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涵正在房间里面收拾屋子,范闲推门进来的时候,曲涵并没有抬头,反而是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范闲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就像是一个拿到了休书准备离开的小媳妇一样,一脸的不高兴。
“大人……我……没事……”曲涵叹息了一声。
显然是有事的,但是她非说没事,范闲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范闲也很有趣地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上,“不开心要及时汇报,不然出了什么事情,监察院概不负责哦。”
“我们走陆路便可安安全全地回到京都城,为什么一定要走水路?”曲涵还是憋不住了,她不是一个能憋得住事情的姑娘,她立刻问道。
范闲叹息了一声,“不是我想走水路的。”
曲涵一惊,可是随后她的面容变了,怔怔地看着范闲,痴痴地问道,“是……陛下?”
范闲没有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曲涵似乎释怀了,可是随后她又皱了皱眉,“可是即便是如此,那皇帝陛下如何给我们支援呢?大人您都猜到了对方会动手,我们怎么办?若是对方真的下了杀心,下了杀手,我们该如何抵挡呢?”
范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曲涵,可能面前的是林婉儿的话他会有办法,可是面对曲涵,他甚至连想要让她放心的想法都没有,他只是看着曲涵,因为此时的他知道,他也认定了一件事情,“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没有事。”
他说的是我们。
我和你的我们。
曲涵动容了,她微微一笑看着范闲,“我……”
“如果计划没有变化的情况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事的。”范闲笑道。
曲涵点了点头,她相信面前的这个少年,他无数次地将绝境化为了柳暗花明,她没有道理不相信他。
“要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范闲,看到了面前的海棠朵朵,显然对方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对于这个情形范闲并不意外,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范闲不是一个伤离别的人,海棠朵朵肯定是要走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看着海棠朵朵,对方也同样看着他。
“其实我不想走的,起码我想陪你回到京都城,见一见婉儿。”海棠朵朵笑着说道,她的监察院官服已经脱了下来,此时在手中抱着,不过她似乎并不想要还给范闲,只是讪讪地笑着,说道,“不过可能不行了,家师有急事叫我回到上京城,可能是皇帝陛下和家师共同的事情,这一次的事件比较急,我必须赶紧回去。”
范闲不会强迫海棠朵朵的,所以他只能是点了点头。
二人踱步慢慢走,走到了湖边上,范闲坐在了凉亭里面,海棠朵朵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一次,真的很谢谢你,我用了最少的代价,换取了最多的东西。”海棠朵朵说道,“这一次对于我们大齐来说,你功不可没。”
范闲再次笑了,他知道海棠朵朵并没有放弃想要拉拢他的意思,可是他并没有这方面的臆想,他平静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上京城看你的。”
海棠朵朵也知道范闲在说什么,她叹道,“好的,不过我们可能很快就会见到了。”
“哦?”范闲问道。
“是的,我有预感,你也知道,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的。”海棠朵朵说道。
范闲苦笑了一声,“好。”
“这一次离别,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海棠朵朵说道。
“是的。”范闲笑道,“可能这一次离别,再相见就会很难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范闲知道,上一次的离别,他一直明白会和海棠朵朵在江南道上再次相遇,可是这一次的离别,谁知道会在什么地方相遇呢?谁都不知道,他们也没办法去约定什么,谁都有自己的国家,谁也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二人终究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角色。
海棠朵朵似乎知道什么,但是她还是平静地对范闲说道,“你也要走了?”
“是的。”范闲说道,“七日之后,从海上。”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海棠,对范闲说道,“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范闲站了起来,看着海棠朵朵。
似乎所有的言语都在这个时候变得苍白无力了起来,范闲走上前去,轻轻地拥抱了海棠朵朵。
两个无关爱情的人,此时忽然相拥,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情愫,更不会想到爱情。
“保重。”
“保重!”
