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脆的破空声响起,牛皮制成的鞭子被高高扬起,接着重重地落在一个宽厚白皙的背上。
原本如羊脂玉般的皮肤现在被打得皮开肉绽,一道道伤痕翻着血与肉,正汩汩地往下流着鲜血。他被鞭子抽打在旧伤上,只是绷紧了脊背,颤抖了一下,依然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或者求饶。
他的眼神一片死寂,表情木然。
胖老板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更是勃然大怒,抡圆了鞭子,再次用力地抽打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
泽维尔闷哼一声,眉毛神经质地抽了一下,干燥发裂的下唇被他咬出了血。
胖老板:“你就不能争气点么?见有客人来,不会乖巧一点?我给你涂的脂粉为什么要擦掉?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你那丑陋的胎记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啊!”
他“啪啪”地用手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脸,肥波乱颤,他急的火烧眉毛,咬牙道:“泽维尔,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烂货,你别自作清高,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骑士团中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就你这样,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你又丑,脾气又阴沉,在哪里都被人排挤,还在星际海盗的通缉名单上,你就不能听话点,让我赶紧把你这个烫手山芋给出掉么?我们俩都能好过!”
泽维尔只是阴沉地一抬眼,一双原本蔚蓝的双眼此时阴云密布,让人想起荒野上被人遗弃的坟地。
胖老板被泽维尔一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鞭子更是挥舞得刷刷作响,“你怎么看我的?你怎么看我的?你就是一条狗,怎么?还想咬主人!我让你管不住眼睛!!!”
泽维尔跪在地上,胖老板打得大汗淋漓,不住地喘气,房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而不知道是第一百鞭还是一百五十鞭时,泽维尔终于撑不住,闷哼一声,直接被打到昏死过去。
他再次醒来时,重新回到了那方狭小的笼子。胖老板没给他包扎伤口,直接披了件黑色的衬衫给他,这样,即使他的后背还在流血,其他人也不会发现什么。
而等到他脱衣服时,衬衫将会和伤口粘合在一起,分离时又将撕裂伤口,重新带来令人难以忍受的阵痛。
他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眼隔壁空空荡荡的摊位。
黑袍人已经不见了。
他果然只是别人戏耍的玩物,别人说几句好话,他就信以为真。当黑袍人拦下胖老板时,当他帮他呵斥走熊孩子时,他第一次感觉久未鼓噪的心脏,忽然用力地跳动了一下。
像是为死潭注入了活水,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心里像是有触须在疯长,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出现了奇怪的麻和痒。
他想,真的有人愿意不嫌弃他,帮助他,对他微笑么?
他从小就被骑士道给驯服,知道要帮助他人,心怀善念。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当他陷入泥沼,而其余人不愿意为他伸出援手,只愿意隔岸观火时,他应该怎么做。
而在看出黑袍人只是“玩弄”他、“利用”他后,不知怎么的,他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毫不意外地想,果然。
无人在意我,无人会拯救我。
明明他以前作为骑士时,拯救了很多人。
他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
“这位客人!需要了解一下从索托星来的奴隶吗!A级异能者,极其听话!”
一声吆喝在他耳畔响起,他知道,胖老板又开始推销他了。
其实,要不是因为胖老板太贪,定价太高,对两百万一丝一毫也不松口,会有不少人愿意购买他。
“他这么一直缩在笼子里,我可以验验货么?”
