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刚醒来时，胸口传来一股呼吸困难的感觉
他睡觉时呼吸绵长，心脏跳动也变得缓慢，但一旦醒来，伴随着活动，身体对氧气的需求量也跟着提升
李想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逐渐适应了现在的大气环境
他现在已经进入了铜市的范围，继续往东很快就能到湘省
他定下的路线是经铜市，直接往东去星城，到星城停留一段时间，顺便去岳市看看
当初在邵市时就听说岳市有一种很特殊的变异兽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部队驻守，没准可以打听到一些关于海城和胡瑞明的消息
从遵市过来途中，李想并不全是按照原路走，因此没有经过筑城基地，但他一路都没遇到过人，推测筑城基地的情况估计不太好
东西太多，背包里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此外李想还削了一根木棍当做扁担，一前一后挑了两个袋子，袋子里全是晒好的木瓜榕和一些其他吃的
李想裹着仅剩的一个罩袍，顶着刺人的太阳开始上路
因为带的东西太多，他放慢了一些速度
下午时，李想就走到了当初被火烧掉的那片山野，山势连绵数百公里，但李想走的不是原路，而是更北边
放眼望去，前方山坡上仿佛还有火焰
有风吹过，山坡上摇曳着一片金红
李想小心的走近，才发现那不是火，而是一种有点奇怪的植物
打眼一看有点像蕨菜，但它一根叶柄上长着五片羽状复叶，叶片向内卷曲，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金红色孢子囊
这应该是为了减少烈日下水分蒸发，进化出来的独特卷曲造型
直直的叶柄也是金红偏棕的颜色，五片巴掌大的卷曲叶片像一个海星一样插在上面，李想在山下看到随风摇曳的红色波浪就是这个
李想扒开一根查看
卷曲的叶片内部是浓郁的深绿色，叶片很硬，孢子轻轻一碰飞的到处都是，李想赶紧捂住了口鼻
在植株根部还长着一些幼嫩碧绿的卷曲嫩叶，外面被着浅白色的绒毛，有点像常见的蕨苔，不过只有一指多长
整片山脉的枯树都被大火抹去，残余的草木灰给这些野蕨提供了充足的养分
野蕨长得到处都是，覆盖了整片山野
李想顺着公路进了山，越靠近阴凉处，野蕨颜色越是金黄，长得也比山脚那边的高大粗壮
李想小时候吃过很多野蕨菜，但这个他不认识，也不敢吃，因此只是用罩袍裹紧身体，加快速度想要穿过这片山野
这片山范围实在太大，地图上显示东西横贯至少有七十多公里，李想行走速度比起自行车来更快，但今天一天估计是过不去了
所以从下午四五点开始，李想就在寻找适合的休息地
他看到一个小山谷，那里原本应该是有一个湖，但现在干涸了
平地比山上避风，山谷里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因为当初的大蚯蚓，李想对这边的山谷有了阴影，所以他打算还是再去找找
等到天黑，清冷的月光开始洒向大地，李想才找到一个还算可以的山洞
李想丢了几块萤石进去，借着光线可以看到山洞很浅，保温效果不好，不过割点野蕨来挡挡也还行
夜晚来临，野蕨们也舒展开了叶片，李想把东西放下，提着横刀就去洞口附近砍野蕨
他试图拔起整颗野蕨，却发现根本拔不出完整的根部，地上的植株最高也只到李想大腿，但底下的根挖了一米多往下还有
长这么深的根，是为了吸收底下的水分，这说明这片山底应该有地下暗河
砍野蕨的时候，李想在两个石头缝之间发现了一节没烧完的木炭，他轻轻一碰，木炭就蹦成了好些碎块
还以为今晚要冷着过夜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用蕨草简单编了个篓子，李想装了两大篓木炭回去
等把东西全拿回去，李想先是点了火，然后找出小锅倒了些水放到火坑上，接着又往里丢了块红糖
带的水剩的不多了，一路上除了在筑城外找到一个快干枯的泉眼，后来就没再补充到水了，剩下的李想得省着点用
因为缺水，李想还把自己头发给割了，接下来的重点除了赶路，还得注意寻找水源，不过这一片山里能长这么多野蕨，地底下估计有水
一切准备好了，李想就坐在蕨草堆里开始编席子
这些都是很小的时候爷爷教的，多年未做，李想手艺也生了，不过只用管一晚，勉强能用就行
“你好，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李想迅速抬头，右手取过身边的横刀
洞外站了两个女人，蓬头垢面，赤脚穿着单薄的裙子，裙子上红一块黑一块，脏的看不清原样
