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一出好戏。”
几个黑蜥蜴从桁架跳下去。最上潮蹲在高处细细往下看,突然明白为什么这艘船上的船员完全不设防,仿佛是早就定好的演员一样,在这个月光充足得足以化作舞台光源的甲板上,上演以自身为展示的默剧。
体态不一的船员此时呈现出来的状态是一致的。他们的皮肤没有变色,流出的血液也还是鲜红,但仿佛失去了任何知觉,只是一味地前进,只有在子弹击中对方的脑袋之后,才会停止行动。
“什么意思?”
“不是药品流入,这也太大张旗鼓了。”少女咬着手指,夜风把她的视线吹得有些破碎,她捋过额间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在轰鸣声中提高音量,“肯定还有其他人也在关注这里,这是药品展示,森先生说的戏剧是这样一回事。”
横滨已经有很久没有流通过药物,港口黑手党控制着各种违禁品的输入和流出,而现在是距离港口黑手党拿到异能许可证的两年后,还没到放松期,能赶在这个节点把药物流入的消息送进来,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是试水?”
中原中也一下就反应过来,底下黑蜥蜴跟异变人的打斗好像是笑话一般,在这个声嚣不断的夜晚,扮演戏剧的另一方,任由躲在暗处的人评估。
多么有效率的举动,在展示药效之后,还挑衅了港口黑手党,直接把他们当成是工具一样供人取乐。
赭发青年怒气上扬,他强忍着下场插一脚的想法,而是转头看蹲在他旁边的最上潮,问道:“看出来了吗?”
“没有。”最上潮摇头,拽着他的衣角干脆地站起来,中原中也的身侧有红色的雾在迸发,最上潮抬头看着月亮的方向,判断着方位,“奇怪的异能力、带有诅咒之物的药品、体系外的能力者,都有可能,港口黑手党应该已经把这片区域的信号屏蔽了吧,记得把监控记录都清理好——我们先抓人。”
今天真是个好时候。
月亮如此清晰,来自月亮的魔力充沛到最上潮这种魔术储存很低的不入流魔术师都觉得状态很好,月亮的阴霾就如同桁架下错乱的影子,特别适合搜查魔术。
在空中腾飞的瞬间,最上潮调整姿势投放出影子,影子的轨迹在流水的月光下显得非常清晰,在地面蛇形游走,她跟中原中也紧随影子,在桁架间跳跃。
“顺便问下,港口黑手党有派狙击手吗?”
从刚才开始,最上潮手背的咒文停止发烫,一股奇怪的力量汇入她的身上,或许不是月光在补充她的魔力,而是她的魔力池确确实实地扩充了。
“今晚没有。”
中原中也捕捉到人影之后,越过最上潮向前,一个扫踢往对方的脑袋上招呼,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显出了身影,他看了眼,认出来是原本已经隐匿、甚至他们认为撤出横滨的其他势力。
“阴魂不散,喂,我说潮——”中原中也往侧边看,最上潮蹲在倒下的人影面前,正拿出手机拍照,“是不是跟着这个影子就行?你有事想做吧。”
“诶?不在中原先生眼皮底下出去溜达真的没关系吗?”最上潮把照片发给异能特务科之后,撑着膝盖,身体向前倾斜,歪头正对中原中也那双在月色下明显极的眼睛,“不是说要好好给我当保镖么。”
“哈——?你需要也不是不行?反正拎着你也没多少重量。喂不是这个重点吧?找你过来帮忙又不是要拘着你。”
赭发青年不耐地抓着头发,他重重地摁了一下最上潮的脑袋,往影子的方向离开,后半句话留在原地:“想做什么就去做,后果我担着。”
最上潮:“……”
少女保留着姿势,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忍不住摸了自己的脑袋,似乎在评价手感,若有所思地呆了两三秒之后,也赶紧站起来,朝相反地方向跑去——
月源魔力让她的魔术回路格外顺畅,改良过后的魔装附有夜行和轻盈的功效,让她即使没有异能力,也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在高处跳跃,被Reborn训练过的痕迹都好好地隐藏在优美的肌肉线条之下。
最上潮宛若轻盈的夜鸦,破风前进的同时,仔细回忆起之前观察……不,是注意到的事情。在她的视觉死角里面,有那么一颗子弹,出声地悄无声息,似乎是从枪膛射出,折叠了在半空中的那几秒,快速地射进其中一个船员的大脑,分毫不差。
她几乎可以在心中描摹出子弹的痕迹、枪的模样、风声、那时候的姿势,以及最重要的,狙击手所在的方向,她朝着魔力溢散的源头跑去,隐藏在集装箱之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初次见面,晚上好,情况有点紧急,长话短说,我是你的御主最上潮,也是你未来的家人。”
维持着狙击姿势的男人抬头望去,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大提琴箱,一双像猫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最上潮,但却显得很温柔。
“我是……诸伏景光。”男人站起来,朝最上潮伸手,少女顺着他的手,从高处跳下来,听他做自我介绍,“是个卧底警察,死在了卧底生涯里。”
诸伏景光转动似乎很久没有用过的大脑,他记忆中的死亡发生在上一秒,也发生在上辈子,他死亡那一刻时间永远地凝固拉长,直到被阿赖耶唤起,才重新有了流转,只不过——
“如果我没有了解错的话,这应该是另一个世界了。起码我在原来的世界没有见过什么异能力,但,为什么波本、安室透、零……也就是我的好友,会在这里?”
