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窗户大敞，露出了窗外众精灵目瞪口呆的脸。
暗夜精灵们看到的画面，无非是这样：
【不要脸的人类，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骚扰、调戏查尔德大人。】
可实际情况却是：
【爱岗敬业汪大夫，正在给患者做身体检查！】
虽然，这检查的内容，的确有点……
“来，抬头。”
“哎哎，你别躲啊——得靠近一点，我才能看得清楚！”
只见，小汪和查尔德两人靠得极近。
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很小。
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低语，以至于窗外众人竖直了耳朵，也听不清楚。
也许，正因为听不清内容，才显得格外暧昧吧！
实际情况却是一本正经。
“转眼珠子。”
“慢慢地往左转，再往右转……”
“嗯？你别瞪我啊——叫你转眼珠子，是为了检查眼睛的情况。真没别的意思！”
望着查尔德怒视自己的表情，小汪耸了耸肩。
要是放在以前，面对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查尔德，哪怕是他，也得小心为上、避其锋芒。
但今天却不同。
他端着大夫的身份，极有底气。
此刻，满脸正色，发号施令道：“快点，汪大夫在给你检查呢——请这位病人配合！”
“要不然……我就亲自动手了？”
看着小汪撸起袖子，一副要亲自上手的模样，查尔德胸中的怒意更甚。
他眉头紧皱。
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强忍住脾气。
而后，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他竟真的执行了小汪的指令，做出了一系列羞耻的动作！
……
“查尔德大人，他在干什么呀？”
“他和人类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样子……是我能看的吗？”
“呃，为什么我总觉得——查尔德大人的脸色好臭，看上去也不太开心啊！”
众人捂着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查尔德的态度，不可谓不奇怪。
此刻，面对小汪的“调戏”，即使他面色铁青，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却也乖乖地配合了。
这一幕，令全场吃惊。
却不知——查尔德也不想这样的！
比起配合检查，他更想抓着小汪，暴揍一顿。然后，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直接扔出自己的家门……
只可惜，以他如今的状况，却根本办不到。
适才，他吸入的魔药极为特殊。
除了“平复情绪、稳定魔力”的功能外，也有着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会在短时间里，让身体陷入无力的状态！
这种感觉，就像是喝醉了酒。
全身松弛，使不上任何力气。
正因如此，他才会像现在这样，反抗不了小汪的摆弄。
唯有乖乖合作。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这样总行了吧！”
至此，查尔德已是极为难得地克制住脾气，在配合检查了。
可小汪却毫不收敛。
反而，愈发过分。
继抬头、眨眼睛、转头、转眼珠子后，他又指挥道：“来，张嘴。”
“吐舌头——给我看看！”
查尔德：？？？
查尔德：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查尔德：什么张嘴、吐舌头的，你搁这儿逗狗呢？
……
吐舌头？
小汪的这一要求，让查尔德倍感受辱。
他可不信这是什么正经的检查。
毕竟，有哪个检查会需要病人吐舌头的啊——所以，他根本就是在耍我玩吧！
查尔德强忍着怒气。
捏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要不是魔力溃散、身体也提不起力气，他真的会当场暴走，将小汪大卸八块！
就连嘴巴也不闲着。
毫不客气地，喷出了愤怒的话语：“该死的人类，你到底想干什么？”
“滚出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喂，人类，你听到了吗？难道你的耳朵也和脑子一样，只是一个摆设吗？”
“你别逼我发火！”
查尔德的言语，一如既往，带着强硬的威胁之意。可到了如今，却如同虚张声势，吓唬不到任何人。
魔药的副作用未过。
他虚弱地靠在床头，神色恹恹。
体内躁动的魔力，如退潮般散去；全身肌肉松弛，更是毫无动手的力气……
小汪见状，却嘿嘿一笑——这正是他“乘人之危”的好时机！
“乖~”
“张嘴，吐舌头！”
此刻，他一屁股坐到查尔德的床边。
非但没有理会对方的叫骂，反而，出言威胁道：“不然，我就亲自动手了哦~”
“你看，窗外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查尔德大人，你也不想自己被人类按在床上、丢脸的模样，被大家看到吧？”