江南道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了,最终的结果和范闲估摸的相差并不大,以范闲基调为底的崔家、夏栖飞、北齐上京城方面,以及散户董巧香全部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部分,范闲的手下共计十二个标,而明家方面只拿到了五个,所以那个一人十个标显然说的是真实的标数。
崔家的财大气粗是一个假象,他们虽然有绣玉堂剩下来的银子,但是数目肯定没有那么大,所以崔家的竞价,大多数不是他们自己的,只有一少部分是他们崔家的,大多数的银两只是以崔家的方式从这里出去了而已,真正的主人还是范闲和范思辙。
范思辙从北齐直接调了八千两银子来,这就是之前范闲因为年兽和五粮液所赚来的所有钱,后来接手内库之后,再让五粮液以一个非常高的价格被内库直接买出去,最后将私有企业变成了国有企业,然后再将国有企业的价格、货物全部垄断。
里外里范闲赚的当然是盆满钵满。
可是俗话说得好,有命赚钱得有命花,范闲可不想当一个腰缠万贯的死人,他想当一个活人,可是现在不想让他活下去的人太多了,多到了不计其数。
可是现在唯一让范闲觉得棘手的并不是有多少人想让他死,而是那个庆国的皇帝陛下,他想让谁死,他有没有想让范闲死范闲不知道,但是起码现在他并不打算继续帮助范闲。
因为有关明石兰海上打劫太平钱庄这件事情,范闲已经递交在了皇帝陛下的手里,前因后果全部写的非常的详细,而按照时间,现在那张纸应该早就躺在御书房里面都落了灰,可是京都城方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有任何的回答。
这就是范闲不解的地方,也是范闲担心的地方,若是皇帝陛下能够明明白白地给个答复,他都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纠结,可是如今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指令和动作,这让一向自诩听话的范闲手足无措,他并不是担心他做什么皇帝老子会生气,而是在担心皇帝在想什么。
按照范闲的思路来看,皇帝陛下应该会出面制裁这件事情,至少他不出面,也会给范闲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是现在不但没有明确的答复,反而连一个回复都没有了。这让范闲的思绪稠密了起来,他唯一能想明白的一点,就是皇帝陛下之所以没有管他,应该是不想表态。
但是更加奇怪的一点是,他就是钦差大人,皇帝陛下不表态的意思是什么呢?难不成……他已经开始对付着江南地区的两个超级大员了?可是无奈于兵权,不能贸然出手?
可是皇帝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啊!
想来想去,范闲也不得所以,只能是按部就班,继续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着离开的那一日早点到来。
“什么?大人……”史阐立看着范闲,他又惊又喜地看着范闲,面色似乎都抽搐了几下,再次问道,“大人你是说的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范闲看着史阐立,笑着说道。
所有的人都向史阐立投来了羡慕的眼光,尤其是王启年,直接走到了史阐立的身边,拍了拍史阐立的肩膀,笑道,“这若不是我家中有妻儿老小需要我照顾,可能就轮不到你,我就住下来了。”
史阐立看着范闲,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个大人。
范闲到是笑了笑和史阐立说道,“你留在内库之中执掌,要的是你的信息流通速度和监督行驶职务的力量,而不是让你在这里贪赃枉法,比他们还贪,明白吗?”
“下臣明白!”史阐立当然明白,范闲他们可能要走的是一条非常危险的路,虽然他不怕死,但是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危险可能不会比范闲等人要少,这同样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活,在这样一个水深火热的世道下,站在这样一个关键的要道,他定然要保证,他是一个洁白的人,并且没有任何的问题。
范闲点了点头,赏识地看了一眼史阐立,这才带着王启年走了出去。
“人呢?”范闲问道。
“还活着。”王启年回答道,“两个人都在,分开关押。”
范闲点了点头,“谁的状态好一点?”
