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本来还想继续和宁暄呛几句,但是男孩当场尿裤子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又恨又怒地一把抱起男孩慌张地逃离现场。
那枚针还插在石砖的缝隙里,嘶嘶地冒着毒气。泽维尔愣愣地看着那枚针,有些恍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在帮我吗?
泽维尔微微瞪大双眼,渺茫的希冀又重新在暴雨后的春风一吹,长出一点新芽,期待地想要重新生长。
可是喜悦还没来得及爬上他的心头。宁暄不紧不慢地把那枚针直接用如玉般指节分明的手拾起,对着周围围观的群众们晃了晃,群众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惊诧地看着他手里寒光闪闪的银针。
宁暄笑吟吟地将那枚针展示给他们,让他们将这枚针看得清清楚楚后,居然堂而皇之,当场打起了广告。
“七煞针,银河管理局异物图鉴排行榜第一百七十二名,危险等级B,由A级污染生物天蟒的牙齿打造而成,剧毒可以在五秒内将一头牛彻底腐蚀干净。一经入体,五脏六腑将瞬间被毒气侵蚀,不出百步,必将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他眼睛弯弯得宛如一轮月牙,和刚刚散发着冷气的人截然不同,“有没有人想要呀?一共三枚哦。二十万起叫价。”
围观群众纷纷一愣,惊疑不定地细细打量这三枚针。
有人有些好奇,不禁问道:“这枚针上的毒是不会消减的吗?无论使用多少次都可以?”
“对的,天蟒的毒牙很奇特,离体后依然带有毒性,且源源不断地分泌腐蚀性溶液。”宁暄把针放进一个他刚刚地摊买的廉价玉盒中,继续笑着问道:“还有问题吗?欢迎。”
“既然他有毒,摊主你是怎么用手直接拿起来的?”有人疑惑问道:“这真的不是假货吗?”
宁暄露出思考的表情,“当然不是假货,我能直接拿起它,是因为我有克毒的异能。这个应该很好理解吧?”
“克毒异能?这个异能很稀有啊……”
“这难道是哪个大家族中溜出来的少爷吗?”
人群窃窃私语了一会,又有一人问道:“那我们没有克毒异能,该如何取用?而且放在玉盒里,难道不会被腐蚀吗?”
“这个玉盒并不是普通的玉盒,它有个名字,叫‘他山玉’。”宁暄将玉盒在手里随意地抛了抛,这可是利用滚滚的异能淘来的好东西,“特点——可乘放任何高危武器,是银河管理局常用的收容容器之一。”
“至于大家怎么拿起这枚针?”宁暄从兜里摸出一个卵圆形的“蛋”,这枚“蛋”比一个拳头还大一些,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七彩鳞膜,带着点奇异的苦涩气息,“天蟒内胆,将其薄膜剥落而下做成手套,亦可百毒不侵。”
“搭配起拍,五十万。”他微微一笑。
人群顿时哗然一阵,泽维尔愣愣地看着他在人群中巧舌如簧,只留给他一个瘦削的背影,刚升起那枚喜悦的小火苗忽然又被兜头泼了盆冷水,重新幻灭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宁暄并不是为了帮助自己解围,只是顺道“推销”一番自己的商品。
是了,这么好的宣传方式,怎么可能浪费?既可以当场教训“熊孩子”,又能展示商品,一举两得,可谓灵活应变、机智无双。
……果然是商人。他不自觉地扣了一下手腕上的一道伤疤,疤痕被他扣得鲜血淋漓,他也毫不在乎,像是只有疼痛能让他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他刚刚悬起的心又重新落下了,掀起一阵阴暗的灰尘。他继续安静地缩在阴暗的角落中,缩进了自己搭筑的厚厚的壳中,眼神落寞。
像是一只再次被抛弃的落水狗。
宁暄刚说完没多久,就有人伸出自己的手,喊道:“五十万!”
立刻又有人接上,“五十五万!”
还有人继续加,“五十七!”
一时间人群哄闹,价格越喊越高,即使有人惊诧这逐渐水涨船高的价格,却依然有不断抬价的声音出现。
这摆摊的地盘,竟被他硬生生给搞成了拍卖会般的盛况!
不远处的一阁亭台的最高处,一个西装男观望着那边,面如土色地拍了拍坐在红木八仙椅上的男人,迟疑道:“老大,这小子……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亭台高高被架起,共四层,四根红柱雕刻着精细的雕画,亭台顶部则铺陈着琉璃黛瓦,悬挂于一泊清澈的湖水之上,阳光下,竟显得灿灿生辉,珠光宝气。水中锦鲤嬉戏,紫藤萝顺着亭台支出的走廊落在池上,倒映出一串串葡萄似的影。
男人修着寸头,右边眉毛断了一小截,却显得更为英气逼人,举手投足一股悠然自若的气质,正摩挲着手腕上那串佛珠,兴趣盎然地看向那边。
正是姜庭轩。
“恐怕是临时起意。”姜庭轩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悠悠道:“在扔那枚针恐吓那对母子时应该是一时冲动,没控制好情绪。我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了。
“可是在一时冲动后,却没有尴尬收场,反而利用这个良好的商机,将囧境立刻逆转,顺势宣传了一波自己的商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般财商和头脑,如果认真起来,是个不输多宝阁那贱人的人才。”
说到“多宝阁”的时候,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牙疼似地眉头一皱,继续说道:
“而且,提前用七煞针先吸引人的注意力,然后再扔出‘捆绑’的商品——好手段,机灵,利落,‘因地制宜’。多宝阁会很喜欢他的。”
他眼神锐利,而旁边那个西装男听见他能一眼看到那么远以外,也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只是低头略微一寻思,有些疑惑,“但是,这个东西会有那么多的需求量吗?怎么会这么多人叫价?按道理,这三枚针没有那么高的价格啊?”
