什么都痛,复健也痛手术也痛,痛得灵魂轻飘,被碓冰真澄滚烫的眼泪砸回身体里。
碓冰真澄不知道、咲也不知道、天马不知道至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却在无知地感化着魔王。
她现在居然学会设身处地地想,只可惜缺乏数据,程序不通,实在和那个真的立花泉差得太远太远。
她甚至不知道古市左京为什么那么喜欢当年的立花泉,当时他们多大?好像立花泉六岁,古市左京十岁——过去十九年了,这种感情原来能弥留十九年吗?
月光堂堂,照见汪洋。
立花泉迎面看着月亮,突然停下脚步,对古市左京说:“我今天晚上,见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古市先生。”
古市左京慌了一下,他故作镇定:“抱歉,我……”
“不需要抱歉,古市先生在银泉会工作,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太亮太亮了,“今天晚上,我算帮到了古市先生吗?”
“避免了那个人攻击我,我很感激,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古市左京苦笑一下,“再遇见警察,你可以不用跑的,我会留下来向警察把事情说清楚,你的腿才是更要紧的事。”
“但是晚上跑这一下,也很好玩啊。”她狡黠一笑,“我们就像同谋一样”
古市左京的心猛得颤了颤,这种要命的感觉,同谋这个词真是危险又诱惑,尤其还在月光下。
他低下头不敢回答,听见立花泉拉长语气,晃悠悠地说:“既然我帮了你,那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古市左京勉强地保持臭脸,说:“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哦,”立花泉跳到他面前,“来满开当演员吧,左京。”
“你念念不忘的舞台,你念念不忘的当年的监督——现在监督的女儿在你放不下的剧团里做监督,一切完美得就像轮回一样,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轮回了。”立花泉迫近他,“先前和你说的全都是玩笑话,但这一段是真心的。”
她按着古市左京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四目相对:“来看着我,看我怎么把满开剧团变回你记忆里的乌托邦。”
这样荡心动魄的变化,少看一眼都要后悔,故地和故人同时存在,是在佛前磕头磕到血流满地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千万不要说你不喜欢演戏,左京,”她的声音清脆地贯穿灵魂,“我在当年的录像带里看到你了,左京,当年那个排练室,你是不是十九年没有去过?你做梦的时候还会梦到那里吗?”
她的眼睛亮得摄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当年因为贫穷和困窘不得不放弃的梦想见到了一点点天光,疯狂生长,撬动铁石做的心。
不要再看她的眼睛了,他这样对自己说,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挪开,对方像是学过最精妙的心理暗示,那一刻年幼的回忆像倒塌的墙一样砸向自己。
立花泉小时候向自己伸出的手,排练室里对他笑的立花幸夫。
“我帮了你,你欠我人情,我拿捏住了你的把柄,是我逼你来的,就是这样,你可以把这当做理由。”立花泉顿了顿,“如果你觉得以后会后悔,可以来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看着古市左京的眼睛:“送我回满开剧团,然后留在那里。”
古市左京停顿了整整一分钟,不算长,但他体感却好像这视线相对的一刻停止了三亿亿年,日月星辰都死过一轮,眼前人还在。
古市左京忽然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但立花泉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她兴奋得跳起来,忽然伸开双臂拥抱住左京,欢呼声伴随心跳。
月光排山倒海而来。
晚上九点,椹田一朗收到立花泉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OK”。
他一乐,这件事虽然是他一手策划并不意外,还是不由得给立花泉发过去:“满开剧团真是和你八字,我估计琴酒本人来了都得被你抓去演戏。”
立花泉:“不行,秋组满人了。”
第二天一早,椹田一朗收拾收拾东西,扛着大包小包来了满开剧团,开门勇敢地直面左京:“我来投靠你啦!”
立花泉刚送完小孩,打着哈欠回来睡觉,差点下意识一板砖拍过去,她用眼神示意:“你怎么来了?”
椹田一朗用手语比划:“警/察查到银泉会了,我来避避。”
立花泉:“……”
古市左京:“……”
他这个缺德劲儿使得很寸,一方面左京对不起他,说好让人去结果自己顶上了,在那追忆初恋dokidoki;另一方面立花泉也不能真撵他走,毕竟俩人现在面对一个共同的祖宗松田阵平。
立花泉哽了一下,去厨房喝了口水,被不知道谁放的辣薄荷呛得要死,椹田一朗给予最后致命一击。
他表面上是在和古市左京说话,实际是说给立花泉听:“左京,我做饭很好吃,你知道的对吧。”
……立花泉什么都会,做饭是真不会,所以他成功留了下来。
立花泉悻悻:“做狗还是你在行。”
他不可能和立花泉一个房间,然而和别的演员一起也不太方便,住新房间当然可以,但是要自己收拾——于是椹田一朗利索地打包东西住到了库房里,伸手一拍正好拍到暗门指纹锁,而立花泉曾经录入过他的指纹。
暗室里也没什么东西,一些小型武器而已,但相当寸的是这玩意没法从里边打开,要么外面开锁,要么48小时自动开启。
立花泉把进去看看就出不来了的椹田一朗放出来,后者拍拍灰感叹道:“哪来的缺德设计,迟早有一天闹出案子来。”
立花泉往他后脑勺一拍:“少给我立flag。”
下午的时候,古市左京的小弟迫田健带来了左京需要的东西,零零碎碎暂且不提,其中有一副相当显眼的挂字,笔力苍劲颇有风骨,上书:“简朴、节约、节制生活”。
立花泉微微地头皮麻了一下,很快满开剧团全员都被古市左京召集起来开会议,主要内容就围绕着这幅字——满开剧团的欠债不容小觑,古市左京打算将节流作为今后攒钱的重点,规定了一批严格的舍规。
椹田一朗看着立花泉和其他演员一起逐渐不妙的脸色,笑得打跌。
希特隆垂死挣扎:“我是歪果仁,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捏。”
古市左京飞过去一个眼刀,眼镜诡异地反着白光:“首先,每组规定泡澡时间为二十分钟。”
咲也都吓了一跳:“二十分钟?五个人?”
