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人核实过施朗月的身份属实之后,胡松林和李玉兰立马就向胡云德讲述了一遍,关于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提出的婚事。
胡松林给老父亲递上一杯红叶茶汤,“爸,我记得当年没能结成娃娃亲的时候,你和施叔都觉得非常遗憾,现在既然胡昀阳那小子又提出了这婚事,那么……”
胡云德细细地品茗了几口茶过后,喟叹道:“那个小滑头从小就叫唤着要找个男娃儿当媳妇,可是呢,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见过他带过哪个男孩子回来,我还以为他是闹着玩的……诶,你刚才说的那个要跟他结婚的人,真的是施老头的外孙?”
“对,爸。我们已经核查过了,就是施叔的外孙施朗月。”胡松林说。
“……嗯……嗯……”胡云德一边颔首,一边啜了啜茶水。
李玉兰见胡云德的茶杯空了,又给他添满了。
“……施朗月……施朗月……”
胡云德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岁月之中。
“……噢,我记得那孩子,比咱们渝渊小个几岁,又比小滑头大上几岁……嗯嗯,那个时候,我看他跟渝渊还是有一点相似的,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十分讨人喜欢……以前施老头一提起他这孙儿哟,就骄傲得不行了,我那时候再一看胡昀阳这小滑头呀,一天到晚都在顽皮捣蛋,这一对比呀,可把我给气坏了,呵呵……哈哈哈……”
见老父亲的态度不像是要反对的意思,胡松林便出声问道,“爸,那你看这婚事——”,
“把他们两个人都叫过来!我要当面瞧瞧,现在我连人都没见到,你让我怎么看?”胡云德忽地止住了笑声,声若洪钟地对儿子大喝道。
施氏贸易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叩叩——’
“请进。”
胡昀阳闻声推门而进,他笑容满面,乐呵呵地说道:“朗月,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施朗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望向胡昀阳。
胡昀阳欠身坐到施朗月对面的转椅上,挺直了胸膛之后,洪声道:“我爸妈同意了我们两个人的婚事。”
“这么快?叔叔阿姨他们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吗?”昨天他和胡昀阳两个人才谈妥了协议的内容,今天胡爸胡妈就同意了?胡昀阳在家里到底是有多么不受重视?施朗月心念道。
“嗯呐。”胡昀阳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睫毛扑闪个不停,他给了施朗月一个坚定、确定以及肯定的眼神。
施朗月下意识地颔了颔首,附和一声,“喔,好,我知道了。”
胡昀阳扫视了一圈施朗月的办公室布置,随后径自走到了打印机旁边,他对施朗月提议道:“那我们现在就来签协议吧。”
“现在?”
施朗月轻挑了一下眉毛,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分钟,昨天下午六点整公司下班之后,他们两个人才开始商讨协议细节,大约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确定了协议的终稿。
所以,施朗月现在非常怀疑,胡昀阳是不是什么话术都没有准备,在昨天晚上两个人分别之后,直奔回家,并且一回到家里就立马拉住胡爸胡妈跟他们说了这事儿,然后根本就不理会胡爸胡妈的意见,今天一大早掐着自己上班的时间点,就冲过来了……
“……胡昀阳……你……”施朗月眯缝着双眼,上下打量了胡昀阳一番,他越是细想就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符合胡昀阳展现出来的性格。
“啊……?”胡昀阳被施朗月看得心里直发麻,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幽幽地问道,“……朗月,我们现在不签吗?反正协议都定稿了……好吧,要是你不想这么快就签字也行,我们以后再说咯。”
“嗯——?”施朗月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了敲,他思索片时后,朝胡昀阳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签吧。”
几天后,在周五的晚上,施朗月接到了胡昀阳打过来的电话。
胡昀阳兴高采烈地问施朗月:“喂,你明天有时间吗?我爸爸、妈妈还有爷爷想见一见你。”
一听到这事儿,施朗月的尴尬症就犯了,“这……既然他们都同意了,那我认为就没必要了吧?毕竟这只是协议结婚而已。”
“怎么没必要了?协议结婚就不是结婚了吗?哪里有连双方家长都没见过面就直接结婚的……”胡昀阳闷声闷气地嘟哝着。
“……呃……”施朗月挽了挽额前垂落的发丝,他缄默片刻后,随口问道,“……你有跟叔叔阿姨他们提到过……我们两个人是协议结婚吗?”
