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娆昏昏沉沉躲在木箱里,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说不出是痛快还是痛苦。
一切都是因为她被迫服下的那枚‘极乐丹’。
每个成功安插在达官贵人身边的姐妹,都会在离开前,被强迫服下这极乐丹,从此便上了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服用一次。
阮孝廉就是靠这些牢牢掌握她们,让她们甘愿成为他手里的棋子,一生不得自由。
但她却不认这个命。
确认已经出了城,逃离了那座魔窟,阮娆赶紧掀开木箱爬出来,对着车外开始抠喉咙——
“呕!”
“什么人!” m✥.vod✭✴t❊w.l✭a
赶车的侍卫听到响动,转头厉声喝问。
不多时,阮娆便像小鸡崽一般,被人拎到裴璟珩的马车上。
此刻的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披头散发地趴在车厢的地板上,跟女鬼没什么两样。
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居高临下睨着狼狈的她。
“丢下车,让她自生自灭。”
他神色寡淡,凉薄无情,轻易便定了她的结局。
阮娆暗恨咬牙,却毫无招架之力。
极乐丹的药效已经发作,她如今像是吃了毒蘑菇一般,眼前全是幻觉和重影,身上更是没丁点力气。
她伸手死死攥住他的衣摆,拼尽全力赌上一把
“阿澈哥哥……别赶我走……”
裴璟珩脸色微变,立刻俯身捏住她的下巴
“你喊我什么?”
阿澈哥哥这个称呼,除了虞婉,没人喊过。
阮娆听出他起了疑心,于是放心地昏了过去。
“爷,还扔不扔。”苍青试探着问道。
裴璟珩没说话,冷着脸塞给阮娆一颗解毒丹,顺手把住了她的脉搏。
他脸色渐渐凝重,蹙着眉打量地上这个谜一样的少女。
寒气很重,看样子,她也没说谎,确实受到过非人的折磨。
她不可能是虞婉。
心里虽这样想着,但他修长的手指还是在她脸侧搓了一下,看看是否存在什么人皮面具。
指端触碰到的肌肤柔嫩如花瓣,稍稍一搓便泛了红。
裴璟珩垂下眼眸。
不是她。
或许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阮娆醒来时,正躺在一张垂着素色帷幔的床上,日光已近黄昏。
裴璟珩当真把她扔下跑了?
她心里一惊,赶紧下床。
“醒了?”
清冷的声音
清冷如雪的世子爷正坐在窗前,慢条斯理地烹着茶。
阮娆悬着的心刚要落地,却又被他的话提了起来。
“说吧,阮孝廉派你来,是来偷证据的,还是来杀我的?”
男人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一脸淡然。
“大人怎知是他派我来,而不是我自己逃出来的?”阮娆歪着头反问。
他缓缓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似乎不屑回答这个蠢问题。
阮娆叹了口气。
就知道瞒不过他。
他多聪明啊,三岁开蒙、六岁通史、十二岁就登了恩科,从小就是誉满京城的神童。
若非被这层光环迷惑,她又怎么瞎眼爱上这样的人渣?
“大人既然知道我是他派来的,怎么没把我丢下车?”她勾着唇角,促狭问道。
裴璟珩不答反问,“昏过去之前,你嘴里喊的是谁?”
“没谁。”阮娆垂下眼睫,继而轻轻一笑。
“小时候一起玩耍的邻家哥哥,后来被狗咬死了。听说心啊肝啊什么的,都被狗吃了。”
她说着话,眼角却一直瞥着他。
裴璟珩面无表情,依旧喝着茶。
果然只是个巧合。他淡淡想。
放下茶盏,他起身便走。
“大人!你是又想丢下我一个人么?”阮娆连忙追上前。
裴璟珩冷冷转头,没表情地看着她。
“不然呢?”
“大人不是想知道阮孝廉的打算么?我本就没打算瞒着大人,更没有打算助纣为虐。说来话长,大人不妨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她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讨好。
裴璟珩面无表情的抽回袖子,转身坐了下来。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阮娆松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阮孝廉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伺机偷走那半本账册,阻碍大人追查下去;要么,就日日吹枕边风,哄得大人跟他站一条线……”
“他倒是敢想。”
裴璟珩静静打量着她,眼神藏着嘲弄的意味,分明在说,就凭你?
