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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还好没人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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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益州C市。

清晨的雾气散去,阳光挤进墙缝,季童蜷缩在废纸板堆起的窝里,睁眼时下意识伸手去挡刺眼的光线,光穿过他半透明的手直射下来。

“……”

差点忘了,他做鬼已经有三天了。

从漏风的窝里坐起来,季童呆滞几秒,四下环顾一圈,没看见和他睡一起的那几只流浪猫,应该是出去觅食了。

真好,早起的小猫有饭吃。

他发了会儿呆,从窝里起来,沿着墙缝往外飘,没几米远就来到熙来攘往的街区,接着便开始漫无目的的晃悠,然后在一处装饰精巧的甜品店外停下,目光落在橱窗里面的蛋糕上。

“……我是有素质的鬼,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他喉结滚动,眼神决绝。

然而肚子却很不给面子的叫了几声,季童伸手一巴掌拍在没什么肉的腹上。

“别嚷嚷,我没地儿给你弄吃的。”

肚子被揉得有些疼了,他停下来望着没什么云的天空,哀声道怨:“阎王爷爷您睡了吗?我这么大只鬼都能给忘……”

从前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自从自己变成鬼后,他就算再坚定唯物主义也没办法不相信。

几天前他还躺在病床上,病房的病友走了一批又一批,他没等来自己出院的通知,再次睁开眼时虽然还在病床上,自己也还穿着病服,只不过他的床已经被收拾干净,旁边拿走东西的护士小姐姐也不是经常来照顾他的那位,仔细观察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他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更令他无措的是,护士听不见他的呼喊,后来他发现,没人听得见他说话,他的身体逐渐透明。

他穿着病服在街道上飘荡,和野猫为伴,到现在为止一口东西都没吃。

说来也匪夷所思,他都变成鬼了,竟然还会感觉到饥饿。

“生死簿上把我死了的消息撤回了吗?”季童咕哝,耷拉着眼皮,手按着肚子轻轻的揉。

清晨街上的人不多,周天比平时要安静许多,牵着狗绳的老大爷另一只手提着打包好的包子馒头,随着一阵轻风,香味飘出来,正好被慢慢飘过的季童闻到,他停下,扭头目送大爷离开,却发现大爷也停了下来。

埋头一看,被老大爷牵着的萨摩耶蹲坐在他面前,正歪头吐舌望着他,耳朵灵动的上下晃动。

老大爷拉了一把,没拉动。

季童静止几秒,叹气,飘着蹲下去,也歪着头看着这个白团子:“胖耶耶,别看我了,你身后的爷爷都牵不动你了。”

萨摩耶呆滞几秒,突然仰起头呜呜叫唤起来,没等老大爷有什么反应,季童飘起身,打算转身直接飘走,不料一阵大风毫无征兆的袭来。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意外来得太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抓住旁边的电线杆,魂魄被强风裹挟着在天上转圈,空腹加上物理旋转差点让他反胃干呕,等风停下,他再睁开眼,周围变成陌生的环境,他被挂在了晾衣杆上。

季童用力扭动几下,翻过身飘起来,还不忘拍拍身上的灰,抬头看向周围,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花园,远处的独栋建筑里出来一位女生,手里提着洗好的衣裳,很快便来到他所在的晾衣杆处。

季童大眼睛扑闪扑闪,飘过去围着漂亮姐姐转圈,小声着开口:“姐姐你好。”

姐姐哼着歌没搭腔,季童也没在意,他知道没人听得见他说话。

他晃荡着小身板在周围转悠,直到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季童刚又要嘀咕,浓稠的香味飘过来,让跟着猫咪翻了几天垃圾桶的他当即失了魂。咽了咽口水后,他顺着香味飘去,趴在独栋建筑微敞开的大门上往里探头探脑。

“你好,有人吗?”

“…我可以进去吗?”

“……我进去了哦?”

