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秋风,吹着湖面的波浪,轻轻拍打出安静祥和的节奏,湖岸上,一整个龙王庙的场地上,灯火照得通明,围观的人群还未散去,人群的中心,一个年轻憨厚的男子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一个满身血污,兀自不断痛苦呻吟的女子,正在哀哀的哭泣着,又徒劳的劝慰着,身旁还跪着一个少年默默的泪流不止。
胡大夫把那女子穴位上的银针提出,交给药童放在布卷中收好,带着药童,就要离去。
窃窃私语的人群中间,突然越众而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她的头上包着一个青灰色的头巾,满身脏污的衣服,不辨男女,长的黑瘦平凡……再看时,其通身却又似带着灵气与沉静混合的气质,与其年龄有些不相融合……
她走到胡大夫的面前停下,仰头道:“这位大夫,请稍等一下,依我看,这位女子或还可再救治一下。”
场中听到这孩子说话的几个人,诧异的抬头看向她。
胡大夫抬头看向人群:“这是谁家的孩子?”
那孩子咬了咬唇。
人群中,木之华和沈氏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女儿什么意思,难道他家女儿这种病也能治?
但他们一家四口一向相依为命惯了,不管何时总是要共同进退的。沈氏手中牵着小雨,跟在木之华身后,走到场中央,
后头石干爷石干娘石大娥三人见此情形,心中也万分焦急,一起挤到人群前头,站在一旁,默默为他们一家人捏着一把汗……
木之华道:“大夫,这是我家的女儿。”
胡大夫闻言,转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孩子,若是不说她是女儿,他还真没看出来。
“嗯,小女孩儿心软,我能理解,不过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就别掺和了。还是快些把你家孩子领回去吧。”胡大夫看了一眼木之华道。
这一家人看上去,也只是寻常农户家,并无特别出众之处。
“我看过医书,这种病症叫做宫外孕,因为胚胎停留在子宫以外的地方着床后发育,大多是在输卵管中,胚胎发育到一定程度,就会撑裂输卵管,导致腹腔出血,剧痛,乃至死亡。保守治疗基本上没有用,只能进行剖腹手术,切除输卵管,再做相应处理,最后缝合腹腔便可,并非完不可救治。”
女童面无表情,却口齿清晰的说着处理方法,显得不合年龄的沉着。
胡大夫听着最后已是面色满是惊愕。这女童所说之词,大多他都是听不懂的。可又觉得总体上他是明白这个女童所说的意思的。
“你是哪里知道这些方法?”胡大夫行医数十载,从未有过这样见闻,听上去也不像是胡言乱语,倒似有所出处。
“小女从一本古医书上看来的。”
“古医书?”胡大夫微一蹙眉,“什么古医书?叫什么名字?作者是谁?”
难道这世间竟有一本这样的奇书?
“一个残本,不知书名,亦不知作者。”女童神色坦淡,说的理所当然。
胡大夫立刻打消自己刚刚升起来的好奇心,不过心里面确然微微产生了一丝遗憾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女童只言片语,竟让自己有所希冀了?
“……你虽背下的方法,自己可会操作?”
“会!”女童依然语气定定的,好像这事她已经做过很多次。
……
胡大夫却冷哼了两声,他觉得这孩子出来的太突然,所说之话也是让人匪夷所思,但是看着女童的样子那就是一般渔民家的孩子呀,怎么会这样?
摸了摸颌下的花白胡须,带着一些询问的意味又转而看向这个女童的父母。
木之华见胡大夫看过来,讪讪一笑,道:“大夫请见谅,小女年幼,不知轻重,只因我家曾经也是诗书传家,我女儿的太爷爷在世有很多藏书,大约是小时候经常去他太爷爷的房里看书看到的一点医书……”
正说话间……
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谢县令久等胡大夫不至,又听说好像这边出了人命,便亲自过来探视。
木之华等人是草民之身,跪叩拜见,心中已是万分惶惶不安,偷眼看向女儿木雪,只见她小脸上一片冷静淡然,似是心有成竹,夫妻两人不知为何,突然就安下心来。
胡大夫上前见过谢县令,三言两语,将当前的情况禀明,谢县令面色当时便有些不悦了。
转而向木之华道:“稚子年幼不懂事,父母亲当严加约束管教,怎能还在其身后助推?看了几页医书,就会治病了吗?”
木之华一家四口还跪在地上,木之华叩头道:“大人说的是,小人和孩他娘也是这么想的,但小女以前按照她看过的医书上的方子,解过蛇毒,救过五条人命。”
“哦?”谢县令等人一听这话,果然有些惊讶了。
谢县令转念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眼睛一亮,心道,这世间难道有这般奇巧的事情?看向沐雪问:
“你可知有一个叫葛家村的地方?”
沐雪道:“我家逃荒自北南下,正好路经那里,恰好碰到葛家村的孩子在戏水时被蝮蛇咬了,我用这医书上的法子医治好了他们,还因此而获赠了一辆牛车。”
谢县令惊讶抚掌道:“啊呀!原来信中所说的小神医,竟然是你呀!”
上下打量沐雪,拈须点头道:“不错,年龄大小也能对的上。”
“难得难得……”又问道:“你们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你们所说的曾祖有许多藏书,应该是一方名儒,怎会流落到此,在这渔村里卖鱼?”
在古代,能够读得起书的人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因为书本十分昂贵,家中要足够富裕,才可以供得起的。
暗夜里的老木家人脸色,都已经黑透了,简直跟夜色融为一体,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木之华回道:“回大人,草民原籍河北道骆桥县木家堡,家曾祖想当年在地方上也是有些名气的,姓木讳谨舒,人称木三先生。”
“!”……
谢县令闻言,不由惊愕的一时愣怔在那里,半天不得言语。
半晌才又问了一句:“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单名一个简字,字学友。”
谢县令神情一时复杂几变,但却也只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