真澄:“五个人挤不进去,我和监督一起洗就好。”
立花泉:“驳回。”/左京:“不行。”
左京顿了顿,说第二点:“然后,晚上十点熄灯,我会关闸的,之后也不能用电。”
茅崎至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我的午夜连载怎么办?”
三好一成:“十点也太早了吧!十点对美术生来说根本是白天啊!”
立花泉回忆了一下自己的Steam游戏库,胸闷气短。
古市左京继续滔滔不绝:“个人开支尽量记账,至于油费之类的集体开支,我会拜托松川经理时时记账,所以短距离活动比如买菜之类,大家尽量步行。”
椹田一朗下意识看一眼立花泉,立花泉抓着刚到手的萨满8x8车钥匙,看起来已经快厥过去了。
所谓一报还一报,不过如此。
古市左京喝了口水,最后总结陈词:“春夏公演的收入已经还上一部分债务,但其他仍有很多,监督和经理想过怎么偿还吗?”
这回轮到茅崎至和立花泉交换眼神:“想过的,随时可以还,只要这账能编出来。”
松川经理忽然激动,腾一下站起,发出怪叫:“百花奖!作为舞台剧届的奥斯卡,百花奖的奖金正是——一千万!”
“百花奖初代满开剧团也不过只获得过提名,何况是不成熟的新生满开。”古市左京冷静地反驳,“不过,有这样的努力方向也好,但在此之前,我的提案是举行全国公演以及周边贩售……”
古市左京在学会计的时候大约也学了些市场营销,搞不好和Sesilia的负责人蛮有共同话题。他有条有理地向大家叙述可行性,立花泉只能目光涣散地移向窗外……其实还是少乱逛吧,万一遇上死神开演剧场版怎么办。
开源节流两天后,立花泉过不下去了。
她也并非花钱不节制,只是更愿意用金钱换睡眠换休憩,萨满8x8迫于无奈已经变成了椹田一朗“路边抽奖抽到的”玩具,而平时不愿意做饭就出去吃的行为也大大减少,伏见臣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那么爱吃他烧的菜。
明明是文明社会,立花泉做饭像荒野求生。
大家适应得都一般,各自蔫巴巴的,立花泉第三天早起送完小孩,痛苦地趴在车前座补觉。
不熬夜是不可能的,她宁愿备一个电箱也要熬夜,问就是没通关、差成就、诶这个毛线团居然有互动键,按按试试。
而回去了也不能补觉,在古市左京认知里她是活力满满精力十足的立花泉,是剧团的表率,是随时随地都有事要忙的事业型女强人,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没有白天睡觉的可能。
众所周知在车上睡觉腰相当酸、血流相当不畅、腿相当麻、大脑相当缺氧,以至于松田阵平来敲她车窗以为她在密闭空间里缺氧昏迷的时候,她脑子一抽。
松田阵平皱着眉头,在车里睡觉可不是什么安全事:“怎么不回家?很困吗?没有疲劳驾驶吧?”
立花泉把脸埋在方向盘里,伸手从车斗里搜出一把青提味棒棒糖替换掉松田阵平的香烟,没有看他但是痛苦地抱怨:“回家不能睡觉,会被抓住偷懒。”
松田阵平趴在她的车窗上,早秋的晨光还是亮堂堂,从他宽厚的黑西服肩膀上漫过来,他叼着那支糖,摘下总戴着的墨镜对立花泉笑:“那去我家睡觉吧。”
立花泉无辜被冲击了一下。
这也太成年人了,才三面之缘,一千两百万初恋啊我boki一下很正常。
松田阵平:“你去副驾驶,我开车。”
立花泉其实抱怨完就醒了,怪就怪这张和机动组插科打诨惯了的破嘴,永远比脑子要快,但她的嘴只放空枪,不像松田阵平——他真的付诸行动,带她去了自己的公寓。
他把备用钥匙交给立花泉:“我要接着出去执勤,你睡醒了可以吃冰箱里的速食和水果,不愿意吃这些附近有味道还不错的拉面店,不用等我回来。”
立花泉目光涣散且不敢表示自己已经清醒,心里疯狂输出,嘴上装出迟钝的语气:“……非常感谢您。”
松田阵平换床单的手顿了一下,他回身拍了拍立花泉的头:“我和你哥哥认识很久了,来这里之前我还去和他喝了趟酒,和另一个朋友的墓碑一起。”
“虽然这么说很唐突,但当时我向他的墓碑说过,如果他真的听得见,就让我再遇见你一次,至少让我确认一下他的家人现在都过得好不好。”松田阵平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抽烟导致的嘶哑,“也许是他也不放心,这才让我们再遇见,是为了托我来照顾你。”
立花泉眨了眨眼睛,眨出一点困出来的眼泪,小声说:“谢谢。”
松田阵平拿了一个新枕头:“睡吧,我下午才回来,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那,早安,一路顺风。”
“早安。”
立花泉听见关门声后,从松田阵平的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痛心疾首地给椹田一朗发短信:“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欺骗感情的,你怎么对得起松田阵平啊!!!!!”