“当然不是。”姜庭轩低低一笑,他的声音是市面上典型的低音炮,低沉而含混,“看不出来吗,有两个托儿混在里面。”
“有了托,就有第一个开口的人,还能适当地往上抬价。”
西装男惊疑不定地瞪大眼睛,目瞪口呆道:“这……真没看出来,他不是临时起意吗?还能提前准备好托儿?”
姜庭轩呵呵一笑,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所以,很有趣啊。”
西装男恍然大悟,却依然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是不是违反交易规则了?需要派人去制止吗?”
“制止?为什么要制止?”姜庭轩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嗤笑一声,“本来墟市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骗,谁骗术技巧高,谁就能横着走,赚到全靠本事,亏倒全怪你技不如人。你以为多宝阁那个老狐狸当初是靠什么发家的?”
他话说完,看着宁暄的背影,却陷入沉思中,眼珠微微一动,吩咐道:“去查查这人是谁。如果可以的话,招进来也不错。”
他眯着眼睛,看着宁暄背着的那个包,眉头微微皱起。
总感觉包里有什么东西是他熟悉的。
宁暄最后以六十万的价格将两样物品售出,同时换回了一根红色缨带。
那枚缨带在阳光下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他人的眼球,质地精良,摸上去丝滑得如同三千长发。可抵挡A级异能者至少一次的攻击,是保命的好手段。正常价位恐怕在二十万左右。
他生生地将七煞针的价格翻了好几倍,可是实际上还有人出价到八十五万,却被他拒绝了。
宁暄在见到那束红缨带时,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落日黄昏时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和带着清爽香气的长发,在两人鼻息缠绕时,他感觉到冰凉的发丝轻拂过他的锁骨,带着一阵阵热意。
等他回过神来时,交易已经完成了,他低着头,呆呆地捧着手中这个对他丝毫没有作用的缨带。
……不,跟他没有关系,只是这个红缨带好看而已。宁暄揉了把脸,对自己说道。
没错,他可以把这个缠到自己手腕上,虽然很长,但是他买下来又不是一定要送给谁。
脑海中那个人高高竖起的马尾一直在他脑海中逡巡不去。束发用的红绳还有些不少毛刺,像是随处捡的,算是他身上唯一不精致的地方,显得有些突兀。
可是突兀不突兀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总觉得脸有些烫,可能是夏天快要到了,湿热的风让他身体也不正常了起来。
一天的预热已经结束,太阳即将下沉,暮色将周围披上了一层昏黄的幕布,墟市的人们逐渐散去,只落下被夕阳不断拉长的影子,影影绰绰地给暮春留下了一个个朦胧的残影。
汤圆转头看了看变少的人,实在忍无可忍,直接从背包里悄咪咪地爬了出来,顺着宁暄的衣服钻到他的怀里。
一天没撸|人,浑身不舒服。
它惬意地埋在宁暄的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呼噜。
宁暄的肚子莫名其妙地鼓了一小块出来,他琉璃似的眼珠微微动了动,像是还没从某种状态中脱离,漂浮在一场如泡影般模糊的梦中。
他低头看着从怀里探出头来的汤圆,脑子“嗡”了一下,忽然清醒过来,无机质的光从他眼瞳中渐渐消失,重新露出一双清澈而温柔的褐色眼眸。
刚刚那些幼时就被强迫刻在骨髓里的的算计与伪装,在转眼间统统卸去。一看见汤圆,他身上那股狡诈、满肚子坏水的气息就云雾般散去,重新变得温和内敛起来,一身的刺悄无声息地收拢,变回了乖巧无害的模样,脸上隐隐露出一种精神紧绷后骤然松弛的疲倦感。
他看着汤圆眯起来的翡翠色眼睛,只觉得心上的某一小块忽然塌了下去,像是陷入到某种绵软的云层中,变得很软很软,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汤圆钻进他的衣袍里,因为位置问题,将他平瘪的腹部撑起一小块。
宁暄被它搞得有些不好意思,顶着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完全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你这样搞得我像怀孕了一样……汤圆,快出来……”
汤圆耳朵微微抖了一下,决定左耳进右耳出,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在他怀里打了个滚。
宁暄被它搞得有些痒,没忍住哈哈笑道:“别闹……你顶着我了……疼……”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少虎狼之词。
汤圆眼睛微微一眯,从他的怀里偷偷探出个猫猫头,小口地舔了一下他的脸,宁暄刚觉得有些痒,心想它这是在安慰我吗?就看到汤圆忽然张嘴,在他的下巴上微微咬了一下,然后满意地盯着那道牙印。
像是野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宁暄顶着下巴上突如其来的标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们:淦,我们的精神体全部离家出走了!!
泽维尔的心路历程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好玩死了。(得意地戴上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