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日报第二天的报纸, 生活板块有一张大图，男的头戴一顶雷锋帽，笑的有些拘谨，女生笑的一脸明媚, 笑意盈盈的, 而且她戴的白色毛茸茸耳套, 特别吸引人注意。
内容写的是阮家小馆腊八节免费派粥的事，吃到的人都忍不住跟同事们形容那种甜滋滋的味道。
“五谷丰登！对, 就是大丰收的感觉, 小老板特别舍得放东西，我还专门数了, 不多不少，刚好八样。”
“唉, 昨天特别特别忙，别说是腊八粥，我连粥都没喝到, 算是错过了, 今天应该没了吧？”
“肯定没了，那么多人, 你还想小老板亏几天啊！”
在任何时候，派粥都是一件特别值得夸赞的事, 连城市人民觉得阮软这个姑娘特别的大气, 得体, 以后一定会有福报。
不说别的, 从面相上都能看出来，脸型饱满，线条流畅, 三庭五眼也是恰到好处，好日子在后头呢！
而有女同志们看到阮软穿的戴的，羽绒服有些贵，不是很多人都能买得起，但毛茸茸的耳套大家还是可以买的。
于是，很多女同志拿着报纸去百货大楼，指名要阮软头上戴的耳套。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耳套卖的特别好，柜台里的售货小姐，忙到飞起，可还是很开心，她们一打听，这些人都是因为阮软戴的好，她们都想戴！
旁边的柜台看到这一幕眼热的不得了，要是阮软用的是她们的东西，该有多好！
有一机灵的卖雪花膏的售货小姐，连忙对着大家喊道：“买完了阮家小老板的耳套，也别忘了买小老板擦脸的雪花膏！”
她只是试试，没想到刚买完耳套的人，还真的跑到她的柜台，“哪个哪个？小老板用的雪花膏是什么味道的？她皮肤好好，近看脸上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一样，滑溜溜的，是因为用了雪花膏吗？”
售货员连忙拿出几款雪花膏，“那肯定了，冬天谁不用雪花膏，她不仅用雪花膏，还用雅霜跟防皲裂膏，你想想她天天做菜，手得碰水吧，可小老板的手是真好看，一点干重活的痕迹都没有，比你们的都强多了！”
这话一出，那还得了，很多女孩子都只点头，“对对对，小老板的手又白又嫩，一点都看不出是常年在厨房里待着的。”
“哇，小老板懂的好多，难怪她看着好漂亮，我啥都没抹，觉得干了就抹点蛤蜊油，那就给我来一个雪花膏！”
“好嘞！2块钱！”
“给我也来一个，防皲裂膏我也要！”
“好好好！别急哈，都有都有！”售货员真是没想到，只说是阮家小老板用过的，就会这么好卖。
别的柜台有样学样，很多人瞅着报纸上阮软穿的戴的开始看自家柜台有没有。
“走过路过别错过！阮家小老板喜欢的粉色上衣！”
有卖冬衣的，都赶紧把粉色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时不时的吆喝两声。
有人有疑问，“小老板穿的是粉色羽绒服，你这个是粉色棉袄，不一样的东西！”
卖衣服的售货员也很机灵，“羽绒服贵啊，我这个虽然不是她穿的，可跟她的颜色一样，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跟她穿的一模一样？”
“好像还挺有道理，那我要试一试！”
“来来来，还有她同款的毛衣，她穿的是白色高领羊毛衫，柔软的不像话，一点都不扎脖子，你只看小老板那细嫩嫩儿的，要是扎，她肯定受不了呀！”
……
更有甚者，连扎头发的皮圈都有人吆喝，“阮家小老板爱用的皮圈，保持一天不松散！”
短短的时间内，百货大楼里已经有了各种各样关于阮家小老板的口号。
季远带着大家例行检查时，听到他们喊的口号，皱了皱眉头。
日化柜台围的人特别多，里面还在不断说：“是的是的，阮家小老板用的就是这个，香啊，肯定香，年轻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香喷喷的！”
王桐忍不住跟季远小声说道：“小老板真的用过这些东西吗？”
季远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王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女孩子，应该会的吧……而且，小老板赚钱也厉害，这么花钱好像也是应该的，嗳，老大你上哪儿？”
他看着季远直直地走向日化柜台，连忙跟同事打了个眼神，跟了上去。
“让让，让让，工商局例行检查了，请各柜台积极配合！”
听到王桐的声音，日化柜台外围的顾客，开始让路，里面的人原本还在跟售货员要东西，旁边的人忍不住提醒她们，“工商局来了！”
她们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看到季远有些清冷的眼神，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往旁边让了让路。
季远走到柜台前，玻璃柜上摆着几个罐罐，里面都是白色的膏体。
“哪个是阮家小老板用过的？”
他随便拿了一个凑近鼻子处闻了闻。
低垂的眼睫挡住了眸中的不认同，他又拿了一罐起来，闻了下。
有些浓郁的香味熏得他下一秒蹙眉。
季远顺势抬起眼皮看售货员小姐，“怎么？答不上来吗？”
售货员小姐讪笑了下，掩饰性的顺了顺自己的刘海儿，“答的上来！这个，这个就是阮家小老板用的！”
她指了指最右边一个白体绿盖的小瓶子，“这个叫雅霜，很多年轻女性喜欢。”
季远拿起来闻了下，随后放回了桌面。
王桐适时说道： “你怎么能确定阮家小老板买了这个？”
“我，我就是觉得她会喜欢这个！”售货员小姐噎了下，盯着所有人的视线压力，小声地说道。
“不能保证是么？”季远看着她，淡淡道。
售货员小姐不敢说话，这话她真不敢接，而且万一让大家都晓得她是为了卖货才这么说的，都来找她退货可怎么办？
“这，我……”她面露难色，恳切地看着季远，别为难她。