外面风很大也很冷，两人相互扶持着站在洞外，单薄的身体抖得像在筛糠
看那瘦弱的身子和空荡荡的双手，两人应该没带武器，不过李想并未放松警惕
“哪里来的？”
“我们从邵市基地过来的？”
“呵，这么厉害？邵市基地离这里一百多公里，你两赤着脚跑过来的？”
个子高一点那个女人急忙摇头
“不是！不是！我们是从另外一个邵市基地过来的”
“还有另外一个？”
“是邵市基地的人分出来，在野湖山建立的基地”
“好好的邵市不呆，为什么要跑来野湖山？”
野湖是在李想白天看到的那片干涸小湖的更南边，小湖也算是野湖一部分
野湖被称作高原明珠，以前是黔省著名的旅游景点，这片山也因此得名野湖山
“可以先让我们进来么，外面太冷了，我姐姐生病了，求求你了”
女人说着，伸手撩开了遮挡面部的乱发，一张有点黑却还算清秀的面庞露了出来
她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看着李想
李想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放到靠近洞口这边，然后叫两人进来
女人感激的看着他，以为李想是看她们身体弱，故意把洞里温暖的地方给让出来的
其实李想只是认为洞口更方便防备两人罢了
女人扶着另外一个坐下，感受到温暖以后，两人都在极力往火堆靠近
女人明白不能让李想等的太久，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你如果去过邵市基地就知道，那里的李家帮是邵市最出名的队伍，因为他们手底下养着变异鸟
后来阳市那边来人，李家帮从阳市弄来了十几只变异犬，又勾结了一些邵市基地的中层，试图推翻邵市官方的统治
但邵市官方早有准备，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批特殊药剂，邵市军队里有一部分人用了药以后获得了进化，各个变得像超人一样
李家帮和阳市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对方还有更多的热武器
打不过对方，李老大只能带人撤退，出来后还把鸟全都带走了
但是李家帮内部出现了分歧，一部分打算去阳市，一部分选择来野湖山”
“为什么要来野湖山？”
“这边有水，还有金蕨，就是外面那些
最主要的是，李家帮内部早就有分裂的迹象了，这次行动失败，有人觉得是因为阳市支援不力，所以不愿意去阳市
另外听说，阳市老大脾气爆裂，对待下属也狠，他还有一个结拜兄弟，十分阴险狡诈
之前来邵市负责联络的就是他，听黄老三说
黄老三就是李家帮凤鸣队现在的队长，黄老三说他坑走了李家帮好些变异鸟幼崽”
赶去阳市投奔的李老大等人估计不会有好下场，但李想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外面那些金蕨可以吃？”
“可以的，金蕨根水分很多，拔出来磨碎可以得到淀粉，也可以直接做成蕨饼，只是口感酸涩，吃多了还会消化不良”
李想砍金蕨时好奇拔了两根，听说能吃，他把小锅端下来放一边，然后把蕨根扔到了火里
蕨根很快就熟了，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棕色，李想咬了一点尝尝，非常难吃，就像啃了一口柠檬味的生柿子
李想本打算丢掉蕨根，却看到对面的女人两眼期盼的盯着他手里那点东西
李想把剩下的蕨根全给了她，然后说道
“接着说”
女人自己只留了一个，就把剩下的蕨根全递给了她旁边一直不出声的那个女人，那女人从头到尾低着头，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抬头看过李想一眼
她体型更瘦更小，身子蜷缩靠在同伴旁边，空荡荡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像竹竿外面挂了个麻袋
“我们本来只是李家帮下面做后勤打杂的，他们撤退时把我们也带走了
我们原本是想跟着去阳市的，但是李老大只带了几个心腹坐着鸟走了
然后我们就被带到了这里，刚开始还好好的，可是后来附近乡镇都被搜完了，出去找物资的人回来的也越来越少
听他们说西边有怪物拦路，有时候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一个队伍的人突然就全都消失了
不敢去西边，南北两边都是山，而东边又被邵市基地搜完了，根本找不到东西
有人饿得不行，就开始吃金蕨，发现金蕨虽然难吃，但勉强可以糊口，队里靠着金蕨撑到了现在