少女的表情空白了两秒,顺着诸伏景光的话喃喃道:“是哦……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在心中疯狂敲着那扇大门,恨不得冲进去揪着阿赖耶识的衣领晃一晃看看对方脑袋里有没有进水——即使阿赖耶识并不能具象到某个人的形象,但在这一刻,最上潮已经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这种小概率事件。
好不容易召唤出来的从者和偷渡者来自同一个世界这算怎么回事?而且还是挚友,是要圆偷渡者未完成的心愿么?她又不是万能的许愿机,不要在她这里随意塞人来投射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感啊!
她得庆幸这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正……不,也不一定,人模狗样的她也见得多了,谁知道他们两个过去是有怎样的羁绊,会不会影响到她的驱除计划,都还没摸到异常的脉络,现在平白无故地多了一堆不确定因素,她真想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最上潮变了几个表情,最后啧了一声,不满地看向船舶的方向,轻声警告:“也许是阿赖耶识跟谁做了什么交易,理论上我不应该让你跟那个降谷零见面,可你刚才开枪了。”
“或许零没有察觉呢?”
“我从来不赌小概率事件,景光君。”最上潮摇摇头,没有往乐观的方向想,“作为狙击手的你应该更加清楚,什么才是万无一失。你开了枪,不论如何我也会让你们见面,之后才能确认到底多了哪些因素,我只是希望那名偷渡者不会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
诸伏景光笑了出来,他着手开始收拾自己的狙击枪,把琴盒背在身后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学生,他的气质确实和卧底格格不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脱离了组织的原因,最上潮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属于卧底该有的狠厉。
“偷渡者……?你是说零是吧。他不会的。”诸伏景光语气坚定,在这种适合狙击的夜晚,他通常都会抽一支烟,猫眼青年眼神眯起,看着远处的黑点,补充道,“我们都不会是沉溺过去的人,我已经死了,是毋庸置疑的。而他也有他要完成的事情,在这之前,他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你或许跟织田作会合得来。”
啊、啊,怎么又是这种腔调?
最上潮眼神空虚。
这种充满信赖和了解的语气真的太光辉了,以至于她觉得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巨型灯源,她觉得阿赖耶识只是短暂地爱过她,才送来了沢田纲吉这个好用的工具人,她用余光打量着诸伏景光,越看越觉得是在帮警局或者坂口安吾招人。
凭心而论,最上潮很喜欢这样看起来温柔坚韧又很能包容人的从者,要是他出现在随便什么时候,少女都会欢天喜地地开联欢会庆祝,但绝不是现在。
和降谷零以及江户川柯南是一个世界就意味着他不具有异能力,目前最上潮也不能判断他的卧底生涯带来的情报对她有没有用……何况这种事情她把降谷零抓过来也可以解决,照理说是应该把诸伏景光送离事件中心,可她已经暴露了。
本质上还是因为不同世界的战力体系啊。
最上潮发出头疼的□□——同样是没有能力的Reborn,他所在的世界基础的战力水准都比较高,基本能跟她的世界持平,而恩奇都和阿比盖尔是英灵,本身具有的宝具是超规模的,最后织田作之助是本土横滨人就不必说了。
但诸伏景光所在的这个以侦探为核心规则的世界,即使多了一些黑暗和药品元素,也还在普通的范畴……
“很难昧着良心说放任从者单独行动这种事情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