“那个姓叶的好一点。”王启年说道,“起码我感觉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而那个单达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所以到现在还是在那里等着,乱吼乱叫的。”
范闲点了点头,“看来姓叶的根本没有必要审了。”
王启年笑了笑,“那还是要看大人的意思了。”
二人缓缓步入后方的厢房之中,厢房的结构已经被完完全全改过了,如今的厢房则是完完全全封闭了,并且门窗已经加了一层厚重的隔音层,不过就算是隔着这一个厚重的隔音层,范闲仍然是可以听到里面自言自语的声音。
范闲也没有迟疑,直接推门而入。
单达木讷地坐在房间里面,这里暗无天日,如果不开门是根本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的,面前的桌子上只有一个燃烧着的蜡烛,蜡烛似乎已经快要燃烧完毕了,旁边还放着一捆没有使用过的蜡烛。
范闲平静地坐在了桌子的对面,单达略显呆滞地将头抬了起来,看向了范闲,他的声音略带怯懦,“范……范大人。”
“嗯。”范闲看着他,平静又沉稳。
“范……范大人!”这一次的单达,头脑似乎开始恢复了以往的神智,他的眉目开始恢复了人的性质,有了眼神,他死死地盯着范闲,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爬到了范闲的面前,祈求着说道,“大人!大人!下臣不知道何罪之有啊!大人!”
范闲看着跪在地上的单达,他并非一个无情的人,但是此时的范闲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内心火热起来,他的目光冰冷,盯着面前的单达,低声问道,“是陈元昊让你来的吧?”
单达一怔。
其实想来事情的难度并不高,范闲思考这类事情的实力相当的超凡,所以他不难得出这个结论,陈元昊的奸细早已经进入了内库之中,不然陈元昊也不会那么了解内库里面的所有动向,包括一些机密的事情。
范闲看着这个面前已经基本上被定性了的人,满脸泪水痛哭地跪在自己的面前,他轻声地说到,“用桌子腿削成木刀想杀我还是需要一些难度的,你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你还有命,但是做了这件事情之后,你的命就没了。”
单达的全身一怔,怔在了原地。
范闲看着单达,笑吟吟的目光似乎在像两个老朋友互相拉家常一样,可是此时的范闲却格外有杀心。
他可以容忍有人背叛自己,甚至可以容忍监察院的人做很多事情,只要是不杀人放火出格的事,他都不会深究,可是他最痛恨的就是出卖监察院。
作为监察院的人,去出卖监察院。
这是范闲最无法容忍的事情。
“我给你三息的时间,将你手里的东西扔了,然后把装模作样的面具取下来,好好说话,兴许我还能留你一条命。”范闲说道。
“一。”王启年并没有给他任何的面子,直接开口说道。
“二。”速度还很快,并没有给面前的单达一个思考的时间。
单达很快丢掉了手里的东西。
桌子腿削成的一把锋利的利器果然出现在了地上,而此时王启年低头看下去,那桌子的腿上垫着几本书。
他感叹范闲的观察能力是多么的恐怖,仅仅进入房间这几步,他就分析出来了对方的杀意。若是自己,可能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单达的计划落空,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了,不像刚才活脱脱一个冤屈蛮坑的人。他缓缓地站起来,拍打了几下自己身上的灰尘,回到了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上。
坐在了桌子上之后,单达看着范闲,笑道,“我只是奇怪,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太守出现的时候。”范闲说道,“你知道的太早了。”
单达点点头,笑了笑,“你从那时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是的,所以最后决定之前,他们就已经打算抓你了。”范闲说道,“你的办法很笨拙,不像是监察院教出来的人。”
“你并没有见过三皇子殿下。”范闲笑道,“可是你却要替陈元昊去绑架三皇子殿下。这件事就很有意思。”
“很有趣?”单达问道。
“很有趣。”范闲答道。
“哪里有趣?”单达问道。
“因为此时陈元昊以为胜券在握,以为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最重要的人因素,是因为三皇子殿下,而你不知道的是,你绑走的人,根本不是三皇子殿下。而是我的人。”范闲笑道。
单达面色一变,他盯着范闲,“你早有准备!”
“你该想到的,我为什么会告诉你,第二日一早三皇子殿下的动向,你凭什么会知道?”范闲问道。
“哈哈哈……”单达忽然大笑了起来。
范闲看着单达,“你笑什么?”
“因为很有趣。”单达说道。
“很有趣?”范闲皱眉。
“很有趣。”单达说道。
“哪里有趣?”范闲问道。
“有趣在于,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你以为你掌控了全局,你甚至以为你聪明绝顶,看不起任何一个人,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自信和信心是谁给你的。”单达冷笑道,“你难道真的会以为我在第二天一早去绑架了那个人之后,我不会拷打他吗?难道三皇子殿下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冒充的?”
