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在练琴。
为了在一个对于我来说的新城市里，找到足以在这个城市里安身立足的工作。
而对于我，有一个很不幸，就是除了弹琴之外，我什么都不会！
去年十月，我拿着简历去过这个行业里的大型面试会，我亲眼所见，别人拿着三大毕业生的简历，一样在面试会上找不到工作。
我在面试会上听别人讲，我告诉你，这个行业里，除非有人要你，除非有人用你，除非有人带你，否则几乎不可能！
我好心给你讲啊！你要让别人看到你！你真别耽误！看不到就没了的多了去了！
我跟你说啊，指不定几天就没你了。你这样真不算有你！你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这样的多了去了！谁也没真的怎么样！
你知道什么是跨界吗？你知道什么是隔壁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不可能的事！
从这个面试会开始，我就开始怀疑，我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有没有骗我！
我真的后悔至极！
我真的不该听我妈骗我！
我真的后悔极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去！我绝对不再不去了！
讲道理，我怎么知道这个行业是这样的呢？我当时真不知道，当时真不懂，现在知道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
我真的很努力，可是，现状真的让我无法安心。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被变回那段时间的阴暗泥泞！
我不知道怎么办！
因此，我投了很多简历给普通行业，我去面试过，接到过录用通知，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泥足深陷，因为我怕下一次，我不知怎样才能救回我自己！
而我妈，始终像是一个在我身后推着我的魔手，如果我不能在这个城市立足，她就会骗我，把我抓回去，把我关进人间炼狱！
因此，我只能向带古筝课的学校投去简历。出乎我意料的，我的简历还算受得用。
很快就收到面试通知，很快就收到录用通知。
而我现在，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带古筝课了！
我以这只曾经为了带课伤过的手，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了已经不想再带的古筝课，只是为了能在这个城市里立足谋生，只要能让我妈不再控制我，只要能脱离我妈的魔爪，只要我能在二专里安顿下来，我绝对不再带古筝课了！
我真的不想再管带课的破遭事！我能抽身出来，是天大的幸运，我真的希望还有下一次这样的幸运！
我这几年，手伤了，心也冷了，已经好几年不想碰琴。
而我更不想去普通行业，再去被排斥被抹杀。
不得不，没有任何其他出路，再一次，是我去找了带古筝课的工作。
这一次，只为在上海立足！只为脱离我妈的控制！只为不被我妈抓回去，关进人间炼狱！
我想要向上升！我不想再堕落泥泞！
带课，只需要在每个星期相同的固定时间去上课，刚开始在一个学校带课的老师，其实一两个学期以内，都不会很多课，这是惯例。学生的增加，与时间的积累，是成正比的。比如，周末两天课多一点，上午两三节，下午五六节，再多一点，就某天晚上一两节，不会很多课的！
其他的时间，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可以用这些时间专心的写本子，专心的写书！专心的备考考研！
而我，真的很想尽快，真的很想一两年以内，可以在二专上立足。我要考进去！变成这个专业的人！
只要能立足，只要能不被我妈抓回去，我一定不再带古筝课了！说到就真的做到！
讲真的，我现在，在古筝上，真的挺落拓的。
当年手刚伤到的时候，因为害怕我伤到手的消息被别人知道，成为别人更加陷害我的理由，我甚至完全没敢去医院治伤！
我的手伤，全凭时间抹平，没有任何治疗！我甚至完全没有手伤的医疗记录！什么都不凭，就只凭着当年伤到手的时候，我也才不到三十岁，我当年还很年轻，年轻就算是伤到了，时间和活力都会很快养回来。
我当然知道手伤很不好，我当然知道一定不能手伤。可是，就是伤到了，我又能怎么样？
我并没有很支持我的家庭，我并没有让我放心练琴的环境，这是我这辈子的无奈和至深的伤害。
悲戚的不是别人的欺骗、伤害、背叛和遗弃，而是无处容身，以及现实与梦想的悖离。
弹琴的人，吃的是手的饭，就像你端的是吃手饭的碗。
手伤了，表示什么呢？