窗外众人：？？
查尔德：！！！
……
“你！！”
对于小汪的无耻行径，查尔德简直七窍生烟。
可是，却也毫无办法——以他如今的状态，哪怕心中愤愤，想要暴起动手，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升不起任何力气。
唯有，乖乖地配合检查！
就这样，在小汪的威胁下，他半被迫地进行了一系列动作。
抬头、低头、转眼珠子，还有……吐舌头！
这些动作堪称愚蠢。
查尔德越是做，心中越是有气。
“靠，这算什么检查啊？”
“叫我做这些可笑的动作，根本就是想看笑话……”
“人类，你给我等着——等我休息一会儿，恢复了力气，第一个就要你好看！”
他满心耻辱，腹诽不止。
可汪大夫的检查却还没结束！
只见，他捏起了查尔德的下巴，盯着对方的舌头，细细端详。
即使遭到恨恨的瞪视，也毫不在意，专心致志地看了又看——那仔细劲儿，如同观赏一个艺术品……
好半晌，才满意地点点头：“我看好了，你闭嘴吧！”
查尔德闻言，光速闭嘴。
此时，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小汪又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查尔德：？
小汪：“别乱动。让汪大夫来给你把把脉！”
……
房间里，是汪大夫的检查现场。
虽然，他的动作看上去有点怪，“把脉”这个词，也是众人从未听说过的，但是，那轻车熟路的手法、笃定自信的模样，却做不了假……
“这叫‘把脉’。”
“是一种传统医学的诊断手法——通过脉搏的快慢、强弱、深浅，来判断病人的身体情况。”
“别动，让我诊一下你的脉。”
此刻，只是两句简单的解释，便让巫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查尔德也半信半疑地，不再挣扎。
然而，站在窗外的暗夜精灵们，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快看——”
“那个人类，他疯了吗？”
他们远远地站在窗外，没听清小汪的科普，也不知道有“把脉”这回事。
正因如此，看到眼前这一幕，才会惊呼出声。
“这个人类，他到底在干什么？”
“天呐，我看错了吗？他居然在摸查尔德大人的手……”
“怎么能这样？”
“他抓着大人的手，摸来摸去——这根本就是在骚扰吧！”
这一瞬，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隔着窗子，远远地看向屋里的情况。
心中是难以言喻的吃惊。
一旦有了“流氓人类，调戏骚扰查尔德大人”这一想法，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真的在摸大人的手……”
“好过分。摸一下也就算了。可他还紧紧地握着，一直都不愿意放开啊！”
“恕我直言——像他这样，趁着大人生病的时候，就强行骚扰。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在耍流氓吧！”
人群中，惊呼和指责声不断。
众人对小汪的行为指指点点，就差给他定一个“流氓罪”了。
直到半分钟后，才有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人类，他好像不是在耍流氓，而是……一种特殊的看病技巧？”
……
“看病技巧？”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那精灵却言之凿凿，解释道：“你们看，巫医大人就在旁边——他亲眼看到了人类的行为，却没有制止。”
“这足以说明，这个人类在做的事情，并不是我们以为的，只是在摸手而已……”
“这极有可能，是一种检查或者诊疗的手段！”
听到这里，众暗夜精灵惊讶极了。
他们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定睛看去，才发现——果真如此！
屋子里，风平浪静。
眼看着小汪抓起查尔德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吃起了豆腐。
可巫医却气定神闲，毫无慌张。。
此刻，他明明就站在旁边，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非但如此，一双浅绿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肌肤接触的位置，看个不停。
“嗯？为什么巫医大人这么淡定？”
“而且，他还目不转睛地，一直在盯着他们的手看……”
“难道，这真的是一种治疗手法？”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猥琐的医疗手法？我不信！”
众人正犹疑着。
却见屋子里，巫医在片刻的沉思后，突然动了。
这一刻，他上前两步，来到查尔德的床前。
而后，竟伸出手来，做出了与小汪一模一样的动作——抓住了查尔德的另一只手腕！
他根本就是在学习小汪“把脉”的手法啊！
“怎么回事？怎么连巫医大人也……？”
“难不成，是我们搞错了？”
“他们抓着查尔德大人的手，真的是一种全新的医疗方法？”
这一刻，精灵们纷纷揉起了眼睛。
