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过去后,我被抬回了紫宸殿,安置在偏殿外一处宫女院落里。
中途醒过一次,我睁开眼,看到一个宫女在给我煎药,她捕捉到我的目光,沉默地别过了头,似乎并不想和我有任何交流。
正好,我也不想言语,巨大的哀恸把我的灵魂打得七零八落,一整天了,我一直没有一丝活气地盯着帐顶,任宫女,内侍,御医来来去去,给我翻身,换药,缠一圈一圈的绷带。
我分不清我的身体是在康复,还是油灯枯尽,好像这两者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
傍晚时,夏富贵来探望我,带着一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参鸡汤。
这个龟孙见我第一面,就开始叉腰骂我:“缨子,你是不要命了还是失心疯!敢在陛下头上动土,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回活下来真是祖上积德,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我被他气笑了,抬起刚接好的手臂,指着他簇新的头冠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原是夏大人啊,恭喜恭喜,瞧这帽子,这是高升内侍局总管了吧。”
他声音小下去:“是掖庭总管。”
我的力气突然回来了,抓起床头的瓷杯,用力朝他脑门招呼去,高声骂道:“去你妈的,你这个龟孙子还有脸来见爷爷我,戴着这顶帽子给李斯焱当狗去吧!我是瞎了眼才和你做了几年朋友,真个恶心!”
夏富贵嗷嗷叫着闪避我扔来的杯子,委屈道:“我哪知道陛下会杀你家人啊,我们这种在宫里做事的阉人,哪里知道主子们的计较,缨缨你别生气了,如今大局已定,编撰大人泉下有知,也定会希望你好生过日子嫁人,生几个儿子,太太平平地……”
“滚!”我抄起宫女的针线篓子,直照着他的脸砸去。
他匆匆放下慰劳我的鸡汤,兔子一般逃跑了:“缨缨,你现在情绪不稳,我等你想通了再来看你。”
“想你大爷的通!给老娘滚!”我破口大骂。
骂完了,四下里一片寂静,我喘着气,无力地躺回了床上。
夏富贵是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小时候进宫认识的,当时他只是个掖庭里一个末流小内侍,跟幼年李斯焱做过同事,曾无意间关照过他几次,李斯焱很记恩,于是甫一上任,就赏了夏富贵一个大官儿当。
往事如残烟,俱往矣,谁知道当年那个消瘦凶悍,眼神像狼崽子一样的小男孩儿,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呢?
还是一个爱杀史官的狗皇帝。
夏富贵走后没过多久,一个身形瘦削的宫女轻手轻脚走了进来,默默收拾了散落一地的针线。
我对她道:“告诉你们主子,我有话跟他说。”
*
宫女禀报给总管,总管禀报给大总管,大总管禀报给皇帝,一下全紫宸殿都知道沈小娘子胆大包天,竟敢传唤皇帝。
皇帝本人没有计较我的无礼。
天色微暗,李斯焱处理完了政务,直接来了我的屋子,看看我脑袋上的绷带,噗嗤一声笑了:“沈起居郎精神甚好,不知可想通了吗?”