陪立花泉联机游戏一晚上睡眼惺忪的椹田一朗:“?”
立花泉发短信扯谎,椹田一朗帮忙打掩护,说她去鹿岛雄三的剧团帮忙一天,古市左京狐疑地看着面色不变的椹田一朗,心想他什么时候和泉这么熟了,不过他已经结婚了……吧。
一整天,古市左京和椹田一朗拉着没有或者自称没有基础的其他人进行训练。摄津万里进步神速,他确实是那种不用花什么力气就能做好很多事的人;兵头十座笨拙但认真,像一只一米八的大藏獒,认真到让人不忍心责备他,然而实在笨拙得过头,还转不过弯;伏见臣的天赋不错,也足够下功夫,尽管他总被幸吐槽一身老妈子气质,却适合各路阴险反派,毕竟一米九的身高摆在这里;最后一个,七尾太一。
他没什么可说的,他说他是初学者,古市左京信了,椹田一朗没有。倒不是他信任稀薄,只是立花泉早就提到过,七尾太一在面试时下意识踩在舞台的定位点上,而没有舞台经历的人大约大多数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椹田一朗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事实上作为原定的反舌鸟,他在各方面是顶配中的顶配,有些地方甚至比立花泉更优异。比如说立花泉总给人的锋利感他这完全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论何种情况总能给人的信任感、安定感,以至于这样混下来,七尾太一不但没察觉,甚至比起古市左京和立花泉来,更喜欢他一点。
而立花泉本人,她思来想去,抛弃无用的紧张和吐槽,决定遵从人类躺平的欲望,真的把手机按成静音,在松田阵平家补了半天觉。
松田阵平那个房间就很适合睡觉,黑白灰设计,有窗户但也有厚厚的黑色窗帘,除了床连桌子都没有,办公区在另一个房间。
立花泉偶尔醒一下,睁眼一点光都看不见,又睡了。
一直睡到下午,立花泉迷茫地抠了抠头,没想到打一晚上《饥荒》的后遗症这么强,她想了想,在楼下便利店临时买了点洗漱用品,然后去了趟商场,打算晚上请松田阵平吃个饭。
车停在警视厅门口的时候立花泉不由得感叹:这才是真勇,没证的车第二次开到警视厅门口。
松田阵平下午上班时有点心绪不宁。
天鹅绒町的安全程度相当高,爆处组出勤情况不多,更多时候都是和隔壁刑侦一起干一些鸡毛蒜皮的活,这几天正值刑侦巡查附近的极道,松田阵平便和同事一起去了银泉会拜访。
银泉会历史并不算很长,据说当年是现任会长白手起家,经营非法贸易,后来收拢了两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才逐渐洗白上岸,甚至当年的账目风声一点都查不到。
今天赶得不巧,两个人才都不在,一个据说去追初恋了;一个据说回老家结婚了。
银泉会会长解释完,自己都为这姹紫嫣红的感情状况沉默了一下,松田阵平不知道戳中了哪块笑点,给立花泉发短信:“银泉会的两个二把手好像要办喜事了。”
立花泉那会刚睡醒,眉头一皱觉得这事不得了,给椹田一朗打电话:“你要向左京求婚?”
椹田一朗:“你打游戏比茅崎至还上头。”
立花泉被挂了电话,挣扎着回松田阵平短信:“二把手同时的话,婚假有点难批。”
松田阵平暗示:“我今年除了婚假,还有年假没用。”
立花泉:“你要请假去参加银泉会二把手的婚礼?”
立花泉想象了一下松田阵平穿着西装出现在椹田一朗和古市左京的婚礼现场,BGM大声放着“原谅捧花的我盛装出席只为错过你”。
噫,命不久矣。
松田阵平:“……你接着睡吧。”
这脑电波没一处对上的。
从银泉会出来的时候撞上家庭伦理剧现场。会长的儿子泉田莇对着手机大吵大闹,好像是被会长扔了珍藏的东西,十三四岁的小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过这个小孩净身高一米七九,以至于松田阵平的关爱略微打了折扣。
他走上前去,插入快要打起来的父子俩之间,拉着泉田莇:“冷静一下小朋友,在警察面前打架可不是好选择。”
泉田莇甩开他的手,穿好扯乱的外套:“不要你管。”
松田阵平“啧”一声,道:“青春期标准说辞,放心,我没想管。”
泉田莇梗着脖子抹了一下眼睛:“那你还来妨碍我!”