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他们即使亲眼看到，也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直到——
有人凑近窗户，仔细观察，发现了更多端倪。
“你们看，那人类手部的动作，分明不是乱摸！”
“他把手指搭在查尔德的手腕上，就不动了……看样子，是在做检查？”
“好像真的是这样！”
“还有，我想起来，这人类之前不是很嚣张吗？来的路上，还说过‘我族的医术不咋样’之类的话——所以，他现在使用的，大概就是人类的医术吧？”
“哈？人类的医术？”
……
窗外众人的议论，小汪不得以知。
此刻，他正握着查尔德的手腕，全神贯注地，在给他把脉。
房间里，足足静默了有半分钟之久。
这才传来小汪的声音。
“细而行迟，往来艰涩不畅，脉势不匀如‘轻刀刮竹’；至数较缓而不匀,脉力大小亦不均,呈三五不调之状……[注1]”
“这是‘涩迟’的脉象。”
“可推断患者的身体，气血亏虚，通行不畅！”
这话刚一出口，便让窗外的精灵们吃了一惊。
虽然他们不通医理，也不明白“涩脉”“气血亏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听得出，小汪并不是在乱说。
他是认真地，在分析查尔德的病因啊！
这一瞬，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他们竖直耳朵，集中精神，侧耳聆听着房间里的谈话声。
只听小汪又道：“除此以外，根据刚才的望诊，看得出来患者还伴有其他类型的症状。”
“失眠头痛，面红目赤，烦躁易怒……是肝火旺盛、上扰心神。”
“舌质暗，舌苔薄白，唇边呈青紫之色，是气滞血瘀。”
这番分析，过于深奥。
精灵们闻言，皆是挠着脑袋，听不大懂。
唯有巫医眯起眼睛，若有所获。
“你的推断很有道理——这些症状，与我先前观察到的、查尔德出现的躯体不适，有着极大的吻合之处。”
“气血不畅，心神不稳，也的确会影响到魔力运行……”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还很高呢！”
……
小汪与巫医的交谈，窗外众人都听在耳朵里。
有诸多细节佐证，他们不得不相信——小汪不是流氓。他只是用了人类特有的医术手段，在给查尔德检查罢了！
可他们心中的改观，还不仅是如此而已。
更重要的是，从巫医的反应和态度，能够看出——小汪，是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啊！
“嘶，他查出了查尔德大人的病因？”
“原来，这个摸手的检查方式，居然这么奏效吗？”
“可不是嘛！你看，连巫医大人也认可了他的诊断结果……”
说道这里，众人心情震动。
不知何时，心态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此刻，再去看房间里的小汪，竟也看出许多玄妙之处来。
“你看他的动作，还挺专业的！”
“哇，这就是人类的独门秘籍吗——通过摸手腕，就能查出病症？”
“这么一看，他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啊！”
可是，在有人赞叹的同时，却也有人面露不屑。
“哼，不就是‘摸手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族的古籍里也有类似的记载，说可以通过观察、触诊的方式来替人疗伤……”
“像这样落后的诊疗手法，早就该被淘汰了！”
“呵呵，人类的医术不过如此——你们以为，还能厉害到哪儿去？”
人群中，精灵们的意见不一。
其中，有褒有贬。
可无论如何，他们从未了解过人类的医术水平，对此，总归是心存怀疑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大开眼界！
……
暗夜一族中，巫医的名号，无人不知。
他接受了族中前辈的医学传承，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继承者；他曾救过无数病患，战绩赫赫，是实至名归的神医……
他是族中当之无愧的“医术第一人”。
以至于，众人都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尊称其为“巫医大人”！
可正是这个巫医大佬，此时，却如同学生后辈一般——懵懵懂懂地听着小汪的解释，一句话也插不上。
有听不懂的地方，甚至，向他求教起来。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你能通过查尔德的气色、舌质，来判断他的病因？”
“难道，你叫他转眼珠子、吐舌头，也是一种问诊和检查的手段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却听小汪笑道：“哈哈，是的。”
“那叫‘四诊’，是通过气色、声息、脉象来判断病人的情况的一种方式。”
“四诊？”
借由巫医的提问，众人终于明白——小汪从未胡来。
而人类的医术，也没有这么简单！
适才，小汪之所以对着查尔德一番指挥，又转眼睛、又吐舌头……看似是调戏，实际上，却是进行了一番身体上的检查。
观气色、听声息、问症状、切脉象。
这一套流程，正是“望闻问切”。
……
“原来如此。”
“在问诊的背后，还有着如此独特而精深的理论体系——我真是第一次听说！”
