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美华(身份证390000199205068861)这辈子非你不嫁了,我保证只爱你一个人,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我要给你生两个孩子,最好一男一女。我爱你!
刘美华2016年9月12日
清晨,杨倩挣扎着起床,她几乎彻夜未眠。
昨晚,她强迫自己睡觉,可是睡不着,于是,她起来喝了一杯红酒,这一次,红酒并没能帮她入眠。她一会儿构想那个女人的模样,一会儿又在猜想张胜丰此时一定和她在一起,带着从机场买的护肤品和香水哄她开心,就像刚结婚那阵儿,他对自己那样。一会儿,她昏昏睡着,却不知怎的,突然又醒了,然后,整个人毫无睡意。就这样,反反复复,似乎刚睡着,闹钟就响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睁不开,她使劲揉搓双眼,感觉头昏沉沉的。她下床,去厨房,烧水,给小毛准备早饭,然后,给小毛准备午餐。忙碌了一个小时后,她终于把儿子送上学了。
杨倩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她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她是做什么的,长什么样子,能知道的资料越多越好。她并不知道她要知道这些做什么,是要和自己相比较吗?不懂,反正就是要知道。她拿着手里这张情书,或者是保证书仔细研究。从身份证号码来看,她比他小十一岁,比杨倩小七岁。到百度查名字,居然真的查到了,是一张人才网上的个人简历,简历上的相片居然带着帽子,披着长发,□□清晰可见,还有似乎有意露出来的四分之一□□。杨倩呲之以鼻,这是用于应聘的照片吗,她到底是在应聘公司还是应聘什么?张胜丰公司的人事部招人到底是什么标准?戴着帽子露着□□的应聘者,他们居然录用了?杨倩为人事部的非专业摇头。她打印了这份简历。刘美华在某公司做过前台接待,在某酒吧卖过酒。这么说她是卖酒的?是同事?他招聘了她,又把她变成了女朋友,二奶?杨倩苦笑。她一直担心她做红酒生意会造业,看看,来了,这就是。
杨倩拿着那张小纸条分析,这不像是一封情书,反而像一份保证书,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保证书?显然,这个男人有向她表示过他的担心,担心什么?担心背叛,担心不是因为爱他和他在一起,担心她不愿意给他生孩子或者不愿意给他生两个孩子。这么说,这个男人对她们的感情是有怀疑的。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做什么的?照片里,她看起来很时尚,很风骚,与自己截然不同。”
“九月份写的,之前还要暧昧一阵子吧,我们二月份才过来,这么快。”
“离婚吗?什么时候?还有多久能拿到PR?”
杨倩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不知道是张胜丰的大意,还是刘美华的故意,或者是老天的有意?反正,知道了。”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巧合,那么感恩上天让我知道了这一切。”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她登录网上银行,查询她的银行余额。她没有记账的习惯,她不奢侈,也不吝啬,该有的花销,她就刷卡,却从不记得查询余额。她突然意识到,张胜丰好像很久没有给她汇款了。
“房贷还有六十万,一年的开销差不多五万,如果小毛初中后读私校,学费三万五,学校杂费和兴趣班补习班两万多,六年下来……”杨倩很现实的给自己算账,用圆珠笔在纸上列表格,这是她多年以来的习惯,在她觉得不知道如何抉择一件事情的时候,她就画图表,列出不同选择可能的得失。目前,她没有计划离婚,但是她身不由己地评估她的经济实力或者说是独自生活的能力。
门铃响了
“MINNIE”杨倩打开门,看到MINNIE, 手里拎了打包盒,杨倩很感动
“你还好吗?”MINNIE关切的问
“不好。”杨倩如实答
“在干嘛?”MINNIE问
“算账,算算我身上的钱够花多久。”杨倩说,声音微弱,好像算出来的帐没有给自己底气
两人走到户外的桌子旁坐下,花园里,玫瑰早已枯败,茶花开的正盛,草割的整齐。
“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你爱吃的CURRY LASKA,你先趁热吃吧。”MINNIE把打包盒打开,推到杨倩面前
“谢谢。”杨倩说完,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委屈,两眼湿润
两人无言。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吗?”MINNIE见杨倩放下了筷子,体贴地问
“我的这点垃圾事儿你都知道,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想过了,还有一年才交永居申请,加上等待的时间,前后还要两年。我的客户群里,很多是那个男人的人脉,没有他的帮助,我怕是很难。现在,最盼望我快点拿到PR的应该是这个男人,如果离婚了,可就不一定了。如今,后院起火,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杨倩看似思路清晰,很知道她接下来要什么
“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吃好睡好,这样才能照顾好儿子。”MINNIE劝慰道