他声音越来越小,即便没人听得见。

季童壮着胆往里飘,他好奇的观察着周围,发现这漂亮的建筑内部布置得更精美,从来没见过如此奢华景象的他下意识谨慎起来,埋头瞧了几眼衣衫褴褛的自己,最后只好双手提着自己差点掉在地上的裤脚,生怕把地板弄脏了。

这家人似乎在准备宴会,一楼客厅和餐厅的家具换成铺着白色花边布的长桌,厨房的方向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看起来很忙。

季童看了一圈,目光被某处吸引过去,纹路精美的木质方桌边坐了三个人,季童没细看人,眼神首先落在桌面的美食上。

他直勾勾的盯着餐桌上的早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飘过去,小心翼翼的往桌上探出脑袋。

餐桌分了四方,正上方的男人长着一张凶像,吃了口蒸饺后放下筷子,声音闷倦:“你这十八年的好日子本就属于小南,今天的生日宴让给他接风洗尘,就别给我冷着张脸。”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闻言的男生垂着眸子应了一声,但发话的男人似乎并不满意:“你以后可以继续留在祁家,祁姓我也给你留着,但你必须改掉你那不讨喜的性格。”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心烦意燥,趴在桌边眼巴巴望着餐盘的季童听得愣了愣,他下意识瞄了一眼沉默的男生,又迅速扭回头继续看着那盘包子。

好好闻啊,不知道是什么馅的……

他真不想拿人家的东西,但此时此刻又实在饿得不行,长时间的饥饿导致他有些头晕眼花。

季童喉结上下滑动,心慌的伸出手碰了一下最近的餐盘,缩回手左右看了看,又恂恂的伸手摸过去,抓了个小包子的灵气藏在怀里,然后兔子似的缩去了角落。

“……”

祁衒垂眸,看着面前被动过的餐盘,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男人发现他在开小差,心情更加不悦:“你跟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让你回报,起码的尊重呢?”

“好了。”餐桌另一方的女人开口,打断男人的话:“阿衒好不容易跟我们在一起吃顿饭,你少发点火。”

“发火?我还没问你怎么搞的,养这么个白眼狼出来。”

“我养出来的?”女人瞬时恼怒,放下手上的筷子指着男人的鼻子质问:“你自己想想这孩子从小到大你主动关心过几次?你在外面挣钱我就没挣了?凭什么孩子就该女人带?!”

“我不跟你吵!反正这也不是我的种!”

“你——!”

祁衒漠视没几句就吵起来的夫妻,他放下筷子,起身将刚才被动过的餐盘端走,跟在他身后的保姆急忙上前:“阿衒,你是不是没吃饱?我看你也只喝了点粥,不然我再给你做点别的?”

“不用。”祁衒将餐盘放在角落的地板上,站直身子,轻轻扫了一眼远处,声音淡淡的:“这是喂猫的。”

“哎呦,家里那只老猫哪啃得动包子啊?”保姆犹豫着想要端走,却见祁衒一声不吭的上了楼,也不好就这么收了。

季童没吃饱,刚把手上的包子吃完,伸着脑袋犹豫着往餐桌那边看,发现角落里放着他刚才偷拿的那盘包子,他愣了几秒,飘过去围着餐盘转了一圈。

“谁放在这里的?是刚才那盘吧?”

他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人,于是大着胆子蹲下来,拿走剩下的灵气,又缩回刚才的角落里。

他这顿吃的很满足,后来还回味了很久包子的味道,被鬼吃过灵气的食物会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变质,于是早上那顿后他便没再拿过其他东西。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季童在宠物猫的窝边打了一下午盹,他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被布置得很精美的别墅一楼站满了穿着华丽的人。

早上还没布置好的场地此刻仿佛换了模样,镶了钻的精美巨型吊灯、长桌上的烛光和礼花,满桌的美食、以及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十八层大蛋糕。

季童围着蛋糕转了好几圈,惊叹:“……这个蛋糕比我还高,有两米多吧?”

他被眼前的景象晃得眼花缭乱,在满是客人的宴会场上飘来飘去,最后成功撞在了门上,额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阎王爷爷又开玩笑呢?他一只鬼,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痛啊?

