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几针扎下去还能引出淤血来,疏导她体内的淤热。可到了下第四针的时候,柔太妃手臂上的肌肉仿佛石墙一般坚硬。
她试着换另外一只手去扎针,发现另外一只也是同样的僵硬。
小医仙眉头微蹙,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放下手上的针,伸手向身后人讨要道:“刀!”
“刀?”被问到的宫女迟疑了下,小医仙无奈抿了抿唇,她忘了,他们哪里懂她要的刀其实是治病时常会用到的小弯刀。
正当她要开口解释她的时候,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要的小弯刀放在了她手上,小医仙见到这,眉眼惊讶地扬了扬。
看向朝她送刀的人,是个太监模样的人站在她面前,脑袋低低的,脸被宫帽的帽檐挡住,看不清长相。
“你……”她移了移脑袋,想要看清这太监的长相,怎料这太监直接背过脸去,催促道:“姑娘还是救人要紧。”
他的话提醒了小医仙,眼下紧要的还是把柔太妃的病治好。
她握着小弯刀,在柔太妃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小口子,登时便有血滴了出来,有些血腥的画面惹得她身后几个小宫女都害怕地捂上眼睛。
都是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小医仙见到这一幕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是见惯了血腥一般,握着刀的手稳稳一转,便将肉里的一点给剜了出来。
她腾出另外一只手举起铜盆,将满是血的小肉块丢了进去。然后她捧着铜盆,仔细观察肉块,肉块之上爬着极细极小的白色肉虫。
握着铜盆的手忍不住颤了颤,她看着柔太妃苍白的面容,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有宫女凑近来,准备取下柔太妃胸口已然凉掉的帕子,换上新热的,小医仙突然吼道:“别碰她!”
吓得宫女缩回了手,惶恐不安地望着她道:“姑娘,奴婢是,做错什么了吗?”
小医仙缓缓站了起来,呆呆说道:“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想错了……”
她念念有词地跪在脚榻上,开始检查柔太妃十指指甲的颜色,呈黑紫色,再掀开她的手臂,看到在她左右手臂的背面,果然落着两块非常大的紫块。
小医仙震骇地跌坐在地上,小医仙啊小医仙,枉你钻研医术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第一时间看出这柔太妃除了有消渴症,还有血虫!
血虫是专门附生在人体血管里的病虫,肉眼看去有黄豆粒大小,通体雪白,不认真绝难看出。
就是这么大的血虫,当它在自己最喜欢的环境,也就是血管里的时候,它却可以缩小躯体,自由穿梭在细密的血管之中,蚕食着人体。
它先是吸光血管中的养分,然后再以血肉为食,最后将人体能量完全掏空,直到只剩下一副空皮囊。
血虫罕见,她也只在苗疆地界见过极少数人染上这样的病。血虫喜湿热,故而在苗疆的瘴气森林里居多,一旦离开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血虫难以存活,除非……活在人的身体里。
她眼廓轻动,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难道说是有人故意将这血虫种在人体内,然后不远万里把人从苗疆带来京都,就只是为了最后种在柔太妃身体里,加速她的死亡?
这柔太妃本身便患有消渴症,就算能得到治疗,也时日无多,究竟是何人这般狠心,竟然迫不及待地要她立刻死去?
她强压下心底的震骇,看柔太妃如今的状态,四肢僵硬,乍看会让人误以为是消渴症造成的肌肉硬化,然则不是,其实这是血虫蚕食血管养分后出现的反应。
也就是说,这血虫是不久前才被注入体内的,也就是说还有救!
小医仙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让人将屋内的火盆、热水统统撤走,改送冰块,越多冰块越好!
宫人们一头雾水,这大秋天的端什么冰块?实在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纵使不解,也还是去照做了。
外头,诸位皇子见冰库的冰块被源源不断地送入里面,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在怀疑这小医仙到底行不行!
内殿里,小医仙把冰块围在了柔太妃的周身,这消渴症是热病,需要扎针散热,用热毛巾持续保持血管的温热。
可这血虫最喜的便是温热的环境,尤其是发着热的血管,是它们最好的食物。
她差一点就加速了柔太妃的死亡,好在她及时明白了过来,尽力降低柔太妃周身的温度,让她体内的血虫因为寒冷的环境而安分下来。
这只是第一步,光是这样一味降低人体的温度,非但不能消灭这些血虫,还会让柔太妃的身体因为无法适应过于低温而出现其他的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被冻死。
所以她第二步要做的,便是用小弯刀割开柔太妃两处手脉以及两处脚脉的血管,然后再以寒针引导,引出附生在血管上的血虫。
引导过程看似简单,却极耗费医者的心力,她得全神贯注地施针,不能有一点的风声,若是针的位置和力道出现那么一点的偏差,便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她握着刀先进行最简单的第一步,便是用刀割开柔太妃的四处血管,偏偏这个时候,不放心的五皇子等人前来查看,让他们看见了小医仙满手是血,刚割开柔太妃血管的一幕。
“杀,杀人了!”八皇子指着她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
“我……”小医仙举着刀正要解释,登时便有好几个侍卫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睨了眼这些刀,看向五皇子冷声道:“五皇子这是何意?你是不相信我能治好柔太妃吗?”
“治好柔太妃?”五皇子嗤笑道:“方才,或许我是相信你能治好太妃的病,可是现在,你亲手割开了太妃的筋脉,天底下如何能有你这般救人的方法,她还能活吗?”
小医仙心中一阵冷意横过,她努力解释道:“她没死,我这是在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