就我的手来说，自从手伤之后，每次练琴，手会疼。再也不是当年没伤的时候的模样。
我笑说，诶呀，几年没好好练琴了，手生了，手不在状态了，找不回当年的状态了。
哈哈哈。何其自嘲，何其为自己找面纱！
而我现在，的确已经好几年没碰琴。
专业的曲子当然还能弹，只要有琴，只要有指甲，我就能弹。
可是能弹和能弹之间，当然不一样！
弹琴这回事，本来就是这样。
就算是一个手没有伤过的人，几年不碰琴，也生疏的不成样子了！
何况，我这手，是真的带着伤！
我仍记得小时候，我的第一个启蒙老师老师教我的，一天不练手生，两天不练手空，十天八天不练，就不用练了，早就没了。
我这可是好几年！
所以，我最近真的在练琴，只想在带课的这段时间里，对得起带课，对得起自己的专业出身，我并不是走回头路，而是为了立足，为了脱离我妈的控制，为了让自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我租住的公寓，其实并不算是友好，我每次一开始练琴，就会有旁边公寓的人摔门。
很不友好，他们的确很不友好。
管家甚至来跟我讲，有个弹钢琴的人，已经被公寓请出去了。
所以，现在，消音条是我的好伙伴！
独自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寻找前程。连聊天的人都没有。直白的说，没什么人理我。而我，其实不得不回到游戏里，去找游戏里的伙伴聊天、玩耍。
何其孤独，而我并不在意。我也丝毫都没有嫌弃。
我相信这只是一段时间的过程，就像在走一条路，目的地就在那里，我只需要走过去，走到目的地之前的这条路上，一切都是风景。
我已经在学二专的课程，在我的前程上，我希望我从艺文、从琴，古筝这个专业，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如果能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如果能稳下来，我真的很想好好练琴，不再管带课的闲事！
而在选择第二个专业这件事上，我跟我妈吵了很久，我妈希望我去普通行业，因为普通行业更容易生存，而我并不想！我很挣扎这件事！我选的是与写作有关的专业。是与写作有关，却同时更与艺术有关。并不是只写文！
我不敢明说！
因为，在这条路上，我还只是刚刚开始，我不敢在还未落定的时候，就被别人知道，我怕给自己招来坏人注目。我曾经经历过不幸，因此更恐惧不幸！
讲道理，我在这个专业里，只是一个新手，没有人比我更处于被动不利的位置了，尽管我很努力很上进，可是能不能走下去都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只为求生！
我的第二个专业，我选了出自艺术的写文专业。
只要能在这个城市立足谋生，向更高处努力发展，我真的不想再带古筝课了，好好练琴，好好写本子，写书！
来这里之后，我给自己找了多少课呢？
很强的学校的很强的课，我找到了，我去学了！
还在外面买了剪辑课、bj课、我尽我所能，却始终没有进去！我进不去！我找不到老师！何其挣扎！何其悲哀以及无奈！
可是我并不想放弃！我依然在这里！
我曾经以自己的青春，漫长的五年，去尝试过普通行业的工作，我很努力，我很让自己沉下去，我一点都没有挑食，我一点也没有嫌弃他们，可是他们容不下我，为我带来不幸，使我泥足深陷！我差一点就被带下去了！
因此，我再也不想再那样！
我当年很小，我不知道沉下去意味的是埋没沉沦，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低，就可以独立生存。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委屈自己，就可以乞求立锥之地。感谢他们容不下我，感谢他们不容之恩！
现在，我不甘心再辱没自己！
我的人生，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好好生活！我为什么不能有我的前程？
继续以‘笑恛’这个角色，写当年的旧事吧！
我想写出这些旧事，然后把这些旧事全部扔出我的人生！
我再也不会是那样了！
这个世界的确很大！
有很多人，也有很多行当。
人们只要活着，总是可以在很多行当里找到谋生的本事。
可是，他们所知所见也就局限于此！
他们的认知观世界观也就局限于此。
他们希望他们所见的任何人，也都同他们一样！
正如他们所‘教训’笑恛的那样，我告诉你，你去送快递！你去送外卖！你去扫大街！你去当保洁！你没结婚？你没有生过孩子是不是？我告诉你，人家当月嫂都一个月几万块！你去当月嫂！当月嫂都比你带这个赚钱！
你当保安都不行！我告诉你，你当保安人家都嫌弃你是女的！
是的！
他们的确是这样‘教训’笑恛的。
然而这些废话，何其不是侮辱！
