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谷口是褒斜道的终点。
这日夜里,使团一行宿于距离斜谷口三十里外的郿城,依据姜白基的安排,使团将会在郿城宿停休整两日,这日的晚餐,也就成了两月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郿城令甚至还在衙邸安排了歌舞助兴,他是如假包换的汉人,西豫未亡前,他是郿城县衙的一介吏员。
现在看上去,此人已被北汉朝廷养得肥头大耳,他高高执着酒盏,说着他曾经历的传奇:“卑职那个时候,说是吏员,其实就是县尊用官款私养的仆从,吏员按理说应当有薪俸的,是朝廷拨给县衙的官款,但卑职那时候可没拿到一文钱,无非是免了家里的赋役,一日两餐,是吃公粮了。卑职又是个实诚人,不知道吏员可以去收私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婆娘和儿女饿得两眼泪,卑职看着着实愧疚,壮着胆子,就把县尊私库里放得发霉的菽栗盗了半斗,拿回家里养活妻小,竟被告发了。
卑职那回,可是挨了整整一百鞭,还多得卑职的堂兄,当时被卖去了郿城钱家为奴,郿城钱的家主那时任着长安守,虽然不可能为一个奴仆出头,可我那堂兄因为做得一手好木匠,颇受钱家总管事的看重,管事其实也是奴籍,却是在长安守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郿城县尊不敢狠得罪他,于是才没把卑职革除。 𝕄.𝙫🅾𝓓🅃𝙬.𝕃🅰
那时听说洛阳失守,县尊立马就收拾着细软钱帛往益州跑,没多久,长安守居然也跑回了郿城,我堂兄也跟着他们跑了,当时还让我也离乡背井,多亏没听他们的唆使,否则啊,现在还是奴隶,哪有这样的运数呢?”
神元殿君眼见着面前一盏羊乳,都已经举了盏,顿时喝不下去了,把碗盏又放下。
三皇子更是看不惯郿城令的作态,眉毛都立了起来,可又觉得无言以对。
失了半壁江山的罪魁是他司空皇族,区区一个县吏,投靠羌人也是为了自保,难不成他还能怒斥在大豫当政时穷困僚倒的郿城令投敌叛国?不该为了一体的平安富贵,就冲羌人奴颜卑膝?!
南次倒是心平气和喝了口酒,轻轻把酒盏放下:“当时大豫皇族内斗还未彻底休止,如钱瞻显、利围尚这样的庸人,从来贪财,自然惧死……孤早前跑了下神,没细听郿城令的姓氏。”
眼睛看向姜白基。
姜白基愣住了。
郿城令这么个走狗,他哪会在意姓什么。
瀛姝笑了笑:“我倒是听清了,郿城令自称姓刘。”
“刘令君没跟着钱瞻显南迁,也是情理之中,就如襄阳城中不少百姓,也是不愿背井离乡的。”
这讥讽,让三皇子心情豁朗。
襄阳当时有邓陵公坐镇死守,虽然北赵单方面宣告襄阳已归北赵领土,可邓陵公根本没有理会北赵皇帝的诏令,奉城献降,北赵皇帝恼羞成怒,意图强攻襄阳,王斓却调江东军部,不废吹灰之力就解了襄阳之围,邓陵公没有降胡,襄阳城里的百姓也无一降胡,可他们现在,何曾受奴役之苦?
司空南次果然不愧是女尚书的知己,嘴皮子原来这么厉害的么?
瀛姝也没有干坐着。
“刘令君曾受百鞭,应该伤势危重吧?”
郿城令心花怒放。
他刚也听懂了鬼宿君的讽刺,正不知怎么反讽回去,没想到,东豫这位据说机智过人的女尚书竟然主动递上了话柄,女流就是女流,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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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vv三皇子拳打郿城令(2/2)
连续几天煮的苦茶汤,心里也不记恨,她昨晚就已经很难忍郿城令的阴阳怪气了,听说三皇子揍了郿城令,觉得一同去打擂更比安慰三皇子要来得重要,不待瀛姝问,就坚定的站起身来,主使和副使都上了擂台,南次这个使团令当然不甘落后,也唯有他想起来周昌送的那大箱药材中,有一味是专治跌打损伤的,嘱咐梁会去翻找出来,直接送到郿城县衙的公堂上。
在公堂门前,殿君一行,和姜白基夫妇两个可巧遇上了,瀛姝一看姜白基紧蹙的眉头,她露出了个明亮的笑容,立即就引来高氏的目光在她脸上晃了一晃,她竟笑着冲高氏微微颔首。
郿城令当然不敢在公堂上审问大豫的右副使,哪怕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北汉的官员,根本不惧大豫的皇子,可区区一个县令,没有胆子有损两国建交,刚才他正好在公堂上理事,三皇子直接闯了进来,他挨了拳头,还被三皇子给堵在了公堂上,他无计可施,这才使人通知姜太尉,如今一见救星到场,才哭丧着脸往地上一跪,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姜白基就先冲三皇子抱揖:“可是郿城令冒犯了贵使?”
“若非北汉的官员当本使面前,大放厥辞辱我国威,本使也不至于怒极而动手教训。”三皇子眉毛还是立着的,右手握拳,左手握着右腕,右拳还不断转动,活像用力过猛,扭伤了手腕似的。
众人都往郿城令的脸上看。
必要时打人就该打脸。
瀛姝觉得三皇子的拳头还算威猛,郿城令的右脸颊明显肿胀了。 🅼.🆅𝕆𝓓𝕋𝕎.🅻𝙖
出使的使臣因为他国官员言语无状就动手打人肯定是不讲道理的,但瀛姝装作不懂道理,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我刚才听闻殿下对郿城令动粗,就情知必有缘故,原来郿城令竟犯此大罪,不怪得殿下动怒,为护我国国威,不惜伤及玉体。”
“殿下的手腕受伤了?”神元殿君看三皇子一直在转拳头,先还以为是余怒未消,恨不得再打一拳,听瀛姝这么一讲,立即关心。
三皇子:……
郿城令:……
他拳头可以白挨,但不能被冤枉负罪,扯着嗓子嚎丧:“太尉在上,不能听豫使一面之辞啊,是角宿君直接闯进公堂,质问卑职何为无眉仓,却根本不听卑职解释完毕,又质问卑职是否下令处死无眉奴,卑职毕恭毕敬回应,告知角宿君无眉奴不能私习汉话,私习汉话为触律,依律当处剥皮之刑,结果角宿君就冲卑职动了手,卑职并未冒犯角宿君。”
“姓刘的,你刚才可没有说你是依律行使职权,你说元眉奴做为西豫的遗民,在北汉就为最卑贱的族群,不如刍狗,你想让他们怎么死就怎么死。”
“卑职冤枉,卑职只是一时着急,没有强调‘依律’二字……”
姜白基已经大致明白了情况,极其恼怒郿城令偏赶在今日处死无眉奴,刚巧还被东豫的三皇子撞上了,角宿君是借题发挥,想要干预大汉的内政,郿城令挨打就挨打了,但不能赦免那个私习汉话的无眉奴。
“听来只是一场误会。”姜白基再次向三皇子抱揖:“昨日晚宴上,郿城令酒喝多了几杯,说的话几位贵使都觉不甚中听,今日他应对时言语间又有疏错,才导致贵使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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