“阮娆蒲柳之姿,自知入不得
第7章 她不认命(2/2)
大人的眼。”阮娆垂下长睫,“但当时我已被他抓到了销魂窟,若不答应,下场便是被人蹂躏至死……”
说到这,她眼眶泛起了红,泪光盈盈。
“大人好狠的心,我那般求你,你却还是将我赶出门,任由我被人抓去那种地方,差点就……难道在大人眼中,我的命,当真贱如草芥么?”
裴璟珩眸沉若水。
“你一个别有目的的细作,反倒质问起本官来了。” m❊.✪✰v❂odtw✡.la
“若是有选择,谁愿意当细作?我幼时家在京城,也是高门大户,我是被拐子拐到苏州去的!”她眼泪汪汪道。
说完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颇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裴璟珩微微蹙起眉,神色似有不耐,起身便走。
刚一转身,他衣角便被人拉住。
梨花带雨的少女仰着头,抽泣着哀求,“大人带我一起入京好不好?”
记忆突然重合。
垂髫女童仰着头,抽抽噎噎祈求,“阿澈哥哥,不送婉婉回家好不好?”
裴璟珩不耐地闭了闭眼。
他最近,怎么总是想起虞婉?
“恐怕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他睁开眼,目光恢复清冷锐利,审视着阮娆。
“说什么家在京城,怕也是为了跟着我进京,故意编的吧。”
阮娆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于是拿出早就盘算好的说辞,半真半假道
“我那时不过四五岁,只记得那一年的花灯节,戏台塌了,到处是火,大家都尖叫着逃命,我被人撞倒,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就到了苏州。”
裴璟珩神色瞬间凝重。
十年前的上元节,京城确实发生过一场暴动,百姓奔逃踩踏,死伤无数。
正是那一夜,身为太子的表哥被人暗算,命丧黄泉,身为皇后的姑母悲痛昏迷,不久便撒手人寰。
若不是那一夜,裴家和虞家,也不会投入不同皇子麾下,分道扬镳,成了政敌。
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从那一夜开始改变。
“你还记得什么。”
阮娆知他信了八九分,于是接着往虞家扯。
“好多事我都记不得了,就隐约记得家里的院墙很高,后墙外的巷子经常有卖甜酒酿的小贩吆喝。那巷子口,还长着一棵歪脖子柳树。”
自从她打听到二叔非但没受牵连,反而升了官,还袭了他爹的爵位,她便
一年了,她等待机会回京报仇,不止为了自己的仇,还有她父兄的仇!
当初裴璟珩说告发之人是她虞家自己人,十有八九便是她二叔!这里面的诡谲阴私,她必须回虞家弄个清楚!
刚好她二叔妾室通房一大堆,二婶又善妒,庶子庶女不是丢了便是被磋磨死,倒是方便了她借此编个假身份。
哪知裴璟珩听完,却并未提起虞家半个字,反而问道
“你千方百计要随我回京,只是为了寻亲?
“自然不全是。”阮娆目中燃起恨意。
“我要帮大人扳倒阮孝廉!我知道他许多秘密,就算我帮他完成任务,这辈子他也不可能放过我!只有他倒台了,我才能彻底自由!”
“大人,不如我们合作,你带我回京寻亲,帮我杀了阮孝廉,拿到极乐丹的解药。我替你搜集阮孝廉的罪证,你看可好?”
裴璟珩淡淡了她一眼,“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说是帮我,实际上却都是你受益。”
“只可惜阮孝廉那种小虾米,还不值得我亲手对付他。此番去江南,只是暗访盐税一事,并不想横生枝节。”
“那若是私采盐井,贩私盐呢?”阮娆一语直中要害。
话音落,裴璟珩果然脸色微变,盯着她打量。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阮孝廉曾将一口盐井交给我打理来讨好我。光是那一口井每日的进账,都足有三千两。更何况,他偷采的还不只一处。”
“大人若不信,我可以把账册默出来给你看。”
阮娆点了杯茶,递给他,“所以大人,咱们达成合作了么?”
裴璟珩看着那杯象征着盟约的茶,点点头道,“茶点的不错。”
然而他却不接茶盏,径直起身。
“我喜洁,下次起床不洗漱,休要碰我的东西。”
扔下一句,他冷冷甩袖走了。
自始至终,合作的事他一字未提。
阮娆暗暗咬牙。
真的是嫌脏才不喝那杯茶,还是不信她的能耐?
她将头探出窗外,笑的咬牙切齿,“大人,这茶具我给您洗干净送过去?”
“扔了。”他头也不回的进了隔壁屋。
阮娆坐回去,气的将茶盏攥的咯吱响。
嫌脏不要了是吧?
等着吧!有你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