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季夫人正与跟前的丫鬟说着什么，察觉动静冷冷地视线如流矢一般刺向季千柔。
语气也是冷飕飕的，“又是你？有完没完？！”
是她对季千柔太宽容了，才让季千柔得寸进尺，不知轻重。
季千柔面上挂着笑，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季夫人的冷意，“夫人，我是特意来给你送这个东西的。”
她粲然一笑，晃了晃手中的令牌。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当是夫人的东西。”
“夫人可要收好了，莫要再被贼人骗去。我不是次次都能刚好在夫人左右的。”
季夫人看着经由婢女之手递过来的令牌，心绪复杂。
明知道普刹子就被吊在外头，她想要收回这令牌随时都能拿回来。
可季千柔有这份为她着想的心，她却那般想季千柔……
是自己太过狭隘了。
“这令牌，你收着吧。”
话音刚落，季千柔便摇了摇头，“那贼人说了这令牌要五千两，我知道夫人人好看、心地又善良，但这令牌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下。”
“油嘴滑舌的小娘子。”季夫人哼笑一声，口气平和，“五千两银子，是外人的入场费。”
“你既是季家人，这令牌就是应得的。”
“若是有朝一日要活不下去了，就拿着这令牌去云泽地，自然会有人安顿你。”
令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她捏着质地微凉的铁质令牌，笑着谢过季夫人，眼睛亮亮的道：
“夫人，你说我也是季家人！”
季夫人没有说话，转而让婢女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季娘子，我家夫人让我来送送你们，莫要再将银钱弄丢了。”一个婢女走过来。
她面上带笑问季千柔：“季娘子可认得我是好看的妹妹，还是可爱的妹妹？”
季千柔定睛一看，这是另一个婢女，便道：“你是漂亮的妹妹。”
见季千柔没上套，那婢女捂嘴笑了起来。
难怪她家夫人待季千柔非同一般，这小娘子的嘴同抹了蜜一般，太会讲话了。
婢女将两人送入镇子，这才转身离去。
季千柔低头思索起来。
原身是一堆老猎户夫妇在山中捡到的弃婴，猎户夫妇无儿无女，便收养了原身，当女儿养着。
据老猎户所说，当时包裹着原身的襁褓用的是极好的绸布，应当出身富贵人家。
季夫人待她不同，应当与她的身份有关。
只是这其中又有诸多疑团。
例如原身自小被抛弃，长于小村落之中，她可以确定原身从前从不曾见过季夫人。
为何当日第一次见季夫人，她便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若是季家早知有自己这位流落在外的血脉，为何不来寻自己？
再如这进入云泽地的令牌……
“孟离章，这云泽地你可曾听说过？”原身的记忆里是没有的。
孟离章摇摇头，“我时常进出老爷们的宅院，也不曾听过有任何人提起云泽地。”
倒是可以问问村长，兴许他的舆图上就有云泽地的所在处。
看看天色，烈阳高挂，已经快到中午了。
包了半只烤鸡、几块点心给孟离章，孟离章没有推辞，开口道：“季娘子，要多少钱？”
“不收钱，当你的跑腿费。”季千柔摆摆手，走掉了。
孟离章捧着东西眼睛酸涩。
荒年里金银珠宝都不如吃食贵重，他给季千柔添了麻烦。
季千柔还愿意分给他烤鸡跟点心。
他思索片刻，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坚定地朝家中走去。
季千柔回到大院的时候，正好是大家伙吃中饭的时候。
凌家煮了蘑菇汤，里头还敲了个鸡蛋搅和成蛋花。
三小只坐成一排喝汤，她们均都是过人的相貌，明眸善睐，无敌可爱。
季千柔看得心花怒放，过去mua了自家两小只各一口，笑眯眯在近旁坐下。
“娘，你身上有肉香味。”季蕊动动鼻尖，往季千柔身边凑了凑。
“小馋猫。”季千柔笑笑。
正想着要将桌布打开，张老三带着自己的女人凑了过来。
他病一场，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身上的横肉少了一圈，肥肉不至于挤得五官太过逼仄。
来了后也不说话，就坐在几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两个烤鸡蛋出来吃。
剥开烤得发红的鸡蛋壳，一股鸡蛋的香味直往几人鼻子里钻。
张老三啃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太香了，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
说着，手伸长在几个小孩面前转了一圈，见季蕊看烤鸡蛋看得两眼发直，张老三油腻一笑：
“蕊蕊，叫爹，叫爹就给你吃烤鸡蛋！”
“天天都给你吃烤鸡蛋。”
小姑娘杏眼一瞪，她就知道这个胖几不安好心！
季蕊躲到季深身后去，探出半个头对张老三做鬼脸，“想都别想！”
张老三气得喘了好几口粗气，又对季深挤出笑容来，“阿深，我给你当爹怎么样？到时候我的财产都留给你。”
“滚。”季深沉着小脸，捏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两个小畜生！
张老三气得鼻孔大张，可看着季千柔嫌恶也依旧矜贵的俏脸，他一阵心猿意马。
腆着脸冲季千柔笑：“季娘子，你瞧瞧两个孩子现在吃的都是什么东西，我看着都心疼。”
“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有我一口肉吃，就有她们一口肉吃。”
“便是我张老三吃草根喝露水，也要叫两个孩子吃上荤的。”
季千柔挑了挑眉，“那倒是不必了。”
她将桌布解开，里头放的东西见了天光。
撕开包裹烤鸡的油纸，烤得金黄流油的烤鸡让张老三鼻翼翁动，入鼻的香味叫他忍不住分泌口水。
季千柔道：“我家虽然没有烤鸡蛋，不过还有烤鸡能垫垫肚子。”
张老三噎了噎。
他肥硕的身子往前挪了几步，盯着烤鸡皱眉头：“这不可能，我都没有换到烤鸡，你这烤鸡是哪里来的？”
他拿那么多钱出来，都没换到烤鸡，季千柔怎么换到的？
“烤鸡而已，对你来说很难得吗？”季千柔看着张老三发问。
张老三脸一阵青一阵红。
烤鸡！这个世道烤鸡对谁来说不难得？
季深小手抓着季千柔的袖子，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声音也跟着兴奋不少：
“娘，我知道了，这又是爹叫人给我们送的东西吧。”
“爹上次送的红薯干好好吃，你叫爹再送好不好？”
季蕊浑圆水润的大眼睛转悠两圈，拉住季千柔另一边袖子道：
“娘，你见到爹派来的叔叔了吗？就那个武功好厉害的叔叔，你快告诉他有人欺负我们！”
“让叔叔像上次一样，把坏人的脑袋踢掉！”
张老三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