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爹爹娘亲笑的开怀,小雨不明所以的仰头揉在沈氏怀中也是一阵咯咯咯傻笑。
笑这个东西,本来就具有传染性,何况沐雪现在心情因为生活看到了希望,手术的成功,秋雨的清爽……也一派轻松,不由得也看着小雨笑的愉悦……
外面秋雨瑟瑟伴着一阵阵秋风,牛车行驶在还算宽阔的官道上,越过一路瑟缩的行人,引人侧目艳羡,又纷纷疑惑:
“这牛车怎地也无人驱赶,就可自行?它知道要去哪吗?”
“老马识途,老牛自然也能识途,你操那个心!”
“这牛怎这样的精神!”又有人惊叹!
“这谁家的牛啊,养的这么壮实!”
……
车厢内一片暖意融融。阿宝蜷在沐雪的怀中,扭动了一下它的三头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前面拉车的牛魔王,好像也感受到了,这种温暖的亲情气氛。在前头“哞”的回头叫了一声,四蹄拿得更加轻快了……
……
已时未了,十一点没到,终是进了王卫县的县城。
县城自比镇上繁华热闹许多,几个人撩开车帘子,看得目不暇接,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
沐雪是带着一种观光旅游的心情,在观察和欣赏这个古代县城,而小雨木之华沈氏却真的是乡下人进城。一路上
一会咋舌人多铺子多,一会儿又惊叹高门广厦这么多,又自嘲自家人实在少见多怪,忙的眼睛舌头都不够用了。
……
谢县令的家其实很好打听,直接找县衙就行了,县衙后面便是每任县官的私宅。
县衙大门朝南开,私宅从东面一道五不米长的围墙中又开了个大门,上头挂着一面黑漆金纹边的匾额,就写了两字“谢府”,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木之华上前一长两短拍了三下门环,一会工夫,大门上打开了一个小门洞,露出一张老脸来,问看是谁,木之华上前说明来意,里面人说进去通报,一家四口便站在门廊下等着。
又一会工夫,大门哗啦打开,一个驼背老仆出来,一一接着木之华沈氏手上拎的两袋子花生芋头和三四十斤新米,放在门房里,又喊了一个小厮,将他们的牛车安置了,这才带着一家人进去。
至二门里,两个三十多岁的利落仆妇各撑着一把杏花粉一把烟蓝色的油伞,立刻给沈氏沐雪小雨娘仨遮上,却又递给木之华一把藏青色上头印樱花的油伞让他自己撑着,接引着进了内宅。
秋雨濛濛中,又穿过一进宽敞的院子,一条人工铺就的碎石小路,将院子当中隔开,廊下挂着几盆吊兰,左右花圃里秋菊丹桂鸡冠花开得正盛,又有两个半人高的鱼缸摆在花圃的旁边,里面的荷叶长得冒出了缸沿,竟未见残败之象,一边搭着葡萄架种着两棵冬青,另一边种着两棵樟树。均被雨水濡湿,越发显得颜色娇艳,青翠欲滴。
谢县令和谢夫人坐等在正厅,一家四口进去行礼,沐雪一眼瞧见胡大夫竟也在坐在下首客座。
不是说古代的内宅女眷不见外男吗?除非是关系特别深厚的,看样子,这胡大夫和谢家关系匪浅。
而自家父亲应该算是子侄辈的,倒没什么了。
里面人均往外看,带着点和气和期待。
木之华带着妻儿进去,堂前就要跪下磕头,谢县令连忙拦住:“都是世交故友,私下就不必多礼了。”
木之华只好躬身一礼,沈氏带着俩女儿也低身福过。
宾主见过礼,安置在下首的客座上分男女左右坐下。
谢县令道:“这位是贤德堂的胡玖龄胡大夫,你们也是认识的,我就不多介绍了。”
木之华沈氏又赶紧起身见过,两下里又客气一番。
今日俩个人和孩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捡着家里的好衣裳穿上,比昨日拉鱼卖鱼的形象大为不同,胡大夫觉得这一家子好歹有个人样儿了,否则还真是难登县太爷的大雅之堂。
不过,今日他在此等候,却只为这木家的大女儿,这丫头让他颇为惊讶好奇,有几件事他还想当面问个究竟。
两个十一二岁模样齐整穿着素净的小丫鬟托着茶盘进来上茶点,木之华沈氏赶忙站起来,躬身向两个小丫鬟道谢,那两个小丫鬟抿嘴一笑,低头偷偷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既有好笑,又有点轻视的意思,只是碍于谢大人和夫人都在上头坐着,也不敢多言,摆好了茶点便退到一旁站着去了。
木之华沈氏两人坐在椅子上,一时拘谨局促的不行。
虽然爷爷辈时家里还算有些家底,可家中还从未用过仆人,更没有这官家的严稳的气氛。
到木老爷子这辈更别提了,他是独子,被寄厚望悉心教导,却在十二岁被疯牛顶到脸上,导致五官不正,险些丧命,想要科举为官,却是不可能了。
从那时起,便停了课业,学习务农,想着做一方地主,收租度日也是可行的。
木家太爷五十岁后突然中风,身体不好,脑子也糊里糊涂的,虽则有四个孙子,只可惜一个也没教出来,田里的收成又不好,几个孙子大了之后,连娶四房孙媳妇,重孙们又一个接一个的出生,这钱花的就没停歇,家里那些书当的当卖的卖,人口又增加。不得已又添置了十几亩田地,竟给木家太爷的藏书败了个精光。
从那时起,老木家就彻彻底底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泥腿子了。
是以木之华从记事起,就没有经历过家中最鼎盛繁华的时期,只看到家里的日子越过越恓惶。
现如今,看谢县令家中的气派只觉得对自己来说简直如进了皇亲贵胄的内室一般,就像戏台上唱的“雕梁画栋奴婢成群”,一时自卑自贱的浑身都不自在。
沈氏更别提了,娘家往上数至少五代都是泥腿子,这辈子活到现在,见到的最大的官儿就是村里的里长了,现在坐在木之华的身边别别扭扭,无平日那一副爽快泼辣劲儿。
夫妻二人只尽量挤出点笑意来,那脸已经是僵的像是刷了一层浆糊,显得那笑容也十分不自然,甚至有点难看。
小雨则紧紧的依偎在沈氏的怀中,一根手指含在嘴里,怯生生的打量着身周陌生而富贵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