“我可没这个意思,别污蔑我。”他拿出立花泉随手塞给他的糖,“喏,冷静一下,一般人我可不舍得请他吃这个。”
泉田莇乖乖地接过来,剥掉糖衣:“这个……不就是那家快倒闭的零食店卖的糖吗,那家店还是银泉会的。”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那当然不一样,我给的糖肯定比别人要好吃。”
泉田莇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心情很好,心态很飘的大人。
古市左京的小弟迫田健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他冲到两人面前,气都还没喘匀,被泉田莇一把拉住。
泉田莇看着他的眼睛:“健先生,我要离家出走。”
迫田健:“?”
银泉会会长:“?”
松田阵平:“哦豁。”
警视厅其他同事:“……”。
别说,还挺青春的。
松田阵平一路飘着干完下午的活,一路飘着收队回警视厅,同事打趣他:“怎么?路上捡钱了?”
“捡了,无价之宝。”松田阵平笑得简直渗人,同事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天知道他一个酷哥怎么忽然这么笑。
同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那可要充公啊。”
“嗯,有机会的话请大家喝酒,放年假。”
隔壁刑侦的女同事摘下手上的手套,笑着说:“哟,现在才年中就想年假啦,怎样的女孩子啊?”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立花泉一个准确的特征,不应该啊,她明明是那种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
同事还在起哄,松田阵平艰难地回忆、艰难地开口:“现在还在睡……的人。”
人群诡异地静下来,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爆笑,同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松田君,你可得对人家女孩子温柔点啊。”
松田阵平:“这话你对来抓你的扫黄大队说吧!”
他们闹着往警视厅走,松田阵平还在和嘴上跑马的同事互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他以为还在睡觉的人正停车在身后,对着他笑,晚霞撒过枫叶间隙,投影在她耳边,像细碎的金。
同事面露了然地推了他一把:“去呗,我帮你打卡。”
他笑骂一声,向立花泉小跑,又趴在对方的车窗上:“怎么了?来接我下班?”
立花泉递给他一袋护手霜套盒:“来表示谢意,这个是以前一朗说效果很好的护手霜,我想着你们都是爆处组的,对你应该也有作用。”
“还有,”立花泉趴在方向盘上,笑眯眯的,“我可以请松田警官吃饭吗?”
该去金台寺上香了。
立花泉看着正在餐厅里“约会”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心想。
餐桌对面,松田阵平递给她一杯温茶水,疑惑地问她:“你从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是因为这里食物不符合胃口吗?”
“我对吃的没什么要求,不过因为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在点评软件上选了一家大众满意度最高的。”立花泉冲他一笑,把话题带过去,“松田君平时喜欢吃什么呢?”
“我也什么都吃,外勤人员哪有资格挑食。”他想了一下,“不过你哥哥做饭很好吃,之前还在东京的时候,我和朋友经常去他公寓做客。”
立花泉知道他口中的朋友多半就是萩原研二,微微一哂——当年他们关系好到这个程度,但东窗事发之后、萩原研二被关在亚特兰蒂斯之后,这关系就变成了“普通同事”。
怪不得别人,所有人都有哭奶的资格唯独亚特兰蒂斯没有,毕竟她们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到底只能算报应。
但是幸好那些话没有让一朗听到。
毕竟从来都只有她们自己人会保护自己人。
立花泉呷一口茶水,低下头:“嗯,他做饭一直都好吃,可惜我没有学会。”
其实森中明青和矢野惠太做饭也好吃,红子勉勉强强,只有她和长谷川悠一是两樽美丽的花瓶。
套餐的前菜很快送上,立花泉没有动筷,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心说差不多了。
下一秒,毛利兰的尖叫划过整座餐厅。
松田阵平出于职业警觉第一个冲出去查看,立花泉仍旧在座位上,摸了摸伪装成耳环的摄像头和藏在头发里的发信器。
“准备好了吗?”她对信号那头的亚特兰蒂斯说,“命定的救世主和几代人制造的庞大数据流,
“看一看谁会赢。”
死者鸣原丈次郎,六十五岁,事发时正和太太鸣原丽子,女儿鸣原樱,女婿小林泽在餐厅用餐,吞下餐品时忽然呕血并且倒地不起。
警察还没到,松田阵平一个人稳定现场疏散人群,伸手阻止任何人搬动尸体。死者的太太和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女婿悲痛地搀扶着已经站不起来的妻子。立花泉远远看着,打了个哈欠。
耳机里传来矢野惠太的声音:“D179报告。”
“说。”
“骨骼肌松弛无力,皮肤出现紫绀,死前呼吸困难,瞳孔两侧不对称,看起来像餐厅的河豚血没放干净导致河豚毒素中毒,不过根据柯南第一法则——”
立花泉叹了口气:“他们都是哪里搞到的河豚毒素,我们实验室年产才多少。”
“D572报告,实验室年产为零,因为根本没有这个项目。”科研组的女博士一边啃牛肉干一边插话。
“查到了死者社会情况吗?”立花泉问。
“死者是天鹅绒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平时和气待人,没有欠款没有纠纷没有狗屁倒灶的事,鸣原太太是全职主妇,唯一的女儿鸣原樱是服装工作室的小老板,上门女婿小林泽在天鹅绒大学当讲师——化学系讲师。”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谋杀几乎都是熟人作案,何况还有柯南法则。”立花泉慢吞吞地喝茶,“接下来,作案手法是什么。”
“不急,我们亲爱的新一同学已经在动脑筋了。”椹田一朗说。
立花泉情绪不明地笑了一下。
工藤新一蹲下身,试图仔细观察死者瞳孔,被板着脸的松田阵平一把推开:“请不要破坏现场。”
“典型的河豚毒素中毒症状,根据桌面剩余的食物来看,今晚的套餐中确实有河豚。”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刚来餐厅,还没点单就碰见案发现场,这事发展其实和水族馆事件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这里的警察只有松田阵平,没有目暮警官。
松田阵平显然是他没看过的新面孔,然而他此时年轻气盛,很自然地就A了上去:“警官你好,我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立花泉一哂,这有戏看。
果然,松田阵平没有和他握手:“虽然你是工藤优作的儿子,但这是警察的工作,高中生不要影响警察办案。”
这句话可缺德死了,只字不提他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把他当成父亲的附属品,气得小男生眼睛滚圆。
蓝牙耳机里传来声音:“去掺和点,别让新一同学发挥得太爽。”
立花泉这才放下杯子,起身。她走到被吓得脸色不太好看的毛利兰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小朋友吓到了吗?有心脏病史吗?你看起来不太好。”
毛利兰下意识接过她手里的纸,声音颤抖地说:“没、没事,谢谢。”
立花泉安抚地拍了拍她,又转向工藤新一:“请问典型的河豚毒症状是指什么?能这么肯定地判断吗?”