“……”胡昀阳也沉默了,随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句,“……我……说过了……呀。”
“那他们有什么反应么?”施朗月问。
胡昀阳不假思索地说:“很开心、很高兴。”
“嗯?真的吗?”施朗月困惑了。
“当然了,尤其是知道你是施爷爷的外孙后呀,他们就更高兴了。”胡昀阳朗声道。
施朗月斟酌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好吧,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四点钟,到时候我来接你呀。”胡昀阳喜悦道。
周六下午,胡家府邸主宅大楼。
胡昀阳领着施朗月进入到主宅里面,二人还没走到客厅,胡昀阳就高声道:“爸爸、妈妈、爷爷,朗月来了。”
两个人手上都提着几袋礼品。
施朗月一走近到客厅,就看见一整套紫檩木的桌椅家具摆饰,色调沉稳厚重,紫黑如漆,而胡爸、胡妈和胡爷爷端坐在主座上,皆是凝重严肃的神情,气氛异常的庄严肃穆,颇有一副三师会审的架势。
施朗月的眼皮一跳,一下子就被这幅架势给震慑住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礼貌又乖巧地挨个打招呼,“叔叔、阿姨、胡爷爷,你们好。”
三位长辈对施朗月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然而三人中没有一个出声说话,他们的态度表现得依旧是那么的冷淡。
一时之间,空气就这样安静下来了,气氛更是显得有些尴尬了。
见状,胡昀阳赶紧接腔说:“这些是朗月特意给你们买的一些水果、滋补品,他刚才在商店里选了好久的。”
胡松林稍稍地侧过头来,不急不缓地小辈说道:“嗯,东西就放那里吧。”
闻言,胡昀阳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将礼品袋子放好之后,拉着施朗月坐了下来。
施朗月在坐垫上规规矩矩地正身而坐,双手安分地放在膝盖处,一派恭敬端正的姿态。
爷爷胡云德仍然板着一张脸,他直直地盯着施朗月端详了好一会儿后,才张口出声,语气出乎意料地温和了一些,“小伙子,你跟你外公长得非常像。”
施朗月礼貌地对胡云德笑了笑,颔首称是,“嗯嗯,胡爷爷,我外公也经常这样跟我说。”
胡云德的目光又是和蔼了不少,他问:“施老头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以前他告诉我,说是回去养病,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重山市……呵呵,这老头……”
“外公的身体现在好多了,我想过把他老人家接来重山市,要是他能在这边住的话,我也方便照顾他。只是外公总会推托,说他年纪大了,不喜欢来回奔波,还是待在家乡那儿舒服。”施朗月和声细语地阐述道。
胡云德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了慈祥的笑容,“嗯嗯,我人老,眼可不花,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施老头表面上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呀,他骨子里固执得很,也是个倔脾气的人呐。”
胡昀阳在旁边一边冲茶一边偷瞄众人的反应,当他观察到胡云德的表情有了变化的时候,他就明白爷爷已经默许了这事情,胡昀阳心底的大石也算是放下来了。
随后,胡昀阳又将目光转向其余二位家长。
刚才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胡松林也开口了,他对施朗月说:“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以前我们之间偶尔还是有联系的,后来……唉,我这还是前不久才听说了她已经过世的消息。”
施朗月急忙解释道:“叔叔,这件事其实是我安排的不周到。那个时候,事发突然,身边突然多出了很多事情急着需要处理,我就没有举行葬礼……”
“这事儿不能怪到你头上,当时你也还年轻,估计就跟胡昀阳现在差不多大吧,一个毛头小娃子能扛起这些重担也是不容易了……”