他眼睛下面缀着两片浓浓的青灰色,瞧着非常憔悴。
其实夺权篡位也是一门体力活,前头要谋划,中间要执行,后面要收尾,一整套工序下来,他大约已有几日没睡觉了。
我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上去咬断他的脖子,也没有骂人,非常直截了当地说:“我要出宫。”
“好啊,”他说:“一日够不够。”
“不够,我要两日。”
“两日啊,会让我怀疑你要逃跑哦。”他笑嘻嘻地,伸出受伤的右手,冲我比了一个数字九的手势。
狗东西,又拿抄家来威胁我。
我面无表情道:“两日,我出宫去处理些家事,回来就开始给你做起居郎,十五年,从那天开始算起。”
他逐渐收敛了笑容,阴沉沉地盯着我道:“沈缨,不管你是出去做什么的,我劝你不要想耍什么花招,我说过,你若胆敢自杀或逃跑,就诛杀了你的亲族,说到做到,你自己掂量。”
我也回敬道:“李斯焱,如今我人微言轻,动不得你,但迟早有一天,我要教你后悔留我的命。”
“好啊,我等着。”他疲惫的神色渐渐转为兴奋,像是小男孩在逗弄一只脾气不大好的狸奴。
他凑过来,用一种爬行动物的阴冷声调,在我耳边道:“既然敢把你放在身边,就不怕你这点子报复,沈编撰知不知道,我最喜欢把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学究踩在脚下,你越是铮铮傲骨,我就越是想把你的脊梁打断,看你躺在地上哭的样子。”
“你尽可一试。”我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饱含恨意:“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你这种人终将得报应,我等着看。”
“朕也等着看。”他轻蔑地笑道:“看看天道会不会报在朕身上。”
我不想再与他纠缠,扭过头去,厌憎地闭上了眼。
他伸手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往上抬,我只觉下颌一痛,险些被他给抬脱臼了。
我咬牙屏住痛呼,对他怒目而视。
他捏着我的下巴,懒懒道:“既然没什么毛病,就别整天像个死人一样躺着,看着真晦气。”
我甩掉他的手,一言不发。
“起来吧,跟着朕出去办点事。”他笑了笑:“兴许办完了这事,你能像先前那样,有点活气儿。”
他唤来内侍和宫女,把我塞进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内侍制服中,又把我推出了屋子。
我站在殿前,困惑地皱起眉毛,问他道:“你想做什么?”
他翻身骑上了一匹健壮的乌孙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上来。”
我无比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他耐心不大好,直接伸出手,像提小鸡仔一样把我抓上了马,然而,他并没有把我摆成正确的骑马姿势,只是随便往马背上一放而已,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一振缰绳,绝尘而去。
我脸朝下,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搭在马背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李斯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抓紧,别摔下去落个半身不遂。”
“等……等等……啊!”
骏马飞驰,我的惨叫声回荡在长安的夜空中。
——甚至因为马鞍不断地撞击我柔软的小肚皮,而被颠出了凄惨的颤音。
李斯焱毫无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高声喝到:“驾!”
这是好马,跑起来风驰电掣,我被以一个耻辱的姿势挂在马背上,被抛上去又落下来,直颠得胃中翻江倒海,一不小心,右脸啪地撞在了李斯焱的马鞍上,被夜风一吹,整个右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
——我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有被如此粗暴地对待过,气得七窍生烟,张嘴想骂,却化作了一声干呕。
眼前是飞速移动的地面,先是宫里的青砖地,再是宫外的泥地,长安宵禁严格,坊外空无一人,李斯焱纵马奔驰在天街上,最后停在了一座衙门前。
我用力抬起眼,目光虚虚落在了门匾上,上书三个大字:御史台。
他松开了手,我顿时滑下马去,腿软,站不稳,直接栽倒在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我今日滴水未进,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只能呕胆汁,胆汁苦涩,非但把我给恶心了个够呛,还把我的喉咙给烧哑了。
该死的狗皇帝!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无比憎恨地盯着李斯焱。
他也在看着我,像是在欣赏我狼狈的模样,见我瞪他,也不生气,眯起一对狐狸眼,好整以暇笑道:“清醒些了吗。”
我哑着嗓子骂道:“你这个……”
话说了一半,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难受,我捂住嘴,痛苦地干呕起来。
李斯焱淡淡道:“慢慢吐吧,朕有的是时间。”
慢慢吐?老娘恨不得把酸水喷他一脸!
“你有毛病吗李斯焱!”我费力地一字一字挤出来:“我什么都没做错……你凭什么……这样折辱我!”
李斯焱惊讶道:“你跟朕讲道理?朕收拾你,用得着找由头吗?”