说来也巧,立花泉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裙,黑得不带一点杂色,全身上下只有手上的欧珀戒指散发彩光。
耳机里长谷川悠一笑她:“你这个搭讪借口好烂哦。”
无所谓啦,反正以后他对穿黑衣服的人印象都不会太好,立花泉温和地笑着,做简短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松田警官的朋友,叫立花泉。”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就是这样,有人发问就会全力解答,何况是工藤新一。他仔仔细细地给立花泉比划:“河豚毒素是目前已知毒性最强的非蛋白类神经毒素之一,中毒后的主要症状表现为神经麻痹,死因多为呼吸衰竭。”
松田阵平貌似不经意地插进来:“并且河豚毒素发病迅速,一般潜伏期短,绝大多数在食用半小时后就出现中毒症状,不过也有5到6小时才出现中毒症状的例子。”
半小时,立花泉思索了一下,这里搞不好并不是第一现场,她插在口袋里的手给椹田一朗发短信:“剩下的三个人,有谁是开车来的吗?”
椹田一朗转了转鼠标滚轮,说:“有点意思,死者开车载自己的太太,半路车抛锚了,荒郊野岭的路边等了一小时才坐上女婿来接他们的车——这天气可不凉快啊。”
立花泉顿了一下,接着打字:“车上应该是没有东西了,查一查沿途监控,看有没有人下车扔过什么。”
“收到。”
她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思考了一分钟,实际却已经用庞大的数据流席卷方圆十里,而在这间被暗流涌动裹挟的餐厅里她仍然保持温和的微笑:“原来是这样,二位都很博学呢。”
接下来该做什么?这种证据就算借着这二位命运之子的思路查到了,也没办法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只能握在警视厅手里,在他们手里就是明目张胆的犯罪。
但没关系,还有一位命运之子,立花泉垂眼看抓着工藤新一手的毛利兰,转换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装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你的妆花了,需要补妆吗?”
毛利兰怔怔地看着她——人类就是这样,惊吓后思维速度慢很多,会下意识跟着别人的指令走。
立花泉接着小声蛊惑她:“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和男朋友出来约会的吧?”
“那个,我们不是——”小兰的脸瞬间涨红,立花泉摆出一副“我都懂”的笑容朝她歪头,递给她自己的手包,里面有一些补妆的化妆品。
毛利兰接过那个包,红着脸和立花泉一起去了洗手间,走到洗手间才发现,洗手的台子上,摆着一支不知道被谁匆匆忙忙落下的口红。
口红?这代表什么?
能被毛利兰碰见的东西有很大可能能成为证据,这能证明什么?
耳机里忽然传来电流音,长谷川悠一又接收到一份材料:“还查到了一点,死者死前购买大量意外险,受益人是——鸣原樱?是他女儿?”
矢野惠太意外:“不应该是他的上门女婿小林泽吗?”
情报组思维发散:“协同作案?还是说……”
“不对。”立花泉看着那根口红,后退两步,“我知道这根口红是什么意思了——惠太,河豚毒素有特效药吗?”
“没有,河豚毒素过量毒发必死无疑。”矢野惠太斩钉截铁。
“有人半小时发作,但也有人五六小时才发作。”立花泉向餐厅狂奔,“去监控路况和最近的医疗资源,说不定还来得及!”
从餐厅出来走到洗手间,再从洗手间狂奔回餐厅,整个过程只有十五分钟不到,立花泉回来的时候看到小林泽已经跪倒在地上,工藤新一揪着他的衣领——看来工藤新一已经推理出了什么,命运之子还是比亚特兰蒂斯更快一步,但这些人都已经不是重点。
立花泉搀扶起瘫倒在地的鸣原樱,她看上去因为悲痛过度而呼吸困难,面无血色,口红也遮不住嘴唇苍白。
果然。
她把已经不能自主行动的鸣原樱打横抱起,喊松田阵平背上鸣原太太,又转身对刚刚跟过来的毛利兰说:“打最近的医院电话,让他们准备好处理河豚中毒。”
小林泽扑上来拽她:“你干什么!你要把我的夫人带到哪里去!”
