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多雨时节。
昨夜的一场大雨,洗尽了初夏的酷热,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冲刷得干干净净,河流两岸的树木稀疏翠绿,挂在叶片上的露珠将树叶压低,缓缓地滴落在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依稀可以看见几尾鲤鱼摆动的身姿。
姜阿娘已经接近不惑之年,可还是在晨曦时分,驾驶着自家的乌篷船,缓缓驶入,这一片河流,目光则是在四处搜寻着水流比较平缓的地带,想要撒网捕鱼。
“十月的潮水有点淡,岸边的蚂蚁也匆忙,她踩着浪花望向家~炊烟蜿蜒绕彩霞。”
在乌篷船的尾部,传来少女细腻的歌谣声,是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女,正坐在船尾哼唱着歌谣,手里擦拭着一颗湛蓝色的圆亮珠子,雪白的脚丫,一下一下的落在水面上。
乌黑珠子叫做船眼睛,是由两颗蚌珠打磨成形的,成色不好,个头却是不小,是祭祀河神的法器,安在船头,在大雾天出船都能够辨别方向。
其实谁也说不好,船眼睛到底有没有用,毕竟谁也没有在大雾天出船过,这或许只是村民们为了祭祀河神所找出的由头。
弛水是长河的一道小支流,向来风平浪静,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怪事。 ✭❋m.vo✳✭dt❆w.la
但现在这个世道,随便那个地方似乎都要敬神供奉才行,有穷国祭拜香火最多的,当然是太乙救苦天尊,可是常年靠河吃饭的渔民们,有所不同,他们祭拜的是管理五湖的河神。
这是行规,每个地方的渔民都是这样做的,那怕谁也没见过所谓的河神,但按规矩办事总能让人安心。
姜囡囡祭拜的那位河神叫做“有逾”,这头河神的来头,要追溯到她六岁时的那年。
姜囡囡自幼失怙,与阿娘相依为命,六岁那
天气不好,弛水的鱼儿们大抵也懒惰些了,娘俩在大雾中四处撒网,忙活了半天,仍然是一无所获。
无奈下,阿娘只好把渔网撒在了一处狭隘的溪流旁,驾驶着乌篷船就想要带姜囡囡回家,等天气好些的时候再出来看看运气。
可就是返航的时候,出现了异样,娘俩在弛水漂泊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回去的路,忽然间船身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摇摇欲坠。
阿娘被吓得不轻,姜囡囡却兴奋起来大叫“有鱼,有鱼!”想要把那大家伙捞起来。
奇怪的是姜囡囡叫了两声,船一下子就不震了,那撞船的东西也销声匿迹了。
雾散去后,阿娘就急急忙忙地使着乌篷船回村子里了,随后领着姜囡囡四处寻人。问,这是不是撞邪了,以后还能不能出船,该咋办?
在绥城还真让她遇到了一位行脚僧,说他们这就是遇上邪祟了,使阿娘花了些香火钱,给了一道驱邪咒。
再次回到村子,却有老人说,这是遇上河中野神了,当时没有害娘俩,想来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这贴上驱邪的咒文,出船时,指不定会惹怒河神,到时候才是真的祸事。
阿娘有些犹豫,她求这道驱邪咒可是花了不少香火钱,有人就劝,你求得来驱邪咒,难不成还求得来高人除
第一百零一章 小河流水(2/2)
邪祟吗?
都知道河神是邪祟,可是天下的邪祟这么多,害人的都还没除尽,谁有闲功夫,管你这个?
等你到时候被害了,说不定官府还会找人来除邪,可那也晚了。
不如今日把河神祭拜上,河神不仅不会害你们娘俩,还会护你行船。
阿娘这才幡然醒悟,把船身上的那道驱邪咒洗掉。
老人问,那日河神是怎么走的,阿娘说了,老渔人一拍大腿,说这就没错了,定是囡囡叫出了河神的名头,对方感受到了你们的尊敬,这才离开。
河神有逾,错不了。
阿娘迟疑,她记得姜囡囡喊的明明是船下有鱼。
老人不耐烦的一摆手,妇道人家懂什么,那河神就叫有逾,水中之神有逾——城里客栈的说书先生讲书的时候亲口讲的。 m.vo❋d✰✿tw❃❈.la
阿娘和姜囡囡从此之后开始祭拜河神有逾。
供奉河神的规矩多,幸亏不用花费多少香火钱。
奇怪的是,从那时过后,阿娘出船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怪事。
每每出去捕鱼都是满载而归,就算是在大雾天也不会迷失方向,冥冥之中好像真有河神在保佑她们。
“黄昏的村庄很清凉,码头停了她们的船,她微笑的眼睛像月牙,长发是风中盛开的花。”
姜囡囡用脚拨水,一边哼唱着歌谣。
一群鱼儿,红色黑的,像是因为她的歌声聚集起来,在她脚边画圈儿游着。
阿娘的骂声从背后传来,姜囡囡被吓得一个激灵,缩回双脚,蹲
阿娘气不打一处来,供奉河神可不能往水里丢东西,特别是脏污,男人女人的脚正是脏污的,怎能近水?
举手正要打,又想到,娘俩相依为命,又打不下去,只好指着她骂道“总有一天你要被河神吃了去。”
姜囡囡开始还笑,阿娘骂的难听了就往船边一坐,小脸一沉,头一撇“吃了就吃了,就怕河神嫌我不好吃,又把我吐出来了。”
阿娘一愣,怒道“翻了天了你还。”
姜囡囡知道阿娘养活自己不容易,不愿意继续还嘴,只好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任由阿娘怒骂。
等阿娘骂累了,才笑嘻嘻的接过了阿娘手里的船桨,吃力的划起了乌篷船,寻着水流平缓的地方,想要下网。
可是找着找着,姜囡囡的目光就被河边的一片芦苇丛吸引了。
在那里好像有什么乌黑乌黑的东西漂浮着,远远地看去,好像一条大鲢鱼。
好奇心驱使着她将乌篷船撑了过去。
阿娘坐在船头歇息着,心里还欣慰着女儿懂事,那怕平时顽皮了些,倒也知道疼人。
可当发觉乌篷船正朝着芦苇荡驶去,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升腾了起来。
正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姜囡囡不划船了,呆愣在船头。
她心下疑惑,走近一看,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正躺在芦苇边上,衣服都被水泡的发涨了,脸上还带着木头做成的面具,背上拴着的两把剑,没有剑鞘,从肩膀处露出一角,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