我快被气晕了,脸色煞白地指着他道:“你……”
他抬了抬挂着黑眼圈的狐狸眼,懒洋洋道:“朕虽有时间,却没心情等你一宿,一盏茶内你要是还吐不完,明日就别回家料理家事了。”
说到一半,他顿了顿,恶意道:“朕倒觉得回去也没意思,左右你家也不剩几人了,不如你求求朕,朕给你家送几根香烛去……”
他话音未落,我猛地一抬头,一个箭步冲上前,精准利落地朝他袍子上啐了一口。
袍子是上好的提花贡缎,洛阳的织娘辛勤一载方能织得一丈,如今被我啐了一口不明液体,全毁了。
李斯焱勃然变色,闪电般出手,扼住我的脖子,把我重重摁倒在地,我毫不退让,龇出虎牙,照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士可杀不可辱,去你妈的狗皇帝,老娘咬死你!
李斯焱嘶了一声,我以为他会按着我的脑袋往地上砸个几下解气,没想到他倒没有对我怎样,而是直接松了手,把我放了。
我一个轱辘爬起来,蹬蹬蹬往后退出好几丈,警惕地盯着他。
他低头看了眼胳膊上鲜血淋漓的牙印子,对我招招手道:“过来。”
我没动。
他的反应有点过分平静了,平静得不太正常,看起来随时会呵呵笑着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蹴鞠玩儿。
“过来,不然你婶子的命就别想要了。”他笑道。
妈的,他威胁我。
我用我一根筋的脑子艰难地思前想后一番,最后还是闭了闭眼,咬紧牙关走上前去。
这世界上能让我去冒脑袋被拧下来的风险的东西不多,恰好我婶子的命算一个。
我露出一个引颈就戮的表情,李斯焱笑了笑:“哟,你还知道怕。”
“放心吧,朕不杀你,掐你脖子,是防着你咬舌自尽,”他拍拍我的包子脸:“朕还要留着你玩儿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你给砍了?”
我闷不吭声,心道你还不如杀了我呢。
他随意擦了擦流血的胳膊,指了指御史台,示意我进去。
我强忍着剧烈的头晕,艰难地挪动步子,李斯焱却没什么耐心,一手提起我的领子,把我扔进了门槛。
“走快点。”他道:“朕时间不多,若再磨蹭,朕也不知道会对你弟弟做出什么来。”
威胁,又威胁!
我咬紧后槽牙,恨恨地加快了脚步,一个不小心撞在了柱子上,额头上的伤口顿时又渗出了血丝。
李斯焱视而不见,好整以暇道:“左转,过这个院子,去御史台大狱,刑室。”
“御史台大狱?”
我顿时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了,回过身抓紧了李斯焱的袖子:“你……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你把我的朋友关起来了?”
“松手。”他挑眉道。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李斯焱挥手示意狱卒让路,对我淡淡一笑道:“朕最讨厌你清高不屈的样子,现在这副神情,难看是难看了些,倒是顺眼得多了。”
“不过你猜对了,”他道:“朕没记错的话,此人与你的确是有几分渊源。”
听见确凿的答案,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顾不上头晕,跌跌撞撞跑下了大狱的阶梯。
狱卒想拦我,李斯焱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不要拦,难得她来一回御史台,任她四下逛逛。”
我心急如焚,狂奔在大狱潮湿的地面上,突然足底一滑,跌在了地上,我揉了揉膝盖,摇摇晃晃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冲去了大狱最深处。
卷宗上写过,大狱底层是审问拷打的地方,进者凶多吉少,十中不留一二。
地下的空间阴冷无比,满地奔跑着蛇虫鼠蚁类的小动物,我强忍着恶心,凭着一点微末的记忆,找到了行刑的房间,哆嗦着手去拉那扇铁门。
门口守着两个狱卒本在打盹儿,见不知何处冲来了一个小姑娘,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见我上来就要开刑室的门,连忙把我拦下来道:“你做什么!这儿是御史台狱!”