笑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这些废话，也不知道这些人都从哪来？为什么这些人来找她？为什么这些人来‘教训’她？
笑恛一个人在外面工作这许多年，谁也没管过笑恛，一个人，真的挺难的。
你想要去这个世界的上端，上端就在那里，你以为你的专业是在那里，所以你也就在那里，可是你却被底层‘教训’。
而更多人，他们说，就是这样！
何其挣扎！
后来，有次刚下课，笑恛走在路上，见到一个小饭店干净清爽明亮，于是走进去点了一份套餐。
米饭炒菜加饮料，以为可以慰藉一天辛劳。
那天笑恛上课真的累着了。
连着好几个学生又要考级又不练琴。
他们都听着校管的话，巴望着笑恛给他们‘拿一个’考级证书！
任凭笑恛给他们怎么教，也洗不回这一群曾经干净清白的脑子。
笑恛出了学校就不想再回忆他们。
其实吧，如果是只是带课累着，而学生很听话很上进，真的好好练琴，真的勤奋努力，笑恛怎么累都认，怎么累都很欣慰！
可是，这人间的参差何止虐心！
笑恛可以教他们，什么心思脑子都用在教学上，可是这些人，他们宁可去相信不会弹任何琴的校管，糊弄他们，哄骗他们的，所谓‘让老师给你们拿一个考级证书！’
笑恛的力气都用在学生的满脸嘲讽上了。
甚至有学生问笑恛，你是不是不行！是不是人家让你睡你不跟人家睡，所以你拿不来考级证书！
这句话，是一个学生问笑恛的原话，这句话记得太清楚了。
在校管的前台桌子前，一大群学生、家长、甚至还有其他专业的带课老师。
一个学生大声问笑恛：你是不是不行！是不是人家让你睡你不跟人家睡，所以你拿不来考级证书！
人声鼎沸到瞬间寂静。
所有人都望着笑恛。
何止笑谑！
简直是奇耻大辱！
笑恛不记得那天是怎么上完接下来的课的，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学校的。
那天的套餐米饭吃得如同嚼蜡！
再后来，笑恛走着回家，到家之后，一下子趴在卫生间里，吐得天昏地暗，吐得几乎背过气去！
真是恶心！怎么就吐了？怎么这么恶心！
又过了好几天，笑恛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吃点药，天天不停的吐，只不过是去带课，怎么会天天不停的吐？
是不是那天下课回来的路上，吃的套餐米饭不新鲜不干净，吃坏了？
哭是真的没哭，没什么可哭的，校管安排给她一个熊孩子当学生，估计这个熊孩子在她这里占不到不用上课练琴也可以有考级证书的便宜，就不会再来上课了。
下一次课，笑恛依然准时准点去上课，校管看到笑恛，真的挺惊讶的，校管说，以为你不来了。
再后来几节课，笑恛都上的索然无味。
看一看这些学生，真的没有一个愿意好好上课练琴的。
如果校管真的有心拆了笑恛的台，即便笑恛完全没有想过要防备，校管赢的很彻底。
那几节课，笑恛依然保持着上完课，在回家的路上找一个干净清爽的小饭店，安抚自己有心教却用不上力的踌躇。
笑恛的校管，是一个女孩子。高高的胖胖的，看起来憨态可掬，自以为自己很有些工作能力。
这样的女孩子，有一种想要在这个世界上闯出一番天地的冲劲。
这也是最一开始，校长的老婆硬塞给笑恛，说这个女孩子管笑恛的招生和沟通的时候，笑恛拒绝过，却并不坚持拒绝的原因。
笑恛需要时间去专心练琴，并不想大把时间都浪费在招生和与家长沟通、哄练琴嫌磨手背谱子嫌绕进去出不来的熊学生上。
这个专业是这样的，你看着这个琴很好听，所以你也想自己能弹成这样。
你以为你弹这个琴，可以在你的朋友面前有面子，可以让你在年会上露面儿！
你以为这个琴能让你在考试或者升学上加分，你以为找到了一条捷径，所以你想学。
这是很多人学这个琴的通识和出发点。
可是，在老师这里，你既然想学，这个琴本来就是这样的。你想学，你学的就是这样的，那就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就像你活着要呼吸，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
这是你的本能！
这是这个琴的天经地义！
你想在朋友面前有面子，你想在年会上露面儿，你想在考试或者升学里加分，这是你的需求、你的想法。
可是，在带课老师这里，练琴才是本真，考级证书才是身外之物！你要有自己的能力，所以才去考级，而不是为了有考级证书，所以交了学费就让老师给你‘拿一个’考级证书！
这不是本末倒置，这是欲望凌驾于真实！
老师只教学弹琴，老师不卖考级证书！
所以，几乎所有带课老师，都拒绝旁人干涉自己的事！
你要自己练琴，有那么多曲子！你很想弹好！你很想更好！可是你要带课啊！你还得分心去管学生！
本来，管学生就已经是分心了，别的全都是劳什子！
什么考级证书！你问问专业出身的，有几个愿意去考业余考级？
什么劳什子！不稀得！
哪个专业出身的去考业余考级？才是笑话！