“会的,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其实我决定回来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现在这样咯,我前脚走,他后脚又找了女朋友,再糟糕,就是断了我的生活费。”杨倩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害怕再糟糕的事情会真的发生。又或许,还有更糟糕的,更坏的可能。
杨倩的手机提示有新邮件进来了,不管生活多糟糕,眼前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她拿起手机查看邮件,邮件是张胜丰发给公司财务抄送给杨倩的,内容是:“请今天转十五万澳元到杨倩澳洲账户”邮件内容简洁,杨倩看了,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她的账户里,即将多出十五万元,悲的是这十五万元这个时候来,算是补偿吗?又一转念,也好,至少,他还懂得补偿。
张胜丰坐在办公司发邮件,他并没有像杨倩想的那样好过。昨晚,他下了飞机,直接回到了刘美华的家,手里拎着从机场免税买的护肤品和香水,他用钥匙打开门,就看到刘美华从屋里小跑过来,她搂着他的脖子,就和往常一样,她开心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娇嗔地说“想死我了”。他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那笑,好像是硬挤出来的,然后他说“太累了”,没有洗澡,就换了睡衣睡下了。往常坐长途飞机,他会在飞机上睡觉,下飞机后,他可以直接回公司工作,或者带刘美华去酒店吃大餐,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这一次,他没有睡。他心情复杂,睡不着。他想起了上一次,杨倩发现他出轨小薇后的态度,她狠狠地咬着他的胳膊不松口,狠狠地用无力的拳头捶着他的胸,她在半夜里轻轻抽泣。他知道那是一种恨,也是一种爱,或者是,即将要转化为恨的爱。他想到了杨倩陪他去香港一起谈生意的情景,那时候,他很艰难。她就那样陪着他创业,陪着他在公司吃方便面。他甚至记起了刚和杨倩谈恋爱那会儿,为了省钱,他们没有去植物园爬山。他们随意找了一座山,等下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山的另一面是一整片的坟地,一个挨着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无意间踩到多少座坟墓的边缘,他们终于下山了。下山后,杨倩回头,深深鞠躬说:“对不起,不是有意冒犯,请原谅”。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对这个女人好,好一辈子。他还想到了,杨倩曾经因为小薇,要求和他离婚。他为此深感痛苦,他曾经下决心,再也不会背叛她。可是,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面不再想她,不再惦念她,甚至不想见她。只有今天,一整天,在飞机上,他都在想她,因为她发现了那封情书。他感觉他要失去她了,那个他心里最善良的女人。他有点儿懊恼,他过去忽略了杨倩,很久没给他们打钱了,快一年了吧,对,明天到公司,就给她打钱过去。最后,他安慰自己,一个纸条,几个字而已,并不代表什么,她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什么,如果她质问,就不承认。然后,他在心里祈祷,希望她不会知道的更多。
他没忘记昨天飞机上的决定,一到公司,就马上通知财务给杨倩汇款,昨天本来想汇十万,今天改主意了,汇十五万。他虽然迷恋其他女人,可是他从来没想和杨倩离婚。这个女人,陪他共同创业,一起吃苦,还和他生了儿子,哪能说离就离呢。虽然,她不愿意再和他生一个孩子,也不至于要和她离婚。
他这样想,杨倩却不是这么想的。杨倩想的是,如果离婚了,她该怎样生活,她正在计算着,加上这十五万,她的房屋按揭还差四十几万,如果离婚了,是不是需要卖了国内的一套房子给还上,这样可以少付一些利息。
下午,杨倩如约到了标签设计公司,和设计师谈论设计酒标的事情。返回的时候已经是三点,这是去学校接孩子的时间,从这时起,她接下来的角色都是妈妈。今天是星期三,接了孩子要带孩子去学钢琴。钢琴课后,杨倩给小毛煮了方便面。小毛很难得一次吃到方便面,很开心。两个人的生活就是简单,孩子吃饱,全家不饿。
杨倩仍然记得,一年前,她决定返回澳洲,并定了单程机票的时候,她的假设单子上的最后一项写的是:如果他找了其他女人—PR后离婚。之所以是最后一项,是因为她觉得这将是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情况。既然不是毫无预料,目前,她也不至于崩溃。
在经历了几天的痛苦煎熬无法入睡后,她的生活看似已经恢复如常。每天七点起床,准备早饭,儿子午餐,然后工作。下午不忙的时候约朋友到华人区买菜,然后,一起到咖啡厅小聚。她们谈论的话题,当然是男人这种生物给女人们带来的痛苦,哪个补习班的写作老师最有名气,哪个俱乐部的篮球教练超级专业,当然,还有在拿绿卡的漫漫长路上,谁被骗了,谁被拒了,谁拿到了PR然后离婚了,双证同拿,谁拿到了PR立马回国定居了,至于五年住满两年才可能续签下一张五年绿卡的事儿,两三年后再说吧。
除此之外,她又多了新的生活规律。几乎每天送孩子上学后,她都会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发呆一会儿,如果遇上刮风下雨,她就倚在沙发上傻傻的望着窗外的大树。晚上睡不着,她就起来喝杯红酒,如果半小时她还是不能睡,她再起来喝杯羊奶,万一还不行,她就喝一片帮助睡眠的药片。除此之外,她还多了一个半夜醒来并且醒来就不能入睡的毛病。凭借她粗浅的中医知识,她知道,她肝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