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官,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书案飘香,余烟袅袅的书房内,蔺麓闵坐于上手,追根究底。
李党分崩离析,彻底败落,依靠李氏而起的黑市赌坊或查抄或重整,剩下都是善尾工作。
如今安平县全城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下,不用一年他就能安顿民生,让安平县更上一层楼。
届时便是他回汴京的日子,而眼前只剩一件约定好的事,需要他解决。
蔺麓闵看着面前这个优雅矜贵的男子,忍不住皱起眉头,“如今李氏已倒,衙门内都是我的人,你为何还带着面具?”
苏案瑾笑道:“这就是大人想要的答案。” 🄼.𝙑𝕆🄳𝕋𝓦.𝙇𝔸
蔺麓闵立时崩起神经,竖耳恭听。
“蔺大人不必紧张,此事对你只有好处。若成,日后大人飞黄腾达,位极文臣前列。蔺家爵位回归于你,你的继母后弟恭敬谦卑,府上再无人敢迫害驱逐你。”
此话犹如一朵罂粟,散发着迷人馨香,诱人犯罪。但蔺麓闵仍四平八稳,仿佛并不心动,“若败呢?”
“不会败。”苏案瑾笃定道,目光如炬,似乎倾尽全力,带着无尽雷霆。
蔺麓闵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五年前,淑妃娘娘临盆之际,宸清宫大火,娘娘与九皇子俱亡。几天后,威武苏将军府满门获罪,后人或抄斩或流放。”
“你是苏将军后人……”
蔺麓闵霍然起身,心脏剧烈跳动,全身筋挛,呼吸不稳。
苏案蔺颔首:“我是。”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寂,让人压抑心慌。
“我不做叛国之臣。”
许久后,他说。
他自幼生长在陈国,受陛下福泽,行忠君爱国之事,他的血脉早已与陈国土壤相连,任何人不得使之更改。
“是拨乱反正的从龙之臣
“什么意思?”
“九皇子并未去世,”苏案瑾起身,仿佛陷入回忆,“当年我得到消息,从天牢假死逃生,在最后一刻将殿下从火场救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大火,让受尽酷刑的他虚弱乏力,险象迭生。剧烈的高温中,到处都是红色火焰和黑色烟雾。
他抱着孩子从密道逃走,卧床不起,三月不能说话。
耳边响彻医疗值到账的悦耳之声,顾荷杵着下巴坐在矮凳上。
自救了那些感染异尖线虫的人后,城中患者自发送礼上门,有的甚至夸赞她为小神医。加之李氏破灭,许多富户纷纷向顾氏抛橄榄枝。
为此,顾荷不得不关门躲避。前者她不想接受,后者她既不想接受,也接受不起。
“姐,我们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薛绛趴在药案上,右手与她保持同一个姿势。
他穿着绿色束腰宽袖长袍,腰间用各色丝线勾出一团祥云纹,衣袍宽大,如偷穿大人的衣裳。
这是医官署的官袍!
“是我,不是我们。”顾荷强调,“你如今已经是医官署的大人,能不能有点形象和距离感?”
“可你是我姐啊,这里是顾氏医馆又不是别地。”薛绛理所当然,全然没有进入医官署成为大人的觉悟。
“我祖父都把我交给你了,那你不得对我负责?”
顾荷叹了口气,想着他年纪小,少不得一次告诫:“如今城中病情告一段落,过不了多久我将出外游历。你既然进了医官署,当对得起自己这身官袍,铭记自己的使命,
第145章 她走了(二)(2/2)
不可像李氏那样……记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虽决定去汴京,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想到处看看。
薛绛坚定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姐信你,你聪明伶俐……”顾荷本欲再啰嗦几句,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两人互视一眼,皆见到对方眼里的警惕,薛绛小声道:“不会又是那些商人吧?”
求不到县令大人,便将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是我,我是胡大郎。”久违意外的声音响起。 🅼.𝕍🅾𝘿𝕋🅆.𝙇𝔸
顾荷心底一松,“来了。”
房门打开,胡大郎一身褐色短衫,矫健精干,手里提着许多新鲜猎物。
顾荷连忙将他拉进门里:“胡大哥,快请进。”
“青天白日,你们把门闭这么紧作甚?”胡大郎将猎物放在地上,疑惑询问。
顾荷苦笑摇头,没有多作解释,“你今日前来找我,可是有事?”
胡大郎点了点头,低头沉吟道,“我要走了。”
“嗯?”
他笑道:“北穹进犯陈国疆土,战事响起,朝廷开始征兵,我打算参军。”
数月前的事让他明白,猎户只是陈国最底层,保不了自己,更保不了别人。所以他迫切想要建功立业,给家人和她带去新的倚仗。
而这次征兵,就是他的机会。
“想必你已经决定好了,我没有其他话送给你。”顾荷意外却不吃惊,“唯医馆内许多不值钱的药丸,可倾囊相送。”
“多谢,”胡大郎没有推辞,这些药丸他确实用得上。
沉默寡言地站了片刻,雄健修长的身躯衬得医馆空间狭小,他小声说道:“你等我回来。”
胡大郎猛然低头,俯视着她:“你要去哪里?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给我留个记号,或者给我写信。”
顾荷摇头,“咱们有缘再见。”
送走胡大郎,顾荷回到医馆二楼,手里握着一片血迹斑斑的布条——这是哑奴爹留给她的。
她忙于治病的这段时间,哑奴爹带着哑奴走了。他怕自己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留下布条和书信离去。
信上说,如果有一天她到了北穹或南疆,可以凭借这块布条寻求帮助。
顾荷将布条轻轻折起,与放在一旁的布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招手叫来顾小青,“你该恢复记忆了。”
她说。
顾小青愕然,惊惧摇头,“你不要我了吗?”
顾荷抬头看着他,神色认真,声音温和:“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迟早得面对现实。我有预感这个时机就快到来。所以,与其等别人逼迫,不如自己清醒,早做准备。”
“我不想,”顾小青嘟了嘟嘴,宛如八岁稚童。
顾荷叹了口气,取出一枚黑色药丸递给他,“从前的药倒了就倒了吧,这枚可却不能丢。”
“至多再有几个月时间,你就得吃下它。”
顾荷预估得很准,半年后,皇后娘娘欲从宗室中过继孩子的消息,传遍陈国每一个角落。
各地皇室宗亲,甚至含有一丝血脉的藩王,都积极筹备着进京。
在此之前苏案瑾早得到消息,一边组织人手,一边与蔺麓闵沟通。最后亲自来到顾氏医馆。
然而医馆大门紧闭,里面早已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