停顿了几秒之后,胡松林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也严厉起来,“不过,你长大之后就一直没来我们胡家拜访过一次,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可是时不时就跟着你外公一起过来做客的。”
在一旁的李玉兰也接起话来,“是呀,朗月,你小时候还经常跟阿姨、叔叔和胡爷爷见面的,小时候你还那么懂礼貌礼节,结果到现在,人都长这么大了,却一次也没有上门来看过我们这些长辈。”
李玉兰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了,现在一见面就是要跟我们谈结婚的事情,你觉得合适么?更何况,就算结不结婚是你和昀阳两个人的自由,但是这种大事不应该由双方长辈当面谈一谈吗?施叔呢?我们都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态度呢。”
闻言,施朗月抿紧了嘴唇,他惭愧般地垂下了脑袋,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一见到施朗月黯然的神色,胡昀阳就心急了,他一把握住了施朗月的手,安慰似地捏了几下。
“爸、妈!这关朗月他什么事呀,按道理来说,也应该是由我先去拜访外公的,这、这怎么能怪到朗月身上呢?”胡昀阳气呼呼地对长辈牢骚道。
胡松林一听,立刻怫然大怒了,“‘外公’、‘外公’,你以前不是称呼施叔为‘施爷爷’的吗?你们俩现在都还没有结婚呢,这么快就改口了?你小子的问题更大,我还没开始说你呢!”
“你还好意思说他?!”胡云德也生气了,他对自己的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这个臭小子才几岁,毛都还没长齐呢,他懂什么啊?要说也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对,你有教过他结婚之前都应该怎么做吗?!”
“我……”一对上老父亲的威严,胡松林刚才火冒三丈的气焰随即就小了不少,他满腹委屈,却只敢小声地碎嘴道,“谁能想得到这小子才刚刚大学毕业没几个月,这么快就告诉我说他要结婚了,连他哥都还只是在谈恋爱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大一点儿声,我耳背,听不清!”胡云德朝儿子大喝道。
胡松林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见胡松林不说话了,胡云德便扭头对胡昀阳下令道:“你,明天马上去他外公那里,把人请过来,剩下的事,等施老头人到了再谈。”
说罢,胡云德起身背着手准备离开了,他嘴上絮叨着,“……我得去看看我那几盆花了,是不是到时间该浇水了……”
没走几步路,胡云德忽然就停了下来,老人家转身对李玉兰嘱咐道,“玉兰,你记得跟厨子说一声,今天晚上要添多一双筷子。”
“爸——”,胡松林还想说什么。
“松林……”李玉兰按捺住了几欲发言的丈夫,对胡云德颔首道,“好的,爸爸,我等会儿就去吩咐他们今晚多做几个菜。”
见状,胡昀阳立即眉开眼笑起来,他飞快地拉起施朗月,快步跟上胡云德,“爷爷,我和朗月一起来帮你浇花吧。”
胡云德一边对胡昀阳念叨着,一边缓缓地放慢步伐,“你这个小滑头呀,前几个月一直不见踪影,说什么要忙你那个果林园的事,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呢,又总是跑到我面前晃悠、卖乖,呵呵呵……我早就知道呀,你这个小子肯定是心怀鬼胎了……”
没想到自己早已被爷爷猜中了心思,胡昀阳只好尴尬状地挠了挠后脑勺,憨笑几声。
“你带朗月在宅子里逛一逛吧,可不要再来温室大棚给我添麻烦了……平时不见人影倒还好,一进温室里就喜欢乱折腾我那几盆花草……可怜我那些盆栽,一见到你就蔫了……”胡云德嘴上是在抱怨个不停,脸上却是笑容可掬。
胡昀阳笑着和施朗月一起搀扶着胡云德,“我哪儿有,爷爷,你可千万不能在朗月面前这样子诋毁我呀。不管有事没事,我不是经常都会去帮你打理那些花花草草的吗?而且现在它们不也还活得好好的?肯定是我的帮忙有效果。”
“呵呵,帮忙?不捣乱就算你有这个孝心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