范闲的脸变了。
“邓子越对吧?他早就招了,并且已经说了,三皇子殿下根本走的不是去江南道上前往内库的路。而是回到京都城的路。”单达说道,“你以为邓子越还活着吗?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把他丢到了海里喂鱼了。”
范闲怔住了。
看到范闲的表情,单达更是信心倍增,他脸色变得扭曲了起来,像胜利者的姿态无限地绽放了出来,“可是陈将军没有看到你这副嘴脸,真的是让人沮丧!你居然还会觉得有趣?三皇子殿下回到京都城?人呢?京都城都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回来了,你知道?你说了算吗?范闲!”
范闲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你以为陈元昊一个九江提督凭什么非要杀你?非要将你逼入绝境和你为敌?”单达问道,“你真以为你动了明家的根基这点事情!不是的,而是你动了江南的根基,要杀你的人不是陈元昊。”
单达双手撑在了桌子上,一句话的声音比一句话大,“范闲,要杀你的人,是当今圣上啊!”
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似乎这个时候,王启年的呼吸声格外的局促,他的脸上都有一些汗液流了下来。而单达看着范闲,他的喜悦和微笑,是无法比拟,那是铩羽而归的豪情,那是凯旋而归的盛气凌人。
忽然,想起了一个怪异的声音。
掌声。
不是单达的掌声,单达的双手在桌子上。
不是王启年的掌声,王启年的手在擦汗。
也不是范闲的掌声,范闲的手在挠痒痒。
是门外的掌声。
单达的头看了过去,拍手的人是一个少年,少年身着金色的长袍,怀挂一块夜明玉,歪了歪脖子,拍着手摇着头,一副赞叹之色,走了进来。
“说得好,说得好啊。”少年点了点头,“如果你来做监察院的院长似乎要比陈萍萍还要厉害。”
单达皱着眉闲着面前的少年,“你是什么人?”
“刚才我来的时候我还知道我是谁,可是听闻你一番梳理之后,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少年无奈的说道。
单达看着少年,冷哼了一声,“哼,我管你是谁,现在大局已定,你们要从海上走,皇帝陛下的杀心已起,你们插翅难飞了,三皇子殿下会成为被解救的人,而你,范闲,你就是一个想要杀皇子的罪人!”
“我要杀你了。”范闲回过头对身后的少年说道。
少年立刻说道,“那我得跑啊。”
二人相视一笑,看向单达。
范闲才没有再管单达那副像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他决定了,这个人会在江南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变成刑部大牢里面坐穿的第一个人。
走出来房间之后,单达开始疯狂地吼叫着。
“这一次真疯了吧?”王启年问道。
“应该是真疯了。”范闲笑了笑。
“大人,你别说,他说话的时候,我以为是真的呢?”王启年看着范闲笑道。
可是范闲却表情严肃地说道,“可能,他说的就是真的。”
王启年愕然。
………
北齐后花园仍然是那般枯燥乏味,一个盆栽就能称之为景观。
不过好在北齐的民风就是这样的,所以行来行往的宫中之人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甚至还是觉得这个盆栽比较有趣。长得也好看,寓意也好。
这个盆栽并不大,是当年太后亲自种下来送给北齐小皇帝的,北齐的皇帝陛下正坐在后花园之中,他的目光看向的是那个盆栽,似乎恍然隔世一般,思绪万千。
“什么时候的事情!”北齐的皇帝陛下停滞了片刻,才回过头看着一旁,问道。
司理理跪在那里,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叫她起来,所以她并不敢起来,司理理低着头,飘柔细长的黑色秀发肆意流淌着,她轻声说道,“刚到的消息。”
北齐的皇帝陛下平静地看着那个盆栽,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思考很多事情。
比如说现在的内库已经完完全全的平静下来了,他的银子安安全全的到了江南道,也安安全全的放入了内库之中,现在只等手续一到,就可以开始运作了。
比如现在的海棠朵朵已经离开了江南道,在回往北齐的路上,她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她的师父,那个北齐国师,北齐的大宗师叫她有要紧的事情回到北齐。
比如北齐即将有一个灰色收入,是直接进入他腰包里面的钱财,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过程,能够彻底地掩人耳目,不被任何一个人发现,并且可以直接用于强壮北齐的军队,甚至和庆国之内沟通。
比如母亲的生日即将到了,可是母亲的人已经不在了。
比如那个让自己的母亲死了的人,范闲。
他在哪里呢?