但是野湖山这里不仅有金蕨，还有很多变异生物，我们只有几只变异鸟，武力根本不够，三天前凤鸣队的基地被攻破，我们也趁乱跑了出来”
听完李家帮的遭遇，李想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总有人因为幸运拥有了一点额外的实力，就认为自己能撼动官方，然后去做土霸王
但要知道，一个国家长久的积累并不只是表面看到的武力值，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被击破打散的
官方敢在末世初期就把人聚在一起，肯定早就预测到了现在这种野外生存艰难的情况，甚至有了一些解决的办法
女人说的邵市军队出现了超能力者，估计就是胡瑞明他们那样的人
李想有点犹豫，要不要去一趟邵市
“你再说一下邵市军队的情况，尤其是那些超能力者”
女人面露难色
“我知道的不多，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当初李家帮在城里作乱的时候我也没看到，后面是他们打破了城门，撵着我们往外跑我才跟出来的”
女人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听黄老三说过，虽然上次李老大把鸟全带走了，但其实邵市基地也是掌握了养鸟方法的
早些时候，邵市基地就是靠着变异鸟与别的地方取得了联系，也获得了一些技术支持
这个药剂就是别的地方给的，据说好些基地都给了，只是官方一直没透露出消息来”
“你知道药剂是哪个基地给的吗”
女人摇了摇头说到，“我只知道是东边来的”
这种更核心的东西，以女人在凤鸣队的地位，显然还不够资格知道
李想也没问她为什么会从黄老三嘴里知道这些，看她两裸露在连衣裙外身体上那些黑紫色的凌虐痕迹，李想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揭人伤疤的
但他也还不至于听人几句话就信了，然后掏心掏肺的分享物资，能让她们进来已经算李想仁慈了
她身旁瘦弱的女人扯了扯她，接着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比划了几下
女人理解后，抬头对着李想说道
“是海城基地，药剂是从海城基地过来的”
李想淡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却是十分惊讶，这个海城基地不知是何方神圣，作为一个私人基地，能有胡瑞明他们那样厉害的人，并且很显然不止有一队
还能从变异兽脑中分离意识，现在有关进化的药剂也是从他们那里来的
李想有点兴奋，恨不得马上就能到海城基地，解开自己变异的秘密
他对于自己变异的原因，其实一直抱有一个不敢确定的幻想
既然一切迷题的源头与答案都在海城基地，那就不去邵市了，直接从怀市走，一路向东经过星城洪都与临安，就能到达海城基地所在的昌国
“我叫李蕊，这是我姐姐王蔷薇”
李想在罩袍阴影下挑了挑眉
“一个姓李，一个姓王，怎么会是姐妹呢”
“认的姐姐，一直都是她在保护我，所以我认她做我姐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李想”
李蕊松了口气，愿意互通姓名，就说明有进一步沟通的可能，哪怕只是假姓名
“好巧，都是姓李的”
说完，李蕊又有点尴尬，因为她刚说完李家帮的那些烂事
李想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李蕊看了看李想随身带着的长刀，还有那把看不出材质的武器，过了一会儿，李蕊小心的开口说道
“你接下来是要去哪里呢？”
“怎么，想跟着我走？”
“如果你方便的话”
李蕊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
“我会洗衣服做饭，你别看我瘦，其实我力气很大的，以前我在队里还一直帮忙卸货，做饭都是一次做好几百人的
还有我姐姐，她虽然不能说话，但她手特别巧，你要是衣服坏了，可以帮你补，现在物资不好找，衣服也要省着穿的
而且你虽然很厉害，但你只有一个人啊，我们可以帮你放哨守夜”
李蕊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
“如果…如果，你带我们走的话，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的”
她低着头伸手撩开头发，柔软的脖颈朝着李想的方向，蜜色的肌肤在火光下莹莹生辉
可惜，她是媚眼抛给傻子看，李想对这种事可没兴趣，更别说是对着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了
