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面色稍霁,有些明白了段衡的用意。
段衡自然明白萧何的冰雪聪明,但还是细细解释,以表诚意:“一个女子孤身出逃,多半只有一种可能。”
萧何了然地应答:“逃婚。”
段衡微笑着继续道:“身为奉国公主,这世上能够与她婚配者,不过寥寥数人,不是本国贵胄,便是他国皇室,再联想到不久之后奉国便要以皇子为使到访大殷,你应该明白,让她逃婚的对象是谁了。”
萧何全然明白了,叹道:“奉国这次,名为出使,实为送嫁。”奉国这一出,倒也不失为一条良策,以一个嫡亲的公主,换来几十年的和平,只是,他们却未必能够如愿,以慕初然的城府和心机,怎会任人摆布?
段衡也有些感叹,无奈道:“你也明白,以我那妹妹的心思,如若知晓了李南柯的身份和来意,万一做出些什么来,恐怕不好收场,所以我才让她住在你府上,由你照管。”
萧何的怒意早就消退了,此刻也只能认了,只是仍有些怨艾:“就算如此,也未必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大可为她另寻一间宅子,派人护守,也不一定非要让她住在这里,以免多生事端。”
段衡见取得了萧何的谅解,又开始故态复萌,有些不正经了:“多生什么事端?”
萧何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段衡十分好心地为她出谋划策:“我也不是存心让你惹上一段桃花债,她与你同住,接触地多了,虽更容易倾心,却也更容易死心啊。”
萧何不解其意,蹙起了眉。
段衡十分自得,头头是道:“若要让一个女子对你死心,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你的垂青。”
萧何虽然不满他这副风流纨绔的样子,却也忍不住试探道:“你是说让我假
装心中另有他人?”
段衡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道:“不,这也不够保险,似李南柯这般相貌出众的女子,对自己必然有着十分的自信,不会轻易就气馁,只有当她知道自己绝对再无可能时,才会死心。”
萧何对于男女间的情事本来不甚了解,自然不明白段衡的真意,只好虚心求教:“那该如何?”
段衡肃容,一脸正经道:“唯一能够令女子,哪怕是倾城之色的女子,都不得不绝望的,只有她心上的那个男子…”段衡故意顿了顿。
萧何听得十分专注,耐心地等着段衡说下去,不料段衡却忽然一笑,眼中尽是戏谑之色,一字一顿道:“只有她心上的那个男子—性好龙阳。”
萧何这才明白段衡根本不是诚心为她解忧,气得面色都有些白了,冷冷对段衡下了逐客令道:“世子有暇在这里满嘴荒唐言,不如尽早回府安歇。”
段衡也不以为意,仍满面笑容,道:“那便告辞了,萧大人改日再会。”
萧何真是气得狠了,宁愿失了礼数,也不愿跟他再说一句话,默默看着段衡拂袖转身,潇洒地离去。
在萧府另一边的上房中,李南柯自然对萧何和段衡的争执一无所知,只是满心欢喜地在回想着自己和萧何的相遇。
两次遇险,都是萧何救了她,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及时,这便是命中注定吧。萧何身为翰林院中的侍讲话学士,文采自不必说,没想到竟然还有那样高超的剑法,文武双全,又生的那般俊雅,这世间再也没有这般无瑕的男子了。
可是自己的婚事却被定给了大殷的皇帝,若萧何并非大殷朝臣,而是异国之人,他和她也许尚存一丝可能,但萧何,不仅是大殷之臣,还那般忠肝义胆,想来是绝不会做出什么有伤天颜的事的。
李南柯越想越觉得气闷,便打开房门,踏着月色向房外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花园,还在那里见到了一个萧何,可说是意外之喜。他也正举头望月,若有所思。
萧何察觉了李南柯的到来,向她拱手:“公主。”
李南柯对他的生分有些失落,但还是微笑道:“萧公子,我奉国使团还未到来,在那之前,你不必对我行这些虚礼。”
萧何不好拒绝,但也只是淡淡道:“李姑娘。”
李南柯无奈,但能够和他一同望月,也已满足,便不再计较,只是柔声问道:“萧公子方才若有所思,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吗?不妨说来听听,也许南柯能够为你解忧。”
萧何淡淡一笑,只道:“多谢李姑娘好意,我只是见今夜月色难得,略赏一番罢了。”