听完小汪的解释，巫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哪怕窗外嘈杂，时不时响起抽气声。
隐约间，还传来“怎么回事？”“巫医大人为什么在提问、请教那个人类？”的惊呼……
可他却恍若未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
因为，他浅绿的眼中充满狂热。
其中，唯有小汪一人的身影，在闪闪发光。
“我还有几个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希望你能赐教！”
他似是意犹未尽一般。
又提出了数个与查尔德病症相关的问题——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小汪的解答。
如此，更是让他惊叹连连。
“原来通过这种方法，可以追根溯源，判断出查尔德的病因。”
“学到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
就这样，巫医询问着有关于人类医术的一切。
就像一块海绵，求知若渴地，吸收着所有新鲜的知识！
到了后来，甚至掏出了一个魔法笔记本，唰唰地记录起来。
却不知，窗外的精灵们见状，嘴巴都张成了o型！
“等等，我没看错吧？大人他——都开始记笔记了？！”
“人类的医术，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吗？”
“连巫医大人都自愧不如、要去学习的水平，我都不敢想象……到底是有多强啊！”
……
对于小汪的医术水平，精灵们有了全新的认识。
至此，再也无人讥讽。
唯有屏息凝神，关注着房间里的情况。
“我明白了！”
“我认同你的判断方式，也同意你得出的结果。”
“可是，像查尔德这样的情况，依然有点难办——至少，以我目前所知的手段，是很难根治的。”
巫医的话，让众人心情一沉。
至此，他们又一次地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查尔德所得的病症，是种族的所有典籍中都没有记载，是巫医大人都束手无策的……
“所以，以你们人类的角度，能有什么办法吗？”
闻言，精灵们忧心忡忡地望向房间里。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结果。
却见小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已经想到治疗的方案了。”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窗外精灵们瞪大眼睛，发出无法抑制的惊呼。
巫医惊讶抬头，面露惊喜之色。
就连床上的患者，暗夜查尔德本人，也半信半疑地揉了揉耳朵，跟着期待起来了。
“这人类竟如此厉害……”
“他当真有本事，能治好查尔德大人的病？”
“那可是连巫医大人都没有办法的怪病啊——这人类，他真的有办法治疗？”
这一瞬，众人的心脏怦怦直跳。
虽然他们表情各异。有惊疑，有期待，有不信。
但到了此时，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也都不重要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将目光集中在小汪的脸上。
……
全场静谧。
唯有小汪一人，侃侃而谈。
“头痛、失眠、焦虑，属于肝火挟痰；情绪失常，食欲减少，则属于气滞痰结；伴有心神不宁，情绪不稳的情况，又属于是气滞血瘀……[注2]”
此刻，他满脸正色。
先是说了一番众人听不大懂的话，做出了诊断。
而后，他将目光转向查尔德，这才继续开口。
“像这种情况，我给你几个建议。”
“首先，要清淡饮食，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其次，保持精神轻松，避免压力和情绪波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小汪的声音一顿。
这忽然的停顿，瞬间，就引起了众人的高度关注。
这一刻，全场屏息。
窗外的精灵们心跳加速，却又闭口不言，投来了紧张又期待的目光。
巫医停下了正在记笔记的手，静静地等待后文。
就连查尔德也集中了注意力，洗耳恭听。
却听小汪轻轻一笑。
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最重要的是——多喝热水！”
查尔德：？
巫医：？？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神医·汪大夫（x）
神棍·汪大师（确信）
[注1]出自中医的说法——涩脉形细而行迟,往来艰涩不畅,脉势不匀。其脉象特征是脉形较细,脉势滞涩不畅,如“轻刀刮竹”;至数较缓而不匀,脉力大小亦不均,呈三五不调之状。
[注2]出自“有来医生”，中医对某种疾病的诊断。感谢在2023-04-26 17:06:54~2023-05-07 01:1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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