“废话!我不识字吗!”我大喊道:“开门!”
“你……”
“让她进去。”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传了来。
脚步由远及近,李斯焱笃定地走了过来,袍角上被我吐的那块唾沫格外醒目,不过看他神色自然,好像并不在意这一点点的脏污。
也是,他幼时长于掖庭,比这更脏的东西也见过。
他吩咐狱卒:“把火点上,让她瞧瞧清楚。”
狱卒摸不清头脑,但既然皇帝发了话,还是毕恭毕敬地把我放了进去,点燃了壁火。
我用力推开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冲得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这是一间地地道道的刑室,阴冷潮湿,四壁悬挂着无数陈年的铁具,火光照射下散发出湛亮的光泽。
我喉头翻涌,又是一阵想吐,拼命地忍住了,抬头一瞧,有一中年男子被铁链缚于室中,衣裳残破,遍体鳞伤,头低低地垂着,发丝凌乱。
我失声叫道:“郭先生!”
李斯焱在我身后笑道:“看来你的确认得他。”
我当然认得他,他叫郭辛,是先帝朝的黄门郎,性情忠直,满腹经纶,与我父亲在太学里做过同窗,父亲请他教过我两年的书法,所以我叫他郭先生。
李斯焱把刑室的门关上,娴熟地落了锁。
室内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我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一只弓着腰的狸奴一样拦在那个中年男子身前,惊怒道:“你想对郭先生做什么!”
“不做什么,”李斯焱顺手摘下了一柄长鞭,对我恶意地笑了笑道:“带你出来玩玩罢了。”
“你怎么能对郭先生下手!”我慌了起来,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把中年男子拦在身后:“……那时你不得先皇宠爱,郭先生于心不忍,多次暗中襄助,你不记恩也就算了,怎么能……怎么能……”
李斯焱抓鞭子的手顿了顿,嘲讽道:“沈缨,你那些过家家一样的公理道义,或许朕的好哥哥可能会听上几句,可朕不会。”
他的神情冷了下来,看着我道:“宫禁事发后,郭辛趁乱出宫告密,帮助废太子的两个儿子逃出帝都,随行的还有废太子豢养的部曲与死士,这是勾结里外的大罪,朕感念昔日恩德,才没有当场处斩,并许诺他只要吐出朕这两个好侄子去了哪里,就饶他一命,官复原职,还不够仁慈吗。”
我不可置信道:“你……两位小殿下不过总角之龄,你怎么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李斯焱奇道:“你不是史官吗?谋权篡位该怎么收场,你应比朕清楚。”
我一时语塞。
对,历来皇权之争,都讲究一个斩草除根,可即使如此,把刀挥向两个稚龄小童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是……缨缨吗。”
当我发愣时,身后突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登时转移了注意,慌忙回过身,抓住郭辛的手道:“郭先生,是我,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郭辛虚弱地叹了一声:“莫要问了,一把老骨头,他想拆,便让他拆去算了。”
“缨缨?”
李斯焱念了一遍郭辛对我的称呼:“你的小名?”
我与郭先生都没心思搭理他。
郭辛咳了一声道:“陛下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赶尽杀绝……两位小皇孙也罢,缨缨也罢,都是与这场风波无关的可怜人,陛下……为何总不愿放过他们……咳咳!”
他太虚弱了,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李斯焱淡淡道:“废太子当年一念之仁,留了朕一条贱命,可就是这点妇人之仁,让他被朕这个卑鄙无耻的弟弟砍了脑袋,郭卿觉得,朕会重蹈他的覆辙吗。”
他的神情渐渐幽冷下来:“朕和他不一样,他从小高高在上,万千宠爱,所以才生得心肠软糯,迂腐不堪,可朕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只能去抢——既然要抢,那就必须不死不休,斩草除根。”
好一个不死不休。
这是我头一次直面李斯焱扭曲的价值观,着实被震撼得不轻,感到无比愤慨的同时,又带有一丝茫然,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生长出这么漠然,这么残忍,这么没有底线的人啊?