季童尴尬几秒,说到底是他自己没看路撞上的,这要是被人看见了绝对会被笑话。

“还好没人看得见……”他收拾好尴尬,佯装无事,嘴上持续碎碎念:“奇怪,一会儿只能穿过物品碰到灵气,一会儿又只能碰的到物品的实体,”他看着坚硬的大门,咕哝:“还不能自己随时切换,做鬼这点主导权都没有,我是假的吧……”

他托着下巴,认真脸半晌,刚准备继续晃悠,转身被出现在身后的男生吓了一跳。

季童睫毛快速扑闪几下,他下意识伸出双手捂住嘴巴,连着往后飘了几米远,反应过来男生听不见他的话才讪讪的停下。

他所在的位置是别墅的正大门,男生是早上餐桌边的那位,看样子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祁衒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的微笑都不约而同收敛了,尤其是站在人群中央,穿着黑色西装的祁文卓。

祁衒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身上穿的还是上午那一身,黑色冲锋衣将他的肤色衬得白的令人胆寒,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祁文卓的身上。

“……是祁衒吗?”打破死寂的人是站在祁文卓旁边的男生,模样清秀,看起来有些腼腆,他犹豫几秒,主动拿了两杯清酒来到祁衒跟前,脸上挂着局促的笑。

“你不在,我以为你生气了。”方南递过去一杯酒,眼皮微颤,差点结巴:“其、其实我之前就跟爸爸说了不用办什么宴会,我们一家人吃个饭就行……”

他的声音怯怯的,似乎生怕惹恼了面前气势压人的祁衒。

祁衒看对方一眼,他绕过方南来到祁文卓面前,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签收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什么通知书?”祁文卓单手托着高脚杯,里面的红酒轻轻的摇晃:“你下午干什么去了?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吗?”

祁衒直视他,眼里从始至终都是淡然的神色,但所到之处都凝结着无形的压迫感。

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双眸异色,左眼是漆黑得没有一点光彩的黑瞳,而右眼则是浅棕,医生说是虹膜异色综合征,并无什么大碍,但这双眼睛却仿佛有种说不上的威压,不笑的时候就像在看死人,阴沉又诡异。

祁文卓看似心里平静那都是假的,这个被他养了十八年的“假儿子”身上怪事频发,小时候当众说有鬼,如同个疯子般给他丢面子,如今对方个子比自己都高了却还是养不熟,不施加点苦头可能就要骑在他头上猖獗!

“你读书的钱还不是得找我拿,”祁文卓放下酒杯看着祁衒,施号发令:“干脆别读了出去挣钱……”

“大学的钱不需要你给。”祁衒打断他:“我很感谢你的养育,那十八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会还给你,给我点时间。”

他一字一顿:“所以,请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给我。”

祁文卓当众脸了黑,周围的人闻言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就是祁衒吧?祁家抱错的假儿子?”

“真儿子找回来了就不管假儿子,说来祁衒也够倒霉,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赶出家门。”

“你哪听到被赶了?祁家养他十八年还不算仁至义尽?”

“刚刚祁文卓不就是想让祁衒别读了?这还不算赶?”

“要我说那真儿子才叫可怜,本来的好日子被人抢。”

“祁衒就不可怜吗?他也不知道会这样吧?”

“你看看祁衒那养不熟的模样,是我我也赶。”

“不过你瞧他穿的那身,好廉价的衣服,祁文卓也没给他多少好处吧。”

“赶紧闭嘴吧你!”

……

季童躲在角落里听了个大概,他望着人群中央的那位男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来他生前也挺惨,在孤儿院呆到成年,期间被领养过五次,每次都被退回,他不懂为什么大人们不喜欢他,他想办法变得更乖更好,但直到成年都没得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流浪是他的常态,被赶走也是,不过跟那位叫做祁衒的男生不同,祁衒原本有个家,而他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好像还是他惨点。”季童低声自言自语,做着毫无意义的比较:“原本触及过美好,突然没有了,那得多难受啊。”

他失神的想着,被一声碎响拉回注意,那响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玻璃渣混合着杯中鲜红的酒将地毯弄得凌乱不堪。

私语的声音被惊吓得收敛住,偌大的空间里落针可闻。

“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今天就把通知书给你!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祁文卓勃然大怒,脸上充血,指着祁衒的手指都在连连颤抖。

祁衒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残渣,抬眸和恼怒的男人对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给你磕头?”