立花泉一脚把他踹得撞到桌脚上,厌恶地看着他:“垂死挣扎。”
这次和小兰一起出发关键道具的人是她而非工藤新一,所以新一同学大约只是提出推理,没找到证据,这才让小林泽以为还有翻身的余地。
立花泉抱着意识模糊的鸣原樱,松田阵平背着鸣原太太,两人向一楼狂奔,在门口被姗姗来迟的救护车接力,蓝牙耳机里有人确定周围路况已经一路绿灯,辅助药物以生物公司的名义打算随时提供。
立花泉这才撑着墙,慢慢走回餐厅。
耳机里长谷川悠一和椹田一朗已经理清所有来龙去脉,向她报告。
立花泉听到末尾,深呼吸一口气。
餐厅里,先返回的松田阵平控制住小林泽,工藤新一尚在和他对峙,而立花泉松开衬衫最顶端的两颗纽扣。
她的头发跑乱了,只好用手随意地抓一抓,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证据在洗手间。”
一时间,餐厅里的人都在看她。
她一只手称在桌面上,看起来困倦得要命:“补妆是餐前餐后行为,你们没有吃到餐后,所以洗手间的口红是你太太餐前补妆时不慎遗漏的——如果你想把河豚毒素嫁祸给餐厅,那么回答我,为何你太太餐前补妆的口红上,会有河豚毒素的残留呢?”
“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真的,检测那口红上面到底有没有你妻子的DNA和河豚毒素就知道了,”立花泉揉了揉眉心,“不会花很多时间的。”
工藤新一眼睛亮起来:“原来如此,你也意识到妻子在餐前曾经补过妆,你一直在找的,原来是这个东西!”
她不知道工藤新一走哪个角度切入,又推理了些什么,亚特兰蒂斯的数据流已经给了她答案——鸣原樱的孩子三月前出生,随鸣原姓,从那时开始,作为化学系讲师的小林泽便开始在学校实验室制备河豚毒素。
今天晚餐前,被小林泽动过手脚的车在半途抛锚,鸣原老夫妇在不低的温度下等候一小时,因此,一上车他们就喝下了女婿递来的水,鸣原樱也被小林泽劝着喝了一些,最后瓶子被扔在路边的垃圾箱里。
没猜错的话,小林泽自己也喝了一些,但只有极少量的一些。
鸣原丈次郎的保险会赔到鸣原樱身上,鸣原樱的保险会赔到唯一没有死亡的他身上。
……真是,太恶心了。
立花泉没忍住呕吐的冲动,尽管她已经刻意什么都没吃,还是不由得吐出了喝下去的茶水。
一不做二不休,她走到小林泽面前:“其实还有一点——天鹅绒町掌管码头生意的是银泉会,但最近他们遇上倒爷逃跑,码头接应乱套,生鲜河豚在集装箱里毁坏了大部分,以至于一直供应河豚的餐厅,把河豚刺身移出套餐,只能单点——你不知道,但我在来这家餐厅前刚好查过,毕竟我从来不吃鱼生,要是套餐里有鱼生,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家店。
“侦探刚来还没来得及看菜单,又被之前的宣传疑惑,才会误以为你们桌上的河豚是套餐自带,但其实,这份河豚是你额外添加的——这点问问服务员就很清楚。
“我猜你在知道今晚没有河豚时就后悔了,但他们已经服毒,箭在弦上,你没得选。”立花泉轻蔑地睥睨他,“你真是……垂死挣扎。”
松田阵平和工藤新一诡异地看着她,蓝牙耳机里传来提醒,说松田阵平的同事们快要赶到了,立花泉抓起手包,走到松田阵平面前:“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抱歉。”
松田阵平反应慢一拍:“是腿不舒服吗?抱歉,这种情况你也不方便开车,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耳机那头椹田一朗呼吸停滞。
立花泉摆摆手:“是胃不舒服,不过也确实没法开车,我今晚会住在附近的酒店。”
警视厅的同僚们终于赶到,松田阵平几句话交代情况,说明自己要短暂离开现场一下,然后拿起外套跟上立花泉的步伐:“我送你去。”
酒店房间里,立花泉靠在高层落地窗户旁,低头看天鹅绒町平和的夜景,灯光如豆。
蓝牙耳机已经断开,手机上椹田一朗正在给她打电话:“怎么啦?又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些。”
立花泉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恶心。”
生命就是这么个脆弱的东西,亲近的人随意就能夺取,她们想要插手却困难宛如天方夜谭。
可,亲近的人。
立花泉的声音低如呢喃:“真是……太恶心了。”
椹田一朗深吐一口气:“怎么办,你今晚还睡得着吗?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立花泉表情冷漠:“你少想着给松田阵平来个surprise。”
椹田一朗刻意地大笑:“这种情况,你上一次记忆深刻,还是在什么时候?”
