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回了房,坐在书房里,眼神幽深幽深的。
老助理进来了,禀告道:“老爷子,陆朝阳已经回了嘉市……至于祁檀,哦,就是时卿还在昏迷。赵瑞儿之死,对她刺激很大。”
“哦,知道了。”
老爷子点了一根雪茄,吸了一口,才问道:
“陆朝阳至今还不知道他的干女儿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的。”
“找个机会让他知道时卿就是韩焰的女朋友,孩子的事,也要让他知道。”
“好,这样一来,陆家肯定不会放人的。至少不可能把两个孩子留给祁檀的——”
老爷子勾了勾唇角:“只要祁檀选了陆朝阳,阿焰就能彻底死心了……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否则,这孩子永远会在小情小爱上钻牛角尖……”
那臭小子和陆朝阳是好兄弟,但他一直不如陆朝阳。
以前,陆朝阳在国外经营,臭小子在国内几乎没什么竞争对手,现在陆朝阳回来了,他倒想看看,他们一旦对峙起来,谁会更胜一筹?
“哦,对了,秦漫和那个龙凤胎儿子失踪了。”老助理提到了这件事。
老爷子不由得转头:“怎么会失踪?”
“不清楚,我们跟踪时卿,时卿去过秦漫订的酒店,酒店报的警,秦漫和仔仔平空失踪,警方暂时没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们要查吗?”
老爷子眯了眯眼,轻一叹:“不必了。”
应该是那个人发现了时卿的身份,想要杀人灭口了——否则赵瑞儿不会自杀。
接下去,那个人还会有动作的。
时卿能不能保得住小命,会是一个未知数。
*
赵雪妍在太平间看到母亲的尸首时,眼泪终于绷不住,唰地落了下来。
她没有其他亲人,就只有母亲,好不容易和母亲的隔阂消除了,终于可以好好和她过日子了。结果……
昨日欢欢喜喜一别,竟成了今生永别。
如果知道,昨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试什么镜的。
演戏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可妈就只有一个,没了,她就彻底没了。
此刻,她再回想过去,就悔不当初:
自己怎么就那么作,跑得没踪没影也就算了,还不给妈打电话,妈生病了,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病,得多无助,她也不能给她及时的宽慰,否则,乐观的她,怎么可能走自杀这一步?
抱着母亲冰冷的尸首,她哭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
周乾川的,就在边上看着。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周乾川看得挺难受的,上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小丫头,节哀顺便。”
小姑娘哭得太动情,害他跟着难过了——这世间最痛的事,莫过于,与至亲至爱之人,生离死别。
赵雪妍眼泪滚滚落下,惨兮兮地抬头,哑着声音悲叫道:
“偶像,以后我就真的是孤儿了。天地之大,再没有一个人和我骨血相连了……”
人之亲情,有时在拥有的时候,可能并不觉得有多珍贵,但等到彻底去了血亲,内心才会涌现一种难言的孤独。
这种孤独,周乾川很小的时候,就已尝过,为什么现在的他这么珍视爷爷——因为爷爷是唯一爱惜他的亲人了。
大约是共了情,他没多想,就抱了抱这个女孩,“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后后,我可以当你的家人,不哭不哭……”
孤独的赵雪妍立刻抱住偶像,却因为这句话,嚎啕大哭起来,一下子就哭成了泪人。
她知道,这是偶像出于人道主义的宽慰,但此时此刻,她太需要这样的关爱,以抚平心头的哀伤……
周乾川轻轻拍她的肩头,忽然有点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虽然拍了那么多电视电影,念了那么多台词,但是,真让他安慰一个女孩子,他没经验,只能默默作陪。
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应该是一份依靠吧!
那就让她靠一靠吧!
不管怎么,名义上,他是她的丈夫,理应护着她的。
*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清晨五点,风尘仆仆赶来嘉市的陆隽辰走进了医院,找到了时卿住着的病房。
向阳守在门外的走廊上,看到先生时,叫道:
“老大,您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这么多年,向阳可从来没见过老大为了谁,这么紧张过。
但今天,他在老大脸上看上了担忧。
所谓关心则乱,果然如此。
“卿卿和小格格呢?”
“在病房内。由特护关小妹陪着。”
“辛苦。”
陆隽辰拍拍他的肩,走了进去。
病房内,特护和衣睡在一张陪客床上,小格格睡在沙发上。
病床上,时卿安安静静地躺着,面色白得瘆人——这个冷静的小丫头,定是被跳楼那一幕,深深吓到了。
此刻的他,怎能料想到,前一天一夜,她经历了什么?