“我养了你十八年!”祁文卓怒吼:“野狗都知道对施舍它的人摇尾巴!”

他许是被怒火冲昏了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记得维护自己的形象,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粗言粗语,引来了宾客们惊讶的目光。

季童呆愣,刚刚到底怎么了?好说歹说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总不至于用狗来形容人吧?

“虽然狗狗很可爱……”他想起早上的萨摩耶,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他抬眸再看过去,发现男人抬起手臂欲要朝男生挥去。

“别——!!!”

季童脑海里闪过自己在孤儿院挨打的画面,应激似的大吼一声,朝人群中央冲过去,不料一个猛扑却摸了空,他半透明的身体穿过一众活人,噗的一声撞在了后面的桌子上,长桌被推翻,惊天动地之间,食物酒水挥洒一地,周围的宾客连连惊叫。

“怎么回事?!”祁文卓的注意力被转移,他转身去看,猝然对上白色餐布隆起的人形脸,吓得僵在了原地。

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嘶哑的声音中含着颤栗:“白、白白白布下面是悬空的!!!”

祁文卓脸上冒出冷汗,他垂下眼去看,悬空的白布之下确确实实没有脚,眼球再僵硬着转回来,发现白布上的五官竟然在动,随即整个悬空的布料大幅度摆动起来。

“有鬼!有鬼——!!!”

宴会乱遭了,穿着礼服的宾客四下逃串,整个场地里乱得不堪入目,就连宴会的东道主祁文卓,都颤颤巍巍、连跑带爬的逃了。

季童被桌布困住,他挣扎了好久才将其从头上扯下去。

“奇怪,人呢?”

他手里拎着桌布,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抱着那块布心虚的左摇右晃,然后讪讪的把布放在地上,独自尴尬:“抱歉,冲得太着急,忘了自己碰不到活人……”

说话间,二楼楼梯处传来一声响,穿着宽松衣袍的男人往下看,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晃了两下:“小子,东西我找到了,明天记得来我馆里报到。”

季童愣了愣,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和他说话,转身发现那位叫祁衒的男生还在,也就那一秒,那男生的目光好像扫过了他,吓得他一哆嗦。

“巧合吧?”季童心有余悸:“他看不见我的……”

祁衒抬头看着楼上:“包吃包住?保底5000?学费报销?”

楼上的人失笑:“说到做到。”

祁衒接住楼上扔下来的通知书,转身往外走。

季童听得云里雾里,他看看楼上的人,又看看即将消失在大门口的祁衒,心里突然担忧起来。

这个叫祁衒的好像今天刚成年吧?这就走了?以后住哪?要是没饭吃怎么办?要是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那不就和曾经的他一样,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了吗?

他纠结几秒,咬牙,跟着飘了出去,躲在男生身后五米远处,一路未离。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二宝准备就绪!!

各位大宝贝们一定一定要看看避雷!一定要看看呀!(??^3^)

↓↓↓↓避雷↓↓↓↓

◆:!!!本文不会涉及专业捉鬼领域的东西,不牵扯宗教思想和迷信!大宝贝们相信科学!!全文靠便宜作者脑子输出,作者三观很正,文中角色三观勿要上身到作者(滑跪感谢!)

◆:攻有阴阳眼,一直知道受的存在,看得见所有鬼,但只听得见受的声音!!

◆:受是鬼的形态,但严格意义上不是鬼(原因文里会解释)

◆:本文会涉及几个故事,剧情是串联的不是单独的故事!

◆:剧情里会出现其他鬼,但不走灵异线!不恐怖!主打温馨小甜饼!!

◆:本文主受视角,但因为剧情需要第一个故事攻的视角可能比较频繁(在意的宝子们慎入!!!)

【ps:之后再有什么雷点会继续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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