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发炮弹带着恐怖的尖啸声坠落而下,然后发出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天巨响。
整片大地都在哀嚎,只能被动的承受这暴力的摧残,人的生命在这片区域如蝼蚁般脆弱。
“散开,散开,快散开……”
“别乱跑……”
军官凄厉的咆哮着,但声音迅速被巨大的声浪给淹没了,他自己都听不到,耳朵只有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般惊恐的躲避着,不时的有人被撕成碎片,残肢和碎肉溅射出去,血雨混杂着泥土浇在其他人身上。
施福所骑的马像发了神经一般,完全不受控制,腿一软的摔倒,直接将他给摔了下来。
所幸他自己反应迅速,没有被马身压住,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亲兵立即将他扶起来。
施福一把推开众人,目光欲裂,咆哮一声,“杀贼一人,赏银加到八十两,能动的人,一起随我进攻……”
施福知道自己中了唐宁的陷阱,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所以短短的时间内,他迅速的做出了决定。
出发之前,便已经公布了奖赏力度,每个新军士兵的脑袋值五十两银子,和当初料罗湾海战红毛鬼的脑袋一样值钱。
原本以为那些红毛鬼已经够难打了,五十两银子足以买下自唐宁以下任何一人的脑袋。
现在看来,真是错得有点离谱,一通炮轰直接把他施福炸醒了,所以他丝毫不吝啬的继续加大重赏力度,这也是不差钱的郑总兵给他的权利。
不想溃散而逃,不想原地挨炸,那就不惜一切代价,进攻。
中军旗帜挥动,战鼓有序雷响,将施福的作战指令在这种混乱中传达了下去。
看到中军旗帜挥舞的方式,各队将官便知道怎么做,听到鼓点的士兵也明白了命令。
现在离黄冈城已经没有多远了,只要缩短到一定距离,对方的大炮便会失去作用。
跟着郑芝龙混迹了这么多年的强盗,施福不缺乏血性。
他先安排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这边的情况通知另两路大军,以防他们也上当,然后一抽佩刀,咆哮一声,“后退者死,随我冲。”
“杀杀……”跟在施福身边最近的人最先响应,疯狂的向前冲去。
“杀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个个被炮火冲散的士兵立即汇聚向各队的旗帜,各队的旗帜又向中军旗帜靠拢,然后一起向前冲去。
施福这边还没冲出多远,黄冈城另两个方向的郑军便先后有了动静,不过他们第一本能是施福这里动手了,根本没想过是新军主动发起了炮击。
正因为如此,没办法及时沟通获得最新信息的他们,所做出的决定便是,立即加快进军速度。
他们在之前已经协调好了,为了能够尽快从三面向黄冈城发起进攻,他们尽量让预定抵近黄冈城的时间相差不大。
可也恰恰如此,让他们没有机会再逃出唐宁布置下的陷阱。
郑彩的六千大军先一步抵达唐宁给他们预设的地点,侦察兵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此时的唐宁,已经趁着时间间隙转移到了黄冈城东面,之所以他能够准确的选择东面而不是西面,是因为侦察兵早已经摸清了敌军的行进速度和距离。
只要相差不大的话,唐宁自然能够判断谁先一步到。
其实,唐宁觉得即便自己不在,自己教出来的炮兵,应该能够自主完成各自的炮击工作。
毕竟射击诸元已经标定好,而且经过了几天的反复演练。
但这毕竟是炮兵真正意义上的首战,黄冈城也输不起,所以谨慎的唐宁必须全力以赴,能亲自坐镇就亲自坐镇。
此时的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已大亮,视野也开阔了不少,通过望远镜,唐宁已经可以看到远方影影绰绰的身影。
已经得到侦察兵的信号枪传讯,说明敌军主力已经进入预定地点。
唐宁不再耽搁,立即开始下达指定:“目标两路口……”
“目标两路口……”。
“距离一千八百。”
“距离一千八百。”
“一发装填……”
“一发装填……”
“基准炮一发,急速射……”
“一发急速射……”
“放……”
“放……”
“轰……”炮弹划过虚空,仿佛陨星一般直坠地面,带着恐怖的怪啸声。
正在快速行进的大军,不少人都听到了,心中不由惊疑起来,但根本没有多余的反应,炮弹便轰然落地。
“轰”的一声,漆黑的大军浪潮中,仿佛被一块陨石搅动了一般,掀起了一团巨大浪花。
不过,这掀起的浪花,飘荡起来的不是水滴,而是人的残肢和鲜血,还有抛飞的躯体。
鲜血、内脏混着泥沙飘荡下来,劈头盖脸的砸在一些人身上。
一声声凄厉又惊恐的嚎叫声响起,那是被惊吓到,或者被弹片击中的伤者。
受到波及的,不苦不闹不喊的,那只有死人。
“怎么回事?”身在队伍前列的郑彩大惊,他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炮弹,还以为是天外陨石。
这倒不是因为他郑彩没有见识,而是由于他见识太高了。
身为郑芝龙的从子,福建的几大巨头之一,还经常和西洋人打交道,何时见过这种威力的炮弹。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郑彩没有近距离去察看爆炸情况。
可唐宁却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去想明白,这发炮弹的弹着点情况也第一时间被侦察兵用信号枪传达了过来,几乎不用怎么调整了。
“三炮齐射,放……”
“轰轰轰……”三发炮弹争先恐后的直坠而下。
“轰轰轰……”的疯狂爆炸,一个个身影像破布般被撕得粉碎,血雨混着人的肢体碎片瓢泼而下。
其中一发炮弹坠落在距离郑彩只有三十多米远处,巨大爆炸声让郑彩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气浪掀得他一个趔趄,他感觉三魂七魄都似要离体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缓了一下,郑彩看到几个站在他身前的亲卫,对着他嘴巴一开一合的,却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两个亲卫一把将他扑倒在地,郑彩闷哼一声,肩膀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转头看去,发现右肩处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上面还露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郑彩眼睛一瞪,猛一咬牙,伸手将其拔了下来,是一块弹片。
此时,郑彩的听力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听到隆隆炮声,他终于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军队正在遭受恐怖的炮击。
士兵惊恐的喊叫,伤员凄厉的嚎叫,更多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躲避,他看得目光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