“你想多了，我带着你们可以，但你们一路上吃什么，用什么，不会还要我提供食宿吧”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自己解决的，只要麻烦你把我们带到别的基地就行，如果到了地方，我们会给你报酬的，你是要去哪个基地呢？”
“星城基地”
“那就太好了，姐姐家就是星城的”
她旁边的王蔷薇听到星城，抬头看了李想一眼，有厚厚的头发遮挡，李想也没看清她具体是什么表情
“你们路上吃什么？我不可能在这里等你们挖蕨根”
李蕊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我们从临时基地逃出来时，带了一些吃的，不过被我藏在了外面，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去取一下可以吗？”
王蔷薇留在洞里，李想提着刀站在洞口，看着李蕊跌跌撞撞跑向山下一块大石头后面
没一会儿，她就提着一个黑色包裹回来了
她回来时对站在洞口的李想笑了笑，心想这人看着凶，其实还挺贴心的嘛
其实李想哪是担心她的安危，他是怕李蕊是借故出去叫人
如果李蕊是被派来麻痹他的，刚刚出去的时候李想放松警惕坐在火堆边，那等她叫人回来，刚好就是个瓮中捉鳖
李想坚信，谨慎一些总无大过
等人进来后，李想站在洞外看了看
皎洁的月光下，山上山下只有风吹金蕨的动静，并没发现人类或变异生物的身影
接着李想进入洞内，拿来编好的金蕨草席挂在洞口挡风
草席挂上后，洞内温度开始缓缓上升，王蔷薇也慢慢放开了蜷缩的身体
李蕊把布包放在火堆边摊开，里面是一堆巴掌大的黑色饼子，饼子里还横七竖八插着一些蕨根纤维
饼子越摸有五六十个，李蕊拿了四个丢到炭火里烤着
等李想挂好草席回来，淡淡的酸味已经随着热气蔓延
等到饼子中间鼓起，被李蕊快速伸手从火堆里扒了出来
她一手拿一个，两个饼子撞在一起，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饼子表皮被烤出的脆皮随即破裂，灰尘跟着热气掉落
没一会儿，四个金蕨饼就好了，李蕊递了两个给李想
李想接过，咬了一口，单闻有点酸，但品尝一下，发现酸中还带着点淀粉被炙烤后的独特香味
而且饼子应该是提前处理做熟过的，涩味淡了很多，比单吃蕨根好多了
李想几口就吃完了两个饼子，蕨根里的纤维并未过滤，吃着还有点剌嗓子
李想端起小锅，里面的糖水凉的差不多了，他正准备喝呢，又想到对面还有两个女士
她们显然比自己更需要红糖水，既然确定了不是坏人，那么这种力所能及的帮助李想并不吝啬
两人早就闻出了李想锅里的是糖水，但只是低头默默啃着手里又粗又酸的饼子
李想找出大水壶的瓶盖，两个盖子都倒了糖水
他把盖子推给两人，也没说话，端着锅把剩下的全喝了
对面两人抬头诧异的看着他
“给，给我们的吗？”
“不然呢，不喝的话就还我吧”
“喝喝喝，我们喝的，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太谢谢了”
李蕊说着，脸上流下了泪水，她已经太久没感受过除了王蔷薇以外的善意，也太久没吃过正常的食物了，尤其是最珍贵的糖
李蕊端着大瓶盖，先是递给了王蔷薇，王蔷薇楞楞的接过，似乎还有点不敢置信
接着，李蕊端起自己那杯，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王蔷薇定定的看了手中糖水好久，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在凤鸣队的处境远比李蕊艰难，她是被李家帮的人裹挟着带出邵市基地的，李蕊在凤鸣队好歹还有认识的人，她却是如无根浮萍
起初她也反抗过，最后代价就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甚至想过一了百了，和黄老三同归于尽
是因为李蕊受到迫害，她不忍心去安慰她，结果却被李蕊所拯救
李蕊就是她在凤鸣队里活下去的唯一支点了
现在遇到李想，他愿意收留她们，还愿意把珍贵的糖水分给她们
最重要的是，他要去星城，那个她朝思夜想，却不能回去的家乡
或许真的像李蕊经常劝慰她的那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加油，干巴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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