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空沉沉的压下来，闷得人喘不过气的黑云几乎擦着人的头顶而过。
这样的天气，空气中湿度粘稠得让人皱眉，但居然有很多人都站在露天的空地上，兴奋地互相讨论着什么。
“神之眼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有领主说的那么神奇吗？”
“这不是写着呢嘛，自己看，手别挡着别人。”
“就是因为看不懂才问啊。居然还要杀六只魔兽才能去领。听说镇子外面的魔兽越来越多了，不会是领主为了让人去清理，才这样说的吧。”
“哼，你不信就别来啊。骗骗花和古岩龙蜥打不过，不会连几只只会吐水球的史莱姆你也怕吧。你这种人，就算拿到神之眼也用不了！”
“喂！你怎么说话的？领主大人都说了，不管是巫师还是麻瓜，都可以去领，你不会是想质疑领主的话吧！”
“我可没说领主，某人自己心知肚明。何必搬出这么多高帽来？”
……
以利安从人群中退出来，转头问道：“这个神之眼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领主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让整个镇子几乎人手一份？”
六只魔兽，相较于现在镇子外面扎堆的那群魔兽而言，简直九牛一毛。这种条件，就相当于直接向每人都发一枚神之眼。
“如果神之眼真的有用，只需要一个精兵卫队就可以肃清外面那些东西了吧。”
面对哥哥的质疑，以利亚却也想不出原因。说实话，他真的不明白领主的想法，神之眼这种听起来就十分厉害的东西，不说藏着掖着，不让人觊觎就罢了，领主倒好，恨不得昭告天下，偏要让大家人手一份。
他无意识地抠了抠袖子上的校徽，想起之前骑士团里的流言，拉过哥哥到一旁道：“现在魔兽潮这么泛滥，只靠几个人根本杀不完。听说连麻瓜中心城都出现了这些东西。领主或许是想让普通人也有防身的能力。”
以利亚现在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但是他依旧心系骑士团，一有功夫就要跟着他们跑。跟着大部队去过几次镇子外面不说，自己也偷摸溜出去过好几回。
确实如大部分人所说，现在游荡在镇子外面的都是水史莱姆，并不难打。一个成年麻瓜如果运气好，也能侥幸逃回来，何况已经有意识使用自己魔力的小巫师。
难的是遇到火骗骗花，只要被近身一次，就很难躲过那连续不断的火球，上次他跟柯珊柯佳两姐妹一起出去打史莱姆练手，结果遇到了两只结队的骗骗花，差点就没了回来的机会。当然这事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
三个有魔杖在身的小巫师都差点全军覆没，更不用说那些麻瓜。
最近出镇子的人也越来越少，但奇怪的是，却总有人穿破外面魔兽的封锁来到镇子里。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躲过去那些魔兽的。
以利亚又道：“哥哥你也去申请一个神之眼吧，你的魔兽我可以帮忙。”
以利安却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刻意略过弟弟手上的魔杖，转过话题道：“冒险家协会一直在招人，我想去试试看。”
“冒险家协会的报酬虽然很高，但是伤亡也很高，哥哥你不如来骑士团。”以利亚浑然没有察觉到兄长的不对劲，反而继续热情地推荐道：“骑士团的大家都很好，而且还有机会去巫师学校免费上课。比起自由却松散的冒险家协会，骑士团更能学到东西，而且出镇子巡逻的报酬也不低的。”
比起自己接委托非必要情况都单打独斗的冒险家协会，骑士团更像是一支官方武装力量，报酬直接由领主府拨款。
以利亚其实不是很明白，领主府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大家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不用交税，到手的收入全部都是自己的。就连冒险家协会也是如此，委托人的报酬直接由协会转交给接受委托的冒险家，根本不从中抽成。
黄毛：我也不是很明白，收收整个领地的房租，卖卖镇民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而已，怎么就钱哗啦啦的往口袋里钻。
甚至有人担心协会这么打白工下去迟早会倒闭，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任务报酬交给协会工作人员，然后，就被某只黄毛毫不客气地收走了。
反正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以利安冷哼一声，抬眼道：“是我挡着你进骑士团的路了。反正我的话没用，你也用不着再听。”
知道哥哥果然还是生气自己之前背着他去骑士团，还进了学校的事，以利亚自知理亏，只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要是实在想去就去好了。”
兄弟俩还在这里拌嘴说话。