“在我还是反舌鸟的时候。”
在绿川景都还不是苏格兰的时候,反舌鸟带着他做任务,结果后勤部队出了差错,整体形成类似暴风雪山庄的封闭空间,新鲜的尸体还有热气,窗外风雪交加像怒吼或嚎啕。
反舌鸟摘下橡胶手套扔进火炉里,前是她刚送走的任务对象后是想把她送走的绿川景,今儿晚上八成要完。
风雪压断信号站,电话打不出去,后援进不来山,绿川景表面言听计从地问她怎么办,反舌鸟心想这真是瘆得慌。
没法睡了,反舌鸟翻了翻DV机下的光碟盒,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我们,看恐怖片吧?”
绿川景沉默了一下,在受害人家里看受害人收藏的恐怖片,与受害人的尸体一墙之隔相处一晚。
真是,够变态的。
很快他就没闲暇这么想了,因为反舌鸟被吓得吱哇乱叫,比窗外的风雪还大声,一边叫一边拽他,衬衫硬生生被她撕下来一条袖子。
他不得不假心假意地安抚对方:“别害怕,我还在。”
说完他才想起自己原定的honey trap计划,不由得愣了一下。
反舌鸟抽抽得打嗝:“说实话,就是你在我觉得更不安全了。”
绿川景毫不留情地抽走自己的手,披上外套:“那我去客厅看守尸体。”
“我错了!”反舌鸟瞬间飞扑上来,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牙齿打架不停发抖:“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哇——”
反舌鸟眼泪都要溅出来:“你一走,我这辈子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要在我脑海里轮番上映了呜呜呜呜呜呜——。”
绿川景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即他清清嗓子:“下来。”
反舌鸟低眉顺眼地放开他,他关掉DV机,从书房里搜出游戏机和卡带,递给反舌鸟:“这个游戏是——《热血街头》?好久之前的联机游戏了。”
反舌鸟愣愣地看着他拿过另一个手柄:“你会打游戏?”
你的人设里有这条吗?
绿川景轻描淡写:“不太会,但这不是很好吗?这样,你就能一直赢了。”
这样,你就能一直赢了。
立花泉用冷水洗了把脸,打电话给前台额外开出一间电竞房,然后又给茅崎至发去通讯:“至?你和万里睡了吗?”
电话那头嘈杂:“还没有,在打副本,你要查寝吗?”
“成年人有什么好查寝的。”立花泉登录账号,“打副本嘛,带我一个。”
那端的摄津万里大声疑问:“诶?监督也是会玩游戏的吗?”
茅崎至发来组队申请,笑道:“你以为她是什么正经人。”
“少败坏我形象。”
第二天天亮,立花泉打着哈欠从电脑前起身,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理智堪堪维持在低稳定状态,刚洗完脸想乘坐公共交通回满开,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是胡子拉碴提着早餐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看见她的眼睛,有点意外:“你昨晚没睡着吗?”
他又看到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你——打了一晚上游戏?”
立花泉尴尬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松田君忙了一晚上吗?胡子都冒出来了。”
松田阵平闻言摸摸下巴,递给她带来的早餐:“我给你带了早餐。”
立花泉接过,是温牛奶和流沙包,她不觉得饿,于是问松田阵平:“你还要接着跟进吗?”
松田阵平摇摇头:“倒班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休息。”
“那就在这里休息吧,床我没有睡过,衣服可以交给前台帮忙干洗,我正好也要回家了。”
松田阵平摇摇脑袋,感觉到塞了浆糊一样的头昏脑涨:“非常感谢。”
立花泉低头示意,与他错身。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处在emo→治好→emo→治好的无线循环里。
无聊的时候有写一点EABO设定的小片段,主要是想搞崩坏的,比如说干掉酒厂取代酒厂把这些野男人全抓起来监○之类。
设定是ABO性别都是进化,有精神体和精神力设定,人性兽性平衡,只有E是退化,兽性远大于人性,犯罪率百分百。正因为犯罪率百分百,Elpha一出生就会被精神降井并剥离生殖能力。
亚特兰蒂斯全是Elpha,窝藏起来没有降井的那种——这就不是什么能善良的背景了。
只写了一点点,如下:
立花泉——巨大白化黑曼巴蛇
椹田一朗——毒牙北极熊
入江红子——六翅红尾伯劳
长谷川悠一——恶魔螽斯
矢野惠太——荷兰侏儒兔
Sesilia负责人——兰花螳螂
森中明青——红火蚁群
诸伏景光——黑足猫,有二次分化
安室透——美洲狮
松田阵平——斑鬣狗
萩原研二——非洲长翅凤蝶
自从分化的那一天起,古市左京的母亲就告诉他,不要听易感期Alpha的一切鬼话,她们装脆弱扮可怜博同情,像被抛弃的猫像被淋湿的狗;又或者花枝招展孔雀开屏,疯狂释放荷尔蒙和吸引力,她们无论如何都只是被下半身支配的低等动物,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你发生/性/关系。
立花泉不是Alpha,然而Elpha也一样,甚至更加危险,Elpha的危险性已经完全地体现在百分百的犯罪率上,以至于一分化就会被精神降井,剥离生殖能力。
不该听她说话。
可立花泉坐在喷泉里淋着深秋的冷水,双手放在膝盖上,委屈巴巴地抽着鼻子:“你的外套可以借我一下吗?”