哪个带课老师，也都很厌恶别人干涉自己带课。我的学生是我的，我怎么教学生是我的事，我怎么管学生是我跟学生的事，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胡说八道？！
不懂就闭嘴！
校长的老婆塞给笑恛这个‘管她招生和沟通’的校管，无疑笑恛不光分心管学生，还要分析照看这个校管。
笑恛是真的完全想不到，这个校长的老婆塞来的校管小女孩，后来会给她整那么多妖娥子。
谁能想到呢？
这里是学校啊！哪有老师这么花心机的？
人间胜土，原来只是四个字而已吗？
一个女孩子想要在这个世界上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笑恛其实也很想！
这是很多女孩子共同的愿望！
笑恛也并不例外！
所以，笑恛向校长的老婆拒绝硬塞给她校管，她拒绝过，可是还是接受。
不久就开始听到有人说笑恛‘不食人间烟火’。
紧接着，越来越多奇奇怪怪，学生越来越不听话。
没有一个人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
何况是自己的学生，被莫名其妙的带歪了。
笑恛碍于校长老婆的威压，不能说、不敢说。
可是学生野了，怎么办？
学生回来跟她说，人家说，谁谁谁都是老师给拿一个考级证书，练什么琴，考什么试，老师直接给的。
学生说，你还让我练琴，你看我手都练红了，你看！
这样的事，真的是一场灾难！
学生的心野了，怎么带回来？
笑恛挣扎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笑恛的心也凉了。
由他们去吧！还能怎么办呢？
再后来，两个校管，笑恛看着两个校管当着老师们的面姐友妹恭，私底下争的面红耳赤。
他们又说笑恛，你怎么不管一管。
笑恛更讶异，为什么是她管？
她只是带课老师而已。
诶呀，她们不给笑恛安排学生！
笑恛是怎么带那一批学生呢？
那一批学生，其实是笑恛在那个学校里的最后一批学生。
前面的学生陆续长大了，有的考上大学，去外地上学，有的出了国，有的迫于自己文化课学校的压力，和父母的压力，暂停了。
笑恛的学生，有这样的特点，她们就算是迫于某些压力，暂停了，停课了，可是即便是停课，她们依然会练琴，笑恛除了教曲子之外，更多的是教给学生，你要有这样的心气！
她们就算是暂停了，她们还是会再来！
笑恛的学生，别人接不住，就像有的学生被校管忽悠去别的老师那里，回来跟笑恛闹腾，那个老师还没她好，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带课了！他们说她也去带课！
笑恛都吓着了！哪有这样的！你只是一个在校外学琴的学生，你不仅没有专业出身，你甚至还不到业余十级！他们真的让她去带课？这种说法本来就滑稽可笑！
请问你教学生什么？
最后那一批学生，笑恛真的挺无力的。
她教不动他们，特别教不动。
什么妖魔鬼怪全在那一批学生里出现了。
笑恛后来拍了校管的桌子之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劲来。
笑恛想，也许到了油尽灯枯了吧。
也许真的生于末世了吧。
也许真的末法时代礼崩乐坏了吧。
既然如此，罢了吧！
笑恛挺佛系的。
既然是这样对待她，她又为什么痴迷不悟！是她们想要挤走她！笑恛后来很久之后才想明白。
并不是学生不好，而是故意安排给她不好的学生！
并不是带不下去，而是她们要挤走她！
没有什么生于末世，也不是末法时代礼崩乐坏！
而是他们容不下她！
既然是这样，那就这样了吧！
又不是不能生存！
由此之后，笑恛休息了好几年。
既然不带课了，也就没有什么练琴的必要了。
后来，笑恛在游戏里听说了一个词“贤者时间”
形容做了某一件特别努力特别难的事之后，漫长的自我休息时间。
笑恛一笑了之。
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听起来形容的挺贴切的。
并不是带课难，而是人事太不是人干的事了！
有些人真的挺不算东西的！
再也没有拿自己的手，去手把手教学生的笑恛了。
拿自己的手，去手把手教学生，其实对于笑恛来说，是一种冒险！
笑恛是拿自己，去赌学生能弹好！
不弹琴的人，不懂这句话的意义。
拿自己去换学生，这样的老师够不够好？
笑恛后来养好了手，重新开始练琴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手，真的觉得自己挺废物的！
可是她又不能自己骂自己！
她又不是精神分裂！没有人能凭空创造另一个自己！
笑恛只是一个弹琴的，她也不能！
总之，既然不带课了，就专心自己好好练琴，既然手伤了又重新养好了，就全部重新练回来！
笑恛的想法，从来就是这样又努力，又单纯，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