李南柯见他不愿多言,也没有追问,只是随他一同望向天际的明月。
萧何神情专注,李南柯却不时转头望向他,掩不住眼中的仰慕。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若是能一直在他的身边,同赏月色就好了。
在同一片月色之下,李南柯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满怀,全然不知道,身侧的萧何,却在想着自己的灭族之恨。
穆初然城府极深,心思缜密,自己绝难算计,若想报得大仇,仅凭一己之力是断不可能做到的,除非有人相助。
而且那相助之人还必须能够得近天颜。她曾经送了十二美人给他,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可惜却终究没能成功。
今日段衡的一番胡言,却令萧何的心思再起,她自然可以一番作态,令李南柯对自己死心,却也可以假意相许,令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若李南柯真的能够嫁给慕初然,入主大殷中宫,便能够替萧何向慕初然复仇。
慕初然可以拒绝臣子献上的美人,却绝没有理由不让自己的皇后随侍左右。
萧何需要解决的阻碍只有两个,一是让慕初然和李南柯的婚事顺利举行,奉国和大殷的联姻,就算慕初然有心拒绝,但在两国之谊和国立壮大的考量之下,想来终究还是能够成行,而李南柯,纵贵为一国公主,除了金枝玉叶的肆意随性,必定也有千金之女的识得大体,终究还是会以国事为重。
另一个却是如何让李南柯甘心为自己所驱使,甘冒大险,向慕初然下手。虽然不似段衡那般流连风月,自己也一心复仇,不解情事,但萧何对于女子的痴心也多少有所了解,若倾心相许,为了所爱之人,可以做出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萧何才终于转头,看向李南柯,却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萧何本欲马上转回头去,但念及方才所思,终究在脸上现出一个淡淡、却俊秀至极的笑容。
李南柯见他竟对自己微笑,心中自是喜不自胜,也回以笑意。
更令她诧异的是,萧何还主动同她谈起话来,问道:“听闻奉国风物习俗与大殷殊异,南柯姑娘,不知是否属实?”
南柯姑娘!他竟叫了她的名字,虽然还是有些生分,但总比之前好得多,李南柯心情大好,耐心地为萧何说起了奉国和大殷的不同之处:“大殷和奉国确有许多不同之处。
在我们奉国,女子可以随便出门,更不必以面幕遮脸,怕男子看到自己的容貌,而且,奉国的食物多甜,不似大殷尚咸。奉国的服装也比大殷精美许多,不论是着色、式样还是剪裁,都用心得多。
最重要的是,奉国花木繁盛,比起大殷精致得多。”说到最后,似有些愤愤,为大殷的花儿不被精心养护抱不平。
萧何不由莞尔,顺势问道:“不知南柯姑娘最喜欢的花是哪一种?”
李南柯眼中一亮,如数家珍道:“百花之中,唯有菊花最得我心,菊花品类众多,仅以颜色划分,黄色的有都胜、金孔雀、御衣黄,白色有的月下白、玉牡丹、一团雪,紫色有碧江霞、双飞燕、紫罗撒,红色的有美人红、锦荔枝、胭脂香、鹤顶红,淡红色的有绣芙蓉、佛见笑、桃花菊、西施粉、玉楼春,但我最喜欢的,也是最难得的要数春水碧波、绿玉如意。”
萧何故作惊讶道:“是吗,没想到菊花的种类竟有如此之众,能令你垂青的,想来都非凡品,最后这两种,春水碧波和绿玉如意必定更是花中极品了。”
李南柯见他听得如此认真,还对自己的品味大加赞赏,不由喜笑颜开,巧笑倩兮道:“是啊,我再没见过比春水碧波和绿玉如意更美的花了。”
萧何不禁扼腕道:“只可惜在大殷无缘得见了。”
李南柯见他失落,忙安慰道:“我皇兄此来,定会带上国中的奇珍异草,而且,因为我的缘故,他一定会把我最钟意的菊花都带来的。”李南柯有些失落,毕竟按照兄姐的打算,是要把她一辈子留在大殷的,自然会将她的花儿带过来,伴她终老。
萧何自然明了李南柯为何失落,却也没有点破,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于是只温言道:“那再好不过,没想到此生还能有幸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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