他毫无犹豫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到立花泉身上,这个举动真是教科书式的错误做法,面对易感期的Alpha或者Elpha,哪怕多穿一件也是好的。
立花泉揉了揉脸,看着二楼莇在的房间,揉了揉脸:“一般分化要多长时间啊?”
古市左京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
“不太了解,”她嘟囔,“我分化得太早了,是个特例,做不了参考。”
古市左京皱了皱眉,担忧地看看湿淋淋的立花泉,再担忧地看看窗户。
立花泉仰着头,拉了拉他的袖子,眼巴巴的、这样子简直不像她又合理得不可思议。她带着点鼻音,说:“左京陪我说说话吧。”
古市左京知道她易感期,情绪波动大,理智不清晰,所以没有扯开她,也没有说好。
立花泉摇摇他的袖子,自说自话:“我不满十岁就分化了,比正常人早了四五年,而且听森中说因为我的父母都是不稳定体Elpha,我也是Elpha的概率有93%,他们没法把我送医院,被抓住了一定会被精神降井。”
“听说我分化的时候可严重了,七十多个小时精神体都没有实体化,信息素一直不稳定,要么整层楼都得戴防毒面具,要么趴门上都闻不到。森中把我锁在医疗室,结果我第一天就砸开手铐把监控拆了,当时也没人敢开门去看看。”
她揉了揉进水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后来我又连续十几天认不出人,见谁都咬。森中你知道嘛,他是Beta,要是被我打一拳搞不好就得躺手术床,当时红子又还没分化,只好让一朗陪我。他说我那个时候天天骑着他打,要不是他精神体是北极熊,耐揍,亚特兰蒂斯早就要哭丧——其实那个时候一朗才十六岁,他就比我大六岁,自己还是个未成年。”
“过了十几天,我的精神体和我的精神状态才稳定下来。”立花泉想了想,“那应该是我的精神体最大的时候——你知道世界上最大的蛇吗?有记录最大的网纹蟒长7.67米,重158.8公斤,体围六十多,但其实我的精神体在普通情况下,就比这个数据要略大一些。”
“刚稳定的时候,我的精神体长37米,体围接近三米,横在走道上特占地方,这玩意还老不乐意被折叠。”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当时森中也想给它称重,可惜没找到那么大的称,只能估计一下,大约三四吨。”
她说着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声音含混不清:“但其实那个时候、那个大小,我也没有觉得到极限了……只是再大下去我巨物恐惧症就要上头,所以没再让它变大。”
“并且,我的精神体不是网纹蟒,虽然网纹蟒已经在蟒蛇里算很凶的了,但我的精神体品种是整个蛇类里最致命的,”她的语气有点像自豪的碎碎念,“你别看它长得白啊,它其实是一条白化黑曼巴。”
黑曼巴蛇,Dendroaspis polylepis,眼镜蛇科的一员,是世界上爬行速度最快的蛇,速度可达16~20km/h,黑曼巴蛇的毒液里主要含有神经毒素及心脏毒素,其毒液的LD50毒性数据为0.32mg/kg(皮下注射)、0.25mg/kg(静脉注射)及0.941mg/kg(腹腔注射)。平均毒液分泌量50~120mg,而最大纪录则为400mg,能毒死十余个成年人。
没有血清的情况下,致死率百分百。
她的精神体平时大多缠绕在手上腰上,在他们面前展示过的最长形态也就一米余,两指宽,一两斤。眼睛圆滚滚像小狗,总是懒懒的、蔫蔫的,还爱盘着泡在水里,露出个头冲路过的他们狗叫——黑曼巴的叫声确实是“汪汪”。
就连椋那种怕爬行类的,都觉得这条小蛇很可爱,鳞片乍一看是白色,仔细看还有镭射光,低调的五彩斑斓。
大家都知道精神体的体型会随着本人精神力的级别有不同的大小区间,但从没有人的精神体可以变得这么大,更何况作为Elpha,立花泉本身的特殊能力就是精神体巨大化,几十米长的剧毒蛇,超过了某个界限之后这就是纯粹的力量,哪怕看一眼感觉都要死。
而他们之前还经常揉搓这条蛇降温,糊弄它狗叫,指示它去床底下捡东西。
这蔫蔫巴巴的小东西甚至偶尔会缩得不足半米长,泡在伏见臣悄悄准备的冰绿豆汤盆里像一团化到一半的冰淇淋,边吃边睡,然后被立花泉揪出来冲洗拧干暴揍一顿。
怎么可能想象到它近一米粗的样子。
立花泉巴巴地给他比划不压制情况下精神体的大小,像极了在求老师表扬的小孩,古市左京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好冷。
她本身信息素就偏冷感,现在打了强效抑制剂、短效封闭剂,还在喷泉里不停淋水,现在全身上下比她那条蛇还冷,能感觉到她的牙齿明显在打颤。
古市左京想拉她起来,好歹缓一缓,但立花泉固执地对抗:“别拉我啊,万一信息素溢出影响莇分化怎么办,他要是分化成Elpha,这辈子就完蛋了。”
“……”古市左京鼻尖酸了一下,他温热的手捧着立花泉的脸,“不会完蛋的,你现在不也没有完蛋吗。”
……达咩,再写下去要写到古市左京被立花泉唬得搁喷泉里打野/炮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写清楚,这里立花泉是在装脆弱扮可怜博同情兼花枝招展孔雀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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