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团子又开始声嘶力竭，竹影连忙手忙脚乱的去哄她。
寺庙里，苏晓的面色却是一脸凝滞，身后，赵昭武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怎么样？这些病症你可有见过相似的，能暂时压制住吗？」
哪怕现在不能研究出及时的解药，暂时有压制疫病的药也是可以的。
「不好说，不过若是给我五日的时间，我兴许有办法。」
「来不及了。」，赵昭武闪了闪眸子，幽寒的眸子紧盯着地上的人，「皇上给我的时日便是五日，五日之内解决这里的所有人。」
苏晓自是知晓解决是什么意思，意识着这里所有的人都将奔向死亡，若是只有五日来研究抑制的疫病的药，定然是来不及的。
人群中，外面，似是引起了某种骚动。
「官老爷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家中还有两个孩子，还有我孩子他娘，他们可还都等着我呢，若是我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求求官老爷们了，我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啊，我不能倒下啊！」
「求官老爷救我们，我婆娘她们就指着我了，我还有个乳儿呢！」
一群平日里最为坚毅的男人，此刻却为了心中的牵挂，发出阵阵哀嚎，让人心中震颤。
苏晓瞧着他们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
她方才仔细的瞧了几个人的病，症状实在太过严重，内脏都已经开始腐烂，已经全然没有救了，只能等死，忍受着无边的苦痛。
如此情况，怕是只能舍弃一些人，来保住一些人了。
苏晓近乎痛苦的瞧了赵昭武一眼，将他拉到了一边。
「告诉这些兵士，让他们将大半开始腐烂的人拉到外面的院子里吧。」
苦涩艰难的一句话，赵昭武却是听了个明白。
「你的意思是？」
「不错，既不能全部保住，只能放弃一些，保住最有可能的。」
赵昭武攥了攥拳头，低垂的眼眸里满是阴鸷，蓦地低低吐出一句，「好。」
一声令下，兵士们已经将病重无救的人搬到了外面，苏晓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手中攥着那剂能取人性命的药方，手心早已经沁出了冷汗。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明明那些人刚才还在她的面前高声的呼救，让她救他们，她又该如何下的去手。
窗户处忽的闪现一个身影，苏晓一个眼眸晃去，便瞧见了那个熟悉坚毅的身影。
他一身玄衣，头发玉簪竖起，一身的凌冽，刀削的一般的面庞倒是半点儿未曾改变。
「你怎么来了山西？」
宋泽义定了定神，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分明是强装出来的。
「怎么？下不去手吗？」
一句话，直击苏晓的灵魂，她确实有些下不去手。
苏晓回神，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东西，一时间灵魂都有些抽痛。
「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死神手中抢下来了无数的人，却从来没有一次，用我的手来终结性命！」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救人还是杀人。
宋泽义淡淡一眼，便知晓她心中的顾忌，「舍小保大，你做的是正确的。」
是了，虽然错误，仍然正确！
苏晓紧闭了闭双眼，一口贝齿将下唇咬的已经沁出了血痕，蓦地睁开眼眸，眼眸添了几分红意，手中利落的将药包打开，尽数散在了面前的粥中。
「这药吃下半个时辰之内便会死去，不会那么痛苦，也算是最后让他们走的体面。」
相比那冷酷无情的皇上，她已经尽可能的仁善了，至少，未在大火之中听见他们的哀鸣。
细碎的药粉落在锅里，顷刻便全部融入进去，再看不见半分的痕迹。
宋泽义立在一边，冷冷的盯着锅内热腾腾的米粥。
「好了，剩余的交给我吧，你老实待在这里吧。」
宋泽义唤了人来，将桌上的粥一碗一碗的端到了难民的面前。
「哎哟，感谢，感谢你们！」
宋泽义心下一紧，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粥喂了下去。
苏晓就站在台阶上，瞧着底下的人，他们满怀着感恩，将到嘴边的热粥喝了下去，他们是那样信任，那样泰然。
苏晓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再也洗不干净。
不过片刻，人群中，人人便涌现出阵阵哀嚎，他们身子已经腐烂大半，本就已经痛苦非常，动弹不得，如今，这剂药方下肚，更是疼的满地打滚。
苏晓身子一片僵硬，她皱起眉头，死死的盯着下面的这一切，不啃动弹分毫。
「别看了。」，宋泽义瞧出了她的不适，伸出手想将她拉过来。
「不，我要看。」，苏晓狠狠的吐出了一句，依旧倔强的立在原地。
她要看，她不能逃避，她必须亲眼看着自己做下的孽，看着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变成任人处理的东西。
终于，阵阵凛冽的风吹过去，地上已经无一人在动弹了。
无数的尸体遍布庙中，似是人间炼狱。
苏晓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她步步走了下去，在尸体中穿梭。
身子已经绷得可怕，可脚下的步伐却是怎么也没有停住。
这些人有人面露祥和，甚至是带着笑的，有的则是满目狰狞，地上都抓出了疯狂的指印。
是了，未必是所有人都想要死的，人活这一世就只是自己，什么大义，家国，死了，便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成为了空话，这次，是她，剥夺了他们继续看这世间的最后权利，残忍的替他们做了最坏的决定。
「苏姑娘，这些人该怎么办？」
遍布的尸体，像是一个荒野，衬得城内越发恐怖。
「烧。」，苏晓狠厉的抛下一句，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为了其余人的生，她必须摧毁一切的感染源，便是连尸体都不能留下。
顷刻之间，尸体堆成山丘，大火蔓延而上，熊熊大火，已经和寺庙的红砖一样高，四周蔓延起阵阵肉体焦裂的味道，让人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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