热闹的人群中，一个矮小的妇人站在最后，端详墙面上会动的黄毛画像许久，默默地抱着怀里的东西后退离开。
她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但是脸上的神情却仿佛肩上担子落下，轻松不少。
走到中途，另一个同样怀里揣着东西的人也跟了上来，两人没有说话，只一起默默走着。天色逐渐更暗，呈现出一种赤红的暗色，伶仃的身影逐渐变多，又好似合成了一道影子，最后融进无边的夜色中。
陌生的祈祷声在夜色中呜咽般响起，细听，隐约听到，神降，救世……等模糊不清的字眼。
大家默默地祈祷完，又不做声地安静散开。
而留在地上被摊开的包裹里，淋漓血肉的祭品被无数蝙蝠迅速啃噬干净。
“蕾娜你刚刚去哪了，刚刚领主府的人来发抚恤了，你不在，他们就走了。你记得自己去领，不然这周末可又要交房租了。”
“知道了。”蕾娜的声音喑哑不少，佝偻的背勉强挺直，笑道：“谢谢你特意跑这一趟。”
“这有什么的。哈尼也是为我们大家牺牲的。你看开点。”说着，对面的妇人又叹口气道：“多可惜啊，听人说，冒险家协会那边在按人头发什么神之眼，能让普通人跟巫师一样厉害，要是早有这东西，哈尼也不会……”
“嗐，你瞧我这嘴。不说了，我还得去忙，最近又新来了一波不知道从哪赶来投奔的人，房子都不够住了。你说你运气多好，这房子多亮堂，连腻子都刮得白白净净，比起那些为了省钱挤在一起住的小年轻……”
面前的女人还在继续，被羡慕的蕾娜却再也维持不了笑意。
她僵硬着脸对视，青白的脸低垂，无人看见她心中熊熊燃烧的苍白火焰，烧得脸颊都染上了一团不正常的红晕。
运气好吗？
确实很好。
连神，都让她遇见了。
她看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嘴，面无表情地祈祷道，神降的那一天，快点来吧。
迪卢克的别墅，现在的领主府里。
黄毛摊在沙发上，瞪着死鱼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从外面走进来的巫师几人，还没进门就看到旅行者这副尊容，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能让永远都兴致高昂的黄毛露出这副神情，还真是难得。
走在最前面的斯莱特林，一把把黄毛伸出来的腿拎到一边，嫌弃道：“你的神之眼计划不是成功了？这副样子给谁看。”
说起来，当时黄毛提出要去找绯间帮忙时，几位巫师无一例外选择了置旅行者于不顾，谁能想到，他最后居然真的办成了这件事。
看到被黄毛打晕带回来的安伯斯时，赫奇帕奇甚至以为绯间已经脱离了教堂。否则她怎么敢这么做。要知道，安伯斯可是教堂为数不多的麻瓜主教。
是以，她很自然地问出了那句话：“你到底许诺了她什么条件？”
属实是前车之鉴，黄毛就是那种为达目的，心甘情愿透支一切的冤种。
谁料黄毛挠挠头，同样一脸疑惑地道：“她说什么‘她是神明的信徒，不是教堂的奴隶。对清除这种有辱神明的渣滓乐见其成。’”
“话说教堂的人都这样吗？我怎么感觉第一次见绯间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好说话。所谓的神对一个人的改造也太大了吧。”
巫师对教堂的人都没有好感，也不屑去了解，是以当时赫奇帕奇不在意地道：“教堂的人多半都是疯子，他们做出什么决定都不奇怪。”
巫师们自己找位置坐下了，黄毛才艰难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们看到迪卢克了吗，早上他帮忙去冒险家协会张罗神之眼的事情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格兰芬多把臂膀往脑后压了压，释放过度紧绷的肌肉，瞥了黄毛一眼道：“迪卢克没看到，路上倒是遇到了班尼特，你让他带着人去瓦戈兰了？”
不待黄毛回答，斯莱特林罕见地提起了话头：“冒险家协会丢给迪卢克，骑士团丢给芭娜，连你自己要建的巫师学校也落到了拉文克劳肩膀上。”说到后面，斯莱特林的声音越发讽刺：“你就在这里躺了一天？”
胸口中了无数枪的黄毛委屈抬头，不开心道：“怎么这么说。我可是在筹划全局。神之眼也是我自己去找的材料和人吧，就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至于嘛。连骑士团都有双休日，领主全年无休也太惨了吧！”
拉文克劳白了一眼：“双休日这种浪费工作效率的东西，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什么叫浪费工作效率，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好才能用更好的劲头面对工作。”
黄毛站起来，松了松肩膀，道：“班尼特是去处理委托，可不是我安排他的，瓦戈兰那边也有魔物出没了。”
赫奇帕奇皱眉道：“那可是麻瓜最密集的城市，就连教堂也在那里有据点。他们怎么会不远万里，跑来我们这里下委托。就算真的有魔兽潮，就目前的情况，不等班尼特他们赶到，大部分麻瓜就已经没救了。”
黄毛却道：“这不就证明我们冒险家协会的名声打出去了。”
众人沉默，显然并不赞同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