“连城市百货大楼1—102日化柜台，涉嫌虚假宣传，现勒令停止违法行为，念在初犯，暂不罚款，但若有消费者前来退货，你必须立即退货，能做到吗？”
季远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售货员小姐觉得有些冤枉，“打着阮家小老板名号的不止我这一个柜台，凭啥只处罚我，那他们呢？”
王桐立马说道：“一进来就只听到你的声音，喊得比谁都大声，不先找你找谁，看你这架势，怕是打着小老板的名号卖了不少货吧！”
“那我也是跟着别人家喊得！”售货员小姐有些犟，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好，那你来指认，你是跟着谁家喊的？”季远掀开了柜台上的木板，示意她出来指认。
售货员小姐不肯出来，用手扣着玻璃柜台。
这会儿百货大楼的经理范志军赶紧过来了，上来就要跟季远握手，“季局，这次视察你怎么亲自来了。”
季远瞥了眼他的手，没有握上去，“范经理，这个日化柜台我记得已经存在很久了，生意怎么样？”
范志军尴尬地收回手，顺势抠了抠眉毛，“托您的福，生意还算马马虎虎！”
“托我的福，只马马虎虎，所以就要托别人的福，财源滚滚，是么？”
范志军被他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已经晓得是日化柜台的事，连忙让售货小姐赶紧道歉认错，“麻利儿的，季局长多忙啊，不能在你这儿耽误时间。”
“可是他说有人来退货我就得答应，这，这怎么行呢？那可是我卖出去的！”
售货员小姐都快哭了。
季远的脸色很冷，“看来你对我的决定很不满意，那看来我也不需要手下留情了，王桐，开罚单吧！”
王桐说着就要动笔跟票单，范志军连忙走过来按住他的手，“给个面子给个面子，我们认罚认罚，不就是退货嘛，退！谁来我们都给退！”
“你做的了主吗？需不需要登报，让最近买了这些东西，都想退货的人把东西拿到工商局去，统一来退？”季远轻飘飘地说道。
“能！我能做主！我知道季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多谢多谢！张晚华你快跟季局承诺，来多少你就退多少！”
被叫做张晚华的售货员小姐一脸苦相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王桐这时看向季远，用眼神询问他还开罚单吗？
季远看着范志军严肃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处罚不是目的，只是希望你们能规范经营，阮家小老板名声好，你们打着她的名号卖东西，万一有人是因为她才买了那些东西，后来发现东西没用或者对本人有害，那么，阮家小老板因此受到的影响，你们谁能负责？你能吗？”
他最后盯着张晚华，王桐从来没见过季远在执行任务时，这么生气的样子。
不过他也能理解，小老板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好人，不应该这么被利用，尤其是她本人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
“你们已经占据了连城市最好的经营场所，与其想着歪门邪道，不如好好提高自己的服务，跟厂商反映顾客的需求，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季远环视一圈，看到其他柜台的售货员要么避开了他的视线，要么低头不语，脸上都带着一丝尴尬，他动了动喉结，又看向范志军。
“当百货大楼的经理很辛苦吧？要不要从明年开始，每周都到工商局报道，学学规章制度，回来也好落实到实处？”
范志军连忙求饶，“那太麻烦你们，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落实，从明天开始，不，我马上开会，召集大家一定好好做份内事，不生旁的心思！”
季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那我们过两天再来检查！”
他打了个手势，在场的橄榄绿都跟着走了。
范志军连忙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下一秒他就走到日化柜台，训斥道：“你晓得他是谁吗？让你退货你就退货，不是有厂家担着，你每个月就那点工资，操那份心干嘛？要是我们百货大楼被盯上了，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张晚华看着之前的顾客们都一哄而散了，有几个还跟她退货。
她没法儿只得给人退钱。
等顾客走了，她忍不住跟范志军说道：“范经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送点礼，官字两张口，他也是人呀！”
范志军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滚滚滚，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头发长见识短这么晚才想到，我早试过了，他直接连人带东西给我扔工商局外面，我还一连去学了半年的规章制度，每条都背过，他才没让我继续学！
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以后机灵点，那么清楚的橄榄绿看不见吗？跟他们闹僵没好处！”
范志军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走了！
脑壳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