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带着药膏的创可贴贴在颈侧，温度冰凉清爽。
贺琤衍很少处理这么小的伤口，将近正午的微风温暖舒服，他眯了眯眼，不知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是让自己偷个闲，还是纵容了邵域。
“好了。”
邵域的指尖在他颈侧压了压，确认没问题后，俯身开始收拾医药箱里的东西。
于是贺琤衍的视线再次落到他的头顶。
会场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了，讨论声细细碎碎地响在不远处。
邵域收拾完东西，坐回贺琤衍的旁边，看着不远处，说：“我有时候不明白，部分人怎么总能对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大谈特谈，他们明明只知道事情的一角，却总觉得自己掌握了全部。”
贺琤衍也听了些讨论声，说：“你是说他们对异能者的争议么？这很常见，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只要异能者出现什么问题，都能被拿出来反复说道。没有几个普通人愿意从心底里承认异能者比他们强，从两百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邵域不明白：“可是异能者身为各行各业的骨干精英力量，他们为这个世界的建设付出了很多。”
贺琤衍笑了声：“换位思考一下，你觉得他们会在意么？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奋斗过，比起别人，他们更重视自己的付出。”
“我知道了。”邵域说。
贺琤衍看了看他。
邵域也看向他：“你觉得这次的两场案件和我们所谈的话题有关吗？”
“你的思路跳跃得很快。”贺琤衍思忖片刻，说，“瑞兹和阿诺德都是普通人，他们不满足于现在所得到的，或许有一种可能，他们希望自己能代替异能者，变得更好。”
“这是表面上看来最合理的解释，”邵域说，“但从他们相同的死亡理念上来看，他们可能同属一个组织，那个组织想给‘6.13’事件进行三千日献礼，于是谋划了所有的事情。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可能要等这件事上报总部后，才会有结论。我还有一个不明白的点是，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分布在什么地方。这么说很奇怪，但是他们说是要‘献礼’，实际上只安排了两个人赴死。”
贺琤衍：“或许他们原本一个都没打算安排呢？”
邵域愣了愣：“什么意思？”
贺琤衍淡淡道：“对于一个组织来说，人才是很珍贵的，更别说以这两个人的身份，培养他们一定投入了不少精力。或许整件事情在策划时就没有将他们的死亡考虑在内，只是因为有了变数。”
邵域：“变数？”
贺琤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邵域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吗？没有我，他们不会死。”
贺琤衍轻哂：“小孩，我可没这么说。没有你也会有警部，你只是减少了他们想出新对策的时间而已。换句话说，你从‘他们计划中被推动的人’，变成了‘推动他们计划的人’。碰巧而已，你不必太在意。”
邵域垂下眼：“你最后那句话是在安慰我吗？”
“算是吧，”贺琤衍起身，“我走了，谢谢你的创可贴。”
“等一下。”邵域也跟着起身，看着他问，“你饿吗？我...请你吃饭。”
贺琤衍突然笑了，眼里的光像星点，他说：“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还有——”
他忽而凑到邵域耳边，“小朋友，虽然我现在不是你的上级了，但我还是第一军团的少将，‘手上有权，为所欲为’的那种。所以，别用撩小女孩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手上有枪，很凶的。”
邵域的耳朵根都在发麻，他不知道有没有红，反正在贺琤衍笑意全无地留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和疏离的背影后，他耳际温度直降，狠狠地抱着脑袋搓了搓。
真是疯了，他在做些什么。
得寸进尺，放肆！
*
那天后，邵域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军医部那里有离职手续要办，等审批的过程中，他一直窝在实验室里研究那个海洋异种。
许未安提了盒饭去看他，竟然感觉像探监......
“喂，”许未安踢了踢他的脚尖，“你真的要辞职吗？大好的前程不要了？”
“什么大好的前程？说这话你自己不想笑吗？”邵域专心地提取培养液，“别踢我，队长让给你当。”
“我稀罕啊？”许未安气笑，“我爸是下一届尉庭长呢，尉庭你知道吧，联盟总部说一不二的存在，所有联盟法案和决策的制定机关。”
“知道，”邵域有些不耐烦，“听你说了三千遍了。所以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去当大官。”
许未安咧嘴笑笑：“总要从基层做起嘛。”
邵域相当不配合，冷漠道：“哦。”
许未安不高兴了：“哦什么哦，我现在不是升职了吗，是队长了呢。”
邵域丝毫没有被激将法激到，眼里依旧只有试剂的青蓝色彩：“哦。”
看来是心意已决，没得商量了，许未安沉吟片刻：“你接下来怎么办？”
邵域：“等研究完这个，回铂都自己开诊所。”
许未安点点头：“回铂都挺好，我还能去找你。不过资金呢，想在铂都开个诊所，启动资金要不少吧。”
“嗯，”邵域对他笑了笑，“所以还要麻烦许少爷支援点，等我赚钱了连本带利还你。”
许未安：“......？”
解析仪发出运转的声响，打印机自动拉出数据。
邵域看了看：“不行，精度太低，什么都看不出来，得回铂都。”
许未安惊讶：“带着这么大个怪物去啊？”
邵域摇摇头：“取几个小标本就行。”
“这过不了安检吧。”许未安说。
“这倒是一个问题，”邵域想了想，说，“过几天第一军团的人是不是要回铂都了？”
许未安点点头：“你想去找贺少将帮忙？”
“不，”邵域拒绝得很果断，看向他，“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沈......”
“不能！”许未安打断地也很果决，“上次这家伙让我帮他洗衣服的事，我还记着仇呢！”
邵域叹气：“谁让你把人家的衣服弄脏了。”
“我真没流鼻涕！”许未安委屈地说，“我眼泪可干净了，你看我这清澈的眼眸！”
邵域：“......”