泽维尔猛地一怔。
这声音他太耳熟了,在这几天辗转反侧,扪心自问,自我厌弃,把自己扒得鲜血淋漓时,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黑袍人。
而在下一秒,他就觉得头皮一痛,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透过笼子的栅栏,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
泽维尔微微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有些清瘦苍白的青年,他黑色的头发柔软而蓬松,一双褐色的瞳孔像七月的湖水,波光粼粼地闪烁着温柔的光,说话时,隐隐约约露出小虎牙,乍看上去,分不清年龄,相貌清秀,是那种攻击性不高的外貌。
但是就是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他神情温和,嘴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都是盎然的春意,近距离看时,莫名让人心里一突,好像他的眼睛中只装下了你,多情而专一。
宁暄面上带笑,心下却是一沉。
即使胖老板用黑衬衫遮盖住泽维尔表皮的伤痕,也遮盖不了血腥气,就算是第一天也没有这么浓郁。
看来小狗过的不是很好。
泽维尔却死死地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听过这个人的声音,闻过属于他的味道,梦里都是他捉摸不透的态度,暧昧又冷酷,脱离又残忍。
他是仰视着宁暄的,可是却是低着头,从下往上看,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白,锋利至极,看上去恨不得从宁暄身上刮下一层皮。
宁暄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不断地扫视着泽维尔暴露在外的皮肤,苍白、透明、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几乎是贴着骨,肉蒸发般凭空消失,整个人几乎就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他像是被人抓了一把心脏,内心隐隐有些抽痛和愧疚。
他这次来墟市的目标之一便是泽维尔。原著中,泽维尔的战斗力极其有天赋,加入谢宴的小队后忠贞不二,指哪打哪,是条听话的好狗。
所以他会想着,买下泽维尔,避开他必死的be结局。万一到了结局,谢宴和他的“弟弟”真的要把他五马分尸,泽维尔的忠诚能帮他挡一下。
可是泽维尔并不是一个只会服从命令的工具,他也是人,有血有肉。并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道|具。
他应该早点带他离开的,即使会花上更多的钱。
泽维尔依然怨恨地瞪视着宁暄,而宁暄却只是笑了下,悄无声息地把刚冒出个头的愧疚重新压下去。
他装作手下用力,抓着泽维尔的头发使他的头微微仰起,露出他脆弱而苍白的喉结,低声笑道:“老板,你家这条狗不怎么听话啊。”
胖老板顿时擦了擦汗,愤怒地瞪了眼泽维尔,骂道:“你什么眼神!怎么看客人的!”
宁暄没穿黑袍,胖老板没有泽维尔感官灵敏,自然是无法认出宁暄。
“客人?”泽维尔嘴唇一掀,他怨毒地盯着宁暄,下一秒就要揭穿他,“他算什么客人……?”
宁暄神情未变,抓着泽维尔的头发的手却微微用力,出人意料地,居然带着他的头往笼子上狠狠撞了一下!
一声闷响。
“老板,替你管教一下不听话的狗,不会介意吧?”宁暄垂下眼睛,淡淡说。
“不介意不介意!他是该教训!欠收拾!”老板牙疼地抖了一下,心说乖乖,这位客人也是个暴性子!
泽维尔懵了,大脑嗡嗡作响。
他看见宁暄不动声色地抽回了另一只手。他的手有些发红,表皮被擦破,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
那个笼子的角落刚好在胖老板的视线死角,在刚刚忽然发力时,他抓着泽维尔的头,就要用力往笼子上撞。
——可是快要撞到的时候,他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抽出自己的手,帮泽维尔垫了一下。
那本应该落在泽维尔头上的撞击成为了一个温热的抚摸。
泽维尔怔怔地看着宁暄的那只手,一时间,脑海里只是蹦出一个想法。
疼么?
宁暄瞥了他一眼,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又抓住他的头发,逼他离他又近了一些,语气不好,“看什么看?管不好自己的嘴,活该欠收拾。”
泽维尔和他的距离骤然缩近,闻到宁暄身上温暖的香气,浑身僵硬,当场成了个木头。
宁暄拉着他的头发,把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一些。凶神恶煞的表情却骤然一松,附在他的耳畔,轻声说:“傻瓜,伸手。”
他温暖的气息微微吹拂进泽维尔的耳蜗里,他当即触电般浑身酥麻,腰都软了半边,直愣愣地伸手。
泽维尔的脊背刚好遮盖住胖老板窥伺的目光,宁暄笑着对胖老板说:“老板,你家孩子不错,我看上了,等我去拿点钱。”
“不过,我希望属于他身上不要再有多余的伤痕了,毕竟商品如果坏掉了,就无法卖出,不是吗?”
胖老板彻底被宁暄的气势唬住,闻言面色一喜,听见宁暄最后一句话,忙不迭地狂点头,小鸡啄米似的:“没问题没问题!”
宁暄松了口气,这下应该可以保证泽维尔的安危了。
泽维尔茫然地摊开双手,露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掌心,而宁暄只是在他耳畔轻声继续说道:“听话,等我一会,我接你回家。”
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句:“我会接你回家。”
宁暄有些微凉的指尖从他的掌纹划过,像是为他拨开了眼前的一片迷雾。
他指尖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宁暄的手要离开他时,他很想抓住。
但他只是低下了头。
掌心里,一颗彩色的玻璃糖正静静地放在他的手心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写美人训狗,我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