对于北齐的皇帝陛下来说,范闲掌握着巨大的力量,一个直接可以随意切断北齐在内库贸易的身份,一个掌握着北齐绝大部分秘密的特务头子,一个拿捏着北齐国师最优秀的弟子海棠朵朵软肋的男人。
可是他却不愿意为北齐效力。
司理理看着北齐的皇帝陛下,她大气不敢出一个。因为她知道,伴君如伴虎,如今的皇帝陛下,已经不像是当年那个在太后羽翼之下肆意妄为的孩童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他的想法无疑是恐怖的,因为此时的他既然陷入了沉思,那就说明,他对于这个消息,是认同的。
消息是苦荷传来的。
内容有三。
第一、海棠朵朵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人身安全没有任何的问题。并且范闲的实力还在恢复,虽然没有到达九品的巅峰,但是现在经过一个修改过的天一道法,虽然能够恢复实力,但是后遗症非常多。
谁都不知道,海棠朵朵教给了范闲真正的天一道法,连苦荷都不知道。
第二、内库贸易权力已经稳妥拿到了,北齐的贸易现在畅通无阻,贸易随时可以开始,海棠朵朵已经拿到了文书,贸易正常进行,没有任何的风险。
第三、狼桃于三日之前从北齐出发,进入了庆国的境内。范闲将从大江入东海,走水路抵达儋州城,下港进入京都城内。
狼桃,九品上之中的天下第一人,他要做什么?
司理理知道,皇帝陛下也知道。
范闲对于北齐的威胁太大了。
这一次海棠朵朵临走之前,皇帝陛下特意嘱咐过,如果可以的话,将范闲带回来,当然这个带回来的意思,海棠朵朵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一个人回来的。
那也就说明,范闲没有回来。
北齐是一个国家,是一个人数众多的大国,是一个和庆国分庭抗礼的大国,但是北齐没有庆国皇权的命脉,也没有庆国皇室的秘密,更没有庆国皇室的银两,他们什么都没有。
可是范闲有。
而且,范闲是皇子!
虽然是猜测,可是这是苦荷的猜测,是北齐国师的猜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的猜测。
“朕没有想到。”忽然之间,他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司理理不敢说话,因为此时她一旦说错了话,她的下场非常的惨烈,可能先一步在黄泉路上等待范闲的到来,面前的皇帝陛下知道她和范闲的关系。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妥,她必须知道皇帝陛下的意思,但是现在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谁也不知道。
“臣妾也没有想到。”司理理跟着陛下说道。
“朕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皇帝陛下笑了笑,他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格外明媚。
司理理没有说话,她的膝盖有些痛了。
“朕不想失去朋友。”皇帝陛下再次说道。
司理理承认,此刻她的心中是有一些感动的,她更不想失去范闲,即便是见不到,看不到,摸不到,可是她能听到他的消息,那就是最好的。
但是此刻的她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呼吸。
“你屏息了。”皇帝陛下说道。
司理理浑身一震,立刻抬起了头。
“朕不想杀你。”皇帝陛下再次说道,“所以,朕要范闲死。”
司理理看着皇帝陛下。
“大齐的太子是谁的孩子,这件事情,只有大齐的皇帝和大齐的皇后能知道。”皇帝陛下说道,“而大齐锦衣卫的总指挥使是谁这件事情,也只有大齐的皇帝和大齐的皇后才能知道。”
司理理一怔。
“苦荷年纪也大了。”皇帝陛下歪着头看向了远方。
这个世界上死了一个敌人的同时,是不是一定要拉一条命去陪着?不然黄泉路上,也会孤独。
第二日,皇帝陛下颁布第一道后宫圣旨,立司理理为皇后,加国圣披,十丈霞披。
这一刻,司理理的心死了。