邵域：“好，我另外想办法。”
许未安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想起什么，说：“对了，上次目标农场的实验数据你研究得怎么样了？”
“本来看不出什么来，”邵域说，“不过根据阿诺德之前改动的数据，他在刻意将部分器官尺寸改正常，以原来的尺寸来看，我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发现。”
许未安：“什么？”
邵域：“或许引起他们神志不清的不是药物作用，而是某种辐射。”
“辐射？”
“嗯，”邵域说，“我重新提取了目标村庄的水源并采集了事发场地旁的植物，发现植物有轻微的拟变异倾向，不该生出绒毛的地方生出了小刺。”
许未安接过他递来的一份数据看了看，说：“我看不太出来，可能确实有点问题，不过第七支队的研究组已经上报警方，说问题出在水源里有某种罕见的精神药物了。”
邵域眸色一凝：“什么精神药物？”
“一种会让人失去理智的药物，”许未安说，“名字挺奇怪的，我记不清，说是产自旧印度洋地区，不过我没听说过。”
邵域：“有药物样品吗？”
许未安：“警方那里有，说是在瑞兹的椅子腿里面找到的，藏得真隐蔽。”
邵域若有所思：“我没出去的这几天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案子原因为什么突然就水落石出了。”
许未安摊手道：“可能突然就查到了呗，警方也不是吃白饭的，总要拿出个交代来。”
邵域神情严肃：“警方找到药物和第七支队查到药物，这两件事情，哪个在前？”
许未安想了想：“好像警方先找到药物的吧。”
邵域终于点了点头：“安森怎么说？”
许未安：“他能怎么说，忙得昏头转向，当然是赶紧把结果上报给贺少将，好交差咯。”
邵域没说话。
许未安见他沉思的模样，就害怕：“你不会疑心病又犯了吧。”
邵域摇头：“没有，既然是安森负责的，那就尊重这个结果。至于我的猜想，毕竟也只是猜想。不过，第七支队的水源研究数据在哪里，我想看看。”
许未安：“数据都被调走了，估计在军部。”
邵域：“赫摩尔他们那里没有备份吗？”
许未安：“可能有，你去问问吧。”
邵域起身走出去几步，又回来拉上他：“走，一起去。”
许未安非常抗拒：“不去，我懒。我来这里的本意是找你吃饭的，现在聊了这么久的天，菜都凉了。”
邵域被餐盒提上：“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我们先去食堂，我请你吃魔鬼辣变态虾。”
许未安超爱吃辣，眼睛亮了亮：“走！”
什么叫缘分。
两人一出门就撞上沈博简。
“你们好。”沈博简先打了招呼，许未安也不好再拉着脸了，毕竟讲道理的说，那衣服确实该他洗。
许未安学他之前那样摆架子，站得笔直：“你好，今天怎么没和少将一起？”
沈博简：“少将在城郊忙浮岛居民的事情，没空过来。”
许未安“哦”了声，又想到什么，把邵域拉了过来：“他想看看目标农场的水源数据，正好遇到你了，也就不用麻烦去找别人了，方便给我们看看吗？”
沈博简皱了下眉：“看那个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邵域道：“有没有问题，看了才知道。”
沈博简不明所以：“这个我需要请示一下少将，东西也不在我身上。”
邵域：“麻烦了，谢谢。”
这么有礼貌，沈博简挑了挑眉，难得心情好，他当即给少将发了个消息过去。
邵域好奇问：“发的是私人号吗？”
沈博简摇摇头：“少将的工作号。怎么了吗？”
邵域：“没事，随便问问。”
对方应该很忙，半天没回消息。
许未安饿得昏厥，一手一个捞住，装得气若游丝：“大哥们，事业心放一放，我们先去吃饭吧，我低血糖了。”
邵域：“......”
沈博简：“......”
到了食堂。
面前摆着两大盘魔鬼辣变态虾，不出十分钟就被许未安一个人消灭了一盘。
沈博简看着他，吞了吞口水：“你不辣吗？”
许未安嘴都辣红了，热泪盈眶地笑：“好吃就行了，辣的事一会儿再说，你快尝尝。“
沈博简：“......不了。”
许未安把虾往他面前一推。
沈博简很为难：“真不了，我不会吃辣。”
谁知许未安说：“知道你不要，帮我剥一下，反正你吃完了。”
沈博简气笑了：“你知道你在使唤谁吗？”
许未安辣得泪眼婆娑：“求求你。”
沈博简：“......”
一旁安静吃鸡蛋羹的邵域：“啧。”
许未安看他一眼：“你今天怎么换口味了？”
邵域：“清淡，养生。”
许未安：“......？”
沈博简的军装袖口往上挽了几寸，满手都是辣油，辣得他指缝疼，庆幸自己没吃。
不过看看许未安，好像吃得挺香的。
他低头看看虾肉，心道，要不尝一个试试？
此念头冒出不到半秒，手里的虾就被夺走了，许未安一口吞掉，表情超级满足：“好吃，谢谢你。”
沈博简：“......”
铃声响了一下，沈博简拿了桌上的湿巾擦干净手，再看消息。
邵域：“少将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少将的消息？”沈博简看了一眼，还真是，他搁下手机，“少将让你去城郊找他。”
邵域点点头：“东西在城郊吗？”
“没有，”沈博简一脸戏谑，“少将说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做的话，就去城郊帮忙哄小朋友吧。”
许未安笑喷：“噗——”
邵域：“......”
作者有话要说：企图通过变蛙蛙来挽留你们（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