我正色道:“须知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行事如此霸道狠辣,便是得了江山,也将怨声载道,沸反盈天,绝不会长久。”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他大概觉得我一身正气讲道理的样子好笑,眼神中的冷芒散去了,饶有兴致地居高临下道:“行了闭嘴吧,洗洗你一身酸儒味儿,熏得人头疼。”
我气坏了:“你……”
郭辛轻声道:“缨缨,别任性,此事与你无关,你出去。”
“郭先生,他要杀你!”我一下急了:“我护不住阿爹,不能连你也护不住!”
李斯焱嗤笑道:“……你拿什么护着他,拿这张叭叭叫的小嘴吗?”
我又被他气了个半死,强行压抑着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你放了郭先生,我……我告诉你先太子的一桩隐秘!”
李斯焱哦了一声,一对狐狸眼微微眯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我几遭。
我怕他不信,凛然道:“我家世代史官,家训规定了不可谰言,我不会骗你的。”
他看起来不以为然,但还是懒洋洋地道:“什么了不得的隐秘,值当换郭辛的自由,不管真不真,且说来听听。”
我警惕道:“……你不放郭先生,我便不说。”
李斯焱笑了笑:“甚好,那就别说了。”
只见他眼中闪起阴狠的寒芒,脸上笑吟吟地举起鞭子,在我惊慌的大叫声中向郭辛抽去,
长鞭划过肉身,发出一声脆响,郭辛痛苦地闷哼出声,肋骨处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
我呆呆地站在原处,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见他再次扬起了手,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鞭子,高声道:“出逃在外的两个小世子不是太子的儿子,是他从二皇子府上抱来的!”
“缨缨!”郭辛惊怒地打断我。
李斯焱讶异地看了我一眼,长眉皱起,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老奸巨猾的犯人。
“说清楚,”他把鞭子放回原处,取下了一只镶铁钉的巨棒,轻柔道:“你最好别撒谎,郭辛的身子骨弱,可挨不起这样的刑棍。”
一不做,二不休,我把心一横,坦白道:“此事隐秘,知道的人极少,先皇陛下恐日后生变,于是令我阿爹暗中将此事记录下来,我……我本不该知道的,可我有一次偷看了阿爹的手记……”
偷看到了……一些劲爆的皇家八卦。
比如太子殿下外表看起来风华正茂,温润如玉,其实……其实底下的东西,也和玉石一样中看不中用……
我心虚地用眼角余光看着郭辛。
郭先生像个破风箱一样喘着气,脸色灰白,目光暗淡,却没骂我,我沮丧地想,他大概是被我气到失语了。
我一闭眼,有些心虚地道:“偷看阿爹的笔记是我不对,可……可是太子和二皇子都已经罹难,这个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对吧。”
“而且郭先生,不管你说不说,他是皇帝,早晚会找到那两个孩子的所在的,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们并非太子亲生,说不定……说不定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郭辛嘶声道:“你给我闭嘴!小小年纪如此顽劣,捅了天大的篓子还不自知,你……唉……”
我乖乖立正挨骂,低声对李斯焱道:“我告诉你了,你能放了郭先生和那两个小殿下了吗。”
李斯焱放下了铁棍。
“你说的手记在哪里。”他淡淡问道。
“在史馆,进门第三个书架的暗格里,钥匙我阿爹和宰相大人各一把。”
他默不作声地转过头,伸出滴血的胳膊,敲了敲狱门,吩咐一个不知何时出现,正在外等候的老内侍道:“着人去搜沈振的尸身,再把宰相叫来。”
沈振正是我父亲的名字。
我的指甲紧紧嵌进了肉里,生疼。
此事重大,李斯焱再也没了料理我的心情,放下了刑棍后匆匆离开,只留我一人在刑室之中,与郭辛两两相对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呸~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