费心费力长时间的手术,令她精疲力竭。
秦漫和仔仔失踪,再加上接到恐吓电话,令她心惊胆颤。
雪妍被暴打,令她心怀歉疚。
最后,瑞姨活生生惨死面前,成为了压倒她的最后一大冲击。
不管是谁,遇上这种事,都会承受不住。
可这些,陆隽辰并不知道。他只以为她是因为老师的跳楼刺激到了她,而无从了解,她的心路历程,竟是如此之惨……
陆隽辰关上门,急步走上去。
特护醒了,要打招呼,他一摆手示意她别出声,并让她出去。
特护出去了。
陆隽辰坐在床上,不安的心,总算定了定——这一夜赶回来,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她也出什么乱子。
坐了一会儿,他伸手想触摸她的额头,温温的,体温正常,继而又抚了抚她的秀发。
沉睡着的人,忽然醒了,并立刻惊警地坐起,以一种惊恐地眼神盯视着:
“你……你想干什么?”
“醒了?”
陆隽辰松了一口气:
“抱歉,出事时,我正好不在……”
他想宽慰,却先道起了歉。
时卿怔了怔,继而双手按额头,眉心蹙起,疑惑的声音跟着在房内回荡起来:
“你……你是谁?”
那陌生的眼神,让陆隽辰一愣,好一会儿,才反问道:
“你问我——是谁?”
“嗯……”
“你,不认得我?”
“我们……认得吗?”
时卿疑惑地再问,又四下望了望房间:
“这是哪里?医院吗?”
陆隽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一紧,却继续温声道:“这里是医院,你昏了过去,你不记得了吗?”
“医院?我昏了过去?”时卿一脸茫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隽辰:“……”
靠,这是刺激过度,失忆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他再问。
时卿的神情更茫然了:“我是……对呀,我是谁呀?我……我叫什么名字?”
陆隽辰:“……”
心,止不住往下沉。
“你又是谁?”
时卿看向他,眉心越拧越紧: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在我的病房内?”
得,什么都忘了。
他暗暗皱眉,却不露声色,而是温和地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陆隽辰。是你的新婚丈夫。”
这层关系,顿时让时卿瞪大了眼珠子——那双琉璃似的眸子,盛满了惊吓:
“啊,我们是……夫妻?”
“嗯。”陆隽辰点头。
“怎么证明?”
这一刻,她的大脑那是一片空白,父母是谁,在哪求的学,什么学历,几岁,有哪些朋友,完全不记得了。
却突然平空冒出一个丈夫?
她当然得跳起来。
虽然这个丈夫长得非常英气俊朗,但就是人家长得太出挑,她才更惊怪。
再则,夫妻关系是无比神圣的,两夫妻结合,肯定是非常慎重的,她怎么会连心爱的男人都会忘记呢?
陆隽辰极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失了记忆,谨惕心倒还是很强。
“等着……”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她看:
“原证没带在身上,这是照片……”
时卿瞄了一眼,是结婚证。
“这女孩子是我?”
他忘了,她应该连自己长什么都忘了。
把手机要回,他打开镜子,让她看一眼自己的模样,“再看看,你是结婚证上的女孩子吗?”
时卿看得清楚:是的,她是那个女孩子。
所以,面前这人,真的是她的丈夫。
“我是……怎么了,才在医院的?”她开始疑惑自己的病因。
“你看到有人跳楼,刺激到了,才晕过去的……”
他没把瑞姨跳楼的事,先瞒了起来,怕她再受刺激。
砰。
时卿的脑子里忽然闪现有什么重物,从高楼上坠落的一幕,身子颤了颤。
没错,是有人掉下来了。
她的身体内涌现了一股大悲之痛。
头开始隐隐作疼。
陆隽辰见状,忙将人拥住,“没事了,没事了,你再休息一下。不要多想。”
她不敢再多想,依靠在男人肩上,由着那股疼痛悄悄平息,不明白心头那份深悲异痛是怎么来的。
“爹地你回来了呀……卿卿妈咪,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沉睡的小格格被说话声惊醒,看到干爹地抱着妈咪,欣喜地扑上了床,还迷迷糊糊地擦了一下眼睛。
时卿的注意力一下子落到了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身上,不觉呆了呆